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盜賊

第一章 ·盜賊

有老話說「窮時拜佛,富時通道;小病拜佛,重病通道」,這幾年老百姓一天比一天有錢起來,有許多人想起了本土自產的道教。````

平寧觀坐落在茅山之畔的半壁山上,屬茅山宗一派。

雖然這茅山宗煉丹畫符捉鬼降妖的本事在今時今日的科學社會早被打了入封建迷信,但因着這平寧觀求籤擺卦極准,到底那些上山來點香問法的香客信士年復一年的多了起來。

又因着平寧觀上四季花開不敗,自成一方美景,常傳出要被評成aaaaa級景區的消息,來遊覽的遊人與香客更是絡繹不絕。

而谷甘夙,便是平寧觀這一代的大弟子。因為長得好看又會說話,一向是平寧觀的招牌講解員。

燒頭爐香,是顯示對神明的虔誠之心。從昨日起便有人在山門外等著,苦等一夜就為了搶到開年的第一柱香。

頭爐香,指的是開年之後的第一爐香,並不是獨指「頭炷」,卻常常被人誤會。所以開年的頭一天,往往便是觀廟裏一年當中最忙碌擁擠的一天。

摩肩接踵,紛至沓來。大華國人多的特色在這一天體現的淋漓盡致。

大年初一,人山人海,迎福納祥。

早上五點平寧觀便開了大門迎接前來上香的信士。

大弟子谷甘夙一身鵝黃道袍站在觀中幾位高功身邊,面帶微笑,神情隨和,凡香客進門便點頭致意口稱「福生無上天尊」。

站在觀門旁,看着蜂擁而至的香客善信,谷甘夙微微低頭撩起道袍一角,垂下眼睛瞟了一眼,然後在心中嘆了一口氣,和氣淡然的表情下是滿心的焦躁。

人一多ifi信號就是這麼差,手機上代表着信息更新的小菊花一直在轉啊轉,讓本就急性子的谷甘夙耐心幾乎耗盡。

也怪不得昨晚上熬夜的居士們一直拿着手機對天直晃,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搶紅包呢,原來是因為找不到信號……他算了算今日進香的人數,決定這個月的單費還是先換個快點的網好了。

谷甘夙身為同輩中進門最早的大師兄,在經歷了無數次的大年初一后自然知道其中厲害。在開了觀門迎了第一批香客之後便找了個理由躲懶。

還美名其曰:讓師弟們廣結善緣、求探道心。

他看了眼時間,根據經驗估測出大批的香客馬上就要湧上山來,便不慌不忙地撣了撣道袍上並不存在的灰塵,沖着圍觀師父們參拜神靈的香客們露出一個笑來,轉身進了內殿。

他一點也不想去給師弟們做勤勞勇敢艱苦樸素的好榜樣,八榮八恥放在心裏就夠了,年初一的還是讓他這個操勞了一年的大師兄好好放鬆放鬆吧。

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眼下能勞動他這個大師兄擔心的只有前兩天的快遞能不能順利拿到。

那可是關乎了整個道觀一年單費的快遞,關心這種生死存亡的大事才是他身為大師兄應當做的。

站在山頂院牆外眺望了一下從山腳緩緩向上挪動的各色汽車電摩蹦蹦,谷甘夙遙望着觀門前被擠得滿頭大汗,還得端著一張笑臉的師弟們道了聲「慈悲」。

他又偷偷看了眼藏在道袍中的手機,上面的物流信息依舊一點變化都沒有。谷甘夙面無表情的撣了撣沒有一絲褶皺的道袍,扭身回了自己屋子。

只見衣袍滾滾,背影中滿滿的都是仙風道骨仙氣飄飄。

呵呵噠,逆耳快遞說好的兩天必達已經卡在隔壁市第三天了。上門自取也沒這麼慢。

冬天日短,半日後天色將暗。此時門外萬籟俱寂,在暖陽之下一絲寒風也無。

谷甘夙盤膝坐在蒲團上,擺着五心朝天的姿勢。他面容俊俏,心中平靜神色安然,端的是安穩閑適。束髮盤髻頭戴蓮花冠,在一身青蘭色道袍襯托下竟有些仙風道骨的模樣。

「……人心好靜,而欲牽之……」今年的單費不知道能多養幾個孩子。

「……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靜……」那幫臭小子飯量又見長了,不多賺點肯定不行。

「……所以不能者,為心未澄,欲未遣也……」他口中默誦經典,以求心靜安然,得證大道。

正在默念經典的谷甘夙突然哆嗦了一下,剛剛一瞬間只覺得脊背發涼,心思難靜。他睜開眼晃了晃頭,剛才不安定的感覺已經沒有了,但心裏卻發虛的很。

他抬頭看了眼牆上的掛鐘,已經是下午五點了,馬上就到關觀門的時間了。中間雖然可以躲懶,但關觀門時他這個大弟子還是必須在場的。

站起身來對着鏡子整了整衣帶,讓自己看起來更加品格清高一些。深吸一口氣,壓下了莫名的心虛。

他又瞅了一眼手機,然後放回內衫的兜里,推開房門,嘴角掛起見客時含蓄的笑容。

谷甘夙此時心中卻在哀嘆,也不知道去取快遞的師弟能不能及時把東西拿回來。他買的花種因為快遞放假被卡在了隔壁市,拿不回來今年觀里可就沒花兒看了。

雖說方外人士不該拘泥於這些身外物,但是沒花就是沒遊客、沒遊客就是沒錢,沒錢怎麼養活這麼多死孩子?

