009章 救人·浪襲蒲飛暗烽火（一）

一覺醒來，東方既白。

華光揉揉眼，頓悟自己昨夜失態睡到案几上，猛一清醒，手臂的麻木陣陣襲來，背上留著棉衣的暖意。環顧四周，廂房此間人去樓空，心下悵然。低頭髮現几上留書一封，字體娟秀溫婉。

煙柳出塵雨玲瓏，脈理連珠花意濃。

念君不負衣錦恩，堪待小舟話月容。

黃箋上墨跡未乾，飄著淡淡的墨香。

「大人，大人……」門口跑來一個小廝。

「阿牘，怎麼了？」

「那位公子醒了，您去看看。」

「哦，醒了。去備些早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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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了一夜，又餵了碗薑湯，那名少年從昨夜水腫的樣子恢復回來，簡直是個清俊的小夥子，烏眉星眸，丹唇外朗，皓齒內鮮。眉宇間隱現著貴族氣質，那雙澄澈的眼眸里卻時不時流露出一絲傷意。見了華光，怔忡，翻身從床上滾落，單膝跪下，一抱拳，把趕來看望的帝師嚇了一跳。

「請帝師救我！」

華光又嚇了一跳，忙把他扶起，只見他臉上撲簌下兩行眼淚，滿是委屈，滿是愁容。自己用袖子拭一把，癟癟嘴，露出堅毅神色，雙目炯炯注視著華光，又說了一次：「請帝師救我！」

「起來說話，你是哪家孩子？你如何識得我？又如何要我相救？」劈頭蓋臉兩句「請帝師救我」讓華光摸不著頭腦。匆忙將他扶到床沿，細細拷問。

不問不知道，一問華光都要炸了。

「我是金歌換到大啟的質子，我叫景珀……」

景珀是金歌王朝的王子，母親是先王最寵愛的妃子。景珀自小伶俐，先王對他是百般疼愛，曾起過廢儲的念頭，不過礙於宗法，加上景珀那時年幼，尚無野心，終於沒有成功。退而敇封昭南王，屬地在大音沿岸，轄管下游三州。大音流域，皆是沃土，每年的收成能頂王朝半個糧庫。先王的寵愛溢於言表，算是默許了半壁江山。景珀因此遭妒。

先王駕崩，登基不滿一年的現任金歌王，景鈺，是景珀的兄長，先王和王后嫡親的長子。

當今以滔滔界江為界，最強盛的兩個國家，金歌王朝與大啟王朝，對立形成掎角之勢，南北抗衡。金歌王年近而立，意氣風發，有圖霸業的野心，登基不久就舉兵攻伐鄰近小國，擴充實力。界江以北大片土地收入囊中，更抓緊了厲兵秣馬，以待時機一舉南下。但是兩國交兵，大啟又是大國，如果沒有名正言順的旗號，恐怕天下人不服，不義之戰遠比「正義」之戰來得難打。於是，有幕僚獻計，計說邊境時有衝突，民不聊生，可假託兩國修好，互換質子，一則趁機除掉心患，二則試探對方，一舉兩得……

質子是誰，顯而易見。金歌王可以趁機殺了景珀，質子一死，責任推脫到大啟，就有了發兵的理由；也可以藉此試探大啟的實力，如果大啟不講和，那金歌自然沒有十分的勝算，便隨意再捏個借口把責任攬到自己身上；而且有大啟的質子作為人質，仍可以相安無事，暫時和平。

「莫怪哥哥狠心讓你一路受苦，誰讓你生在帝王家……」

這是景珀在宮裡聽到的最後一句話，當時，他並沒有想到哥哥已經起了殺意，單以為是表示關心而已。然後，就被「請」上馬車，走上了一條他一輩子都不願意走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