更何況……谷甘夙整了整袍角,更何況自己還沒出家呢。

正當谷甘夙推門而出跨出腳的一瞬間,屋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之前滿院的寂靜。

谷甘夙抬起頭來,眼睛閃閃發亮。他聽得出這腳步聲的主人正是去今早去拿快遞的師弟。

「師兄師兄師兄師兄師兄!」有着白胖圓臉的少年帶着一腦門子的汗,推開了房門急匆匆的向著谷甘夙跑來,便連頭上剛剛隨手帶上的綸巾都歪了。

「怎麼了?你歇歇。」谷甘夙看着兩手空空的師弟心裏急的不行,但還是憋足了大師兄的端莊架勢。回到屋裏倒了兩杯水,一杯遞給師弟一杯自己拿着。

「師兄師兄師兄師兄師兄!快遞沒了!」男孩兒接過谷甘夙遞過來的茶杯,一口氣喝了下去,「我把它放在功德箱上,一眨眼的功夫就都沒了!」

什麼叫都沒了啊!還一眨眼!

這時剛剛心虛的感覺再次出現,一個不好的預感漸漸浮現心頭。谷甘夙睜大了眼還沒來得急再問,就聽到屋外又傳來了一片腳步聲。

是的,一片腳步聲。

隨着「嗒嗒嗒嗒」的腳步聲谷甘夙的心肝已經跳的不能行了!無量天尊,千萬別——

「師兄師兄師兄師兄師兄!」三四個十六七歲的男孩兒急匆匆的向著谷甘夙跑來,「師兄師兄師兄師兄師兄!功德箱被偷了!」

他們和之前的圓臉少年一起一臉無措的看着谷甘夙,一室寂靜。

只聽「啪」得一聲,谷甘夙手中握著的茶杯突然碎裂開來,涼白開流了一地。

借貸祿庫受生錢財,方以祿簿注財……谷甘夙只覺得心中一把火燒了起來,他默念了幾遍《靈寶天尊說祿受生經》,到底壓不住這怒火中燒的心情。

取非義之財者,譬如漏脯救飢,鴆酒止渴,非不暫飽,死亦及之……三茅真君在上!道爺不發威真當我是禿驢啊!

他步履如飛,極快的打開書櫃,從一堆黃色紙帛中隨手拿了幾張,反身抽出了掛在電腦旁做裝飾的桃木劍。

桃木法劍在落日餘暉中竟是熠熠生輝。

媽個雞,大年初一來道觀偷東西,真當入觀禁忌里的不得妄言妄動是說着玩的么!

一眾少年看着谷甘夙衣袍滾滾的背影這才回過神來,他們互相對視一眼,忙追着已經遠去的谷甘夙跑去:「師兄師兄師兄!等等我們!」

眼見着追不上谷甘夙,帶頭的圓臉少年咬了咬牙道:「還愣著幹嘛,打110啊!」

「可是師兄……」

「師兄什麼!不報警你們要看着師兄大年初一殺人放火啊?」

此時觀門已關,遊人漸散,山路上只剩下星星點點的零散遊客。谷甘夙衝到正殿,揚手就著殿前火燭燃了一張黃符,立時只覺身周微風環繞身輕如燕。

他一路奔下山去,在山腳處看見一輛汽車吭吭哧哧一步一挪的往前開着,速度絕不超過10公里每小時。但是司機卻恍若不覺一般。

谷甘夙停下了腳步,挑起一邊嘴角譏笑一聲。他本就生的俊美,平日裏在居士信善們面前都壓抑著脾氣裝作一副淡然處世的樣子,此時動了真火整個人倒是生動了起來。

只有收養他的老道士們與自幼一起長大的師弟們才知道,人前道骨仙風的谷小道長在私底下是個怎樣的暴脾氣。

你當道觀里的東西是隨便便就可以動的么?真是蠢材。

他一步一步靠近了那輛龜速前進的車,手上不知何時又出現了一張黃符。谷甘夙晃了晃夾着黃符的二指,黃符竟無火自燃起來。

只聽他口中念念有詞:「幡懸寶號普利無邊,諸神衛護天罪消愆。經完幡落雲旆回天,各遵法旨不得稽延。急急如——」

符已燃盡但咒卻未完,突然天外一聲炸雷,谷甘夙詫異抬頭,耳邊響起一個稚嫩童聲:

玉清始青,真符告盟,推遷二炁,混一成真。五雷五雷,急會黃寧,氤氳變化,吼電迅霆,聞呼即至,速發陽聲,急急如律令!

谷甘夙只覺得身上一燙,渾身都沒了力氣。

他遙遙看了眼冬日裏依舊風景如畫的半壁山,幾乎看不清半山腰的平寧觀廟宇。師弟要是能記得把花種拿回去種下就好了,師父們都是不管事的……在倒下的一刻他終於忍不住爆了粗口:媽個雞,誰沒事亂放咒,別讓道爺逮到他!

眼前突地一黑,再無知覺。

...

(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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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道士五更雞[穿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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