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

白易是善良的,再看了那麼多生死之後,還保留着最初對生命的尊重。那一世世、一生生,都是死亡,都是悲傷,就像悲劇電影的落幕。不讓人留下些心酸、悲痛,好像都不算成功,這樣的痛是直指靈魂的,這樣的疼遍佈全身,傳遍了四肢百骸。

白琴安靜的坐在一邊,眼淚早已經止住了,她看到白易平穩的呼吸和有力的脈搏,差一點驚叫。這是所有不幸中,最大的萬幸。李暮雪也急匆匆的趕了過來,陪着白琴坐在一邊。她自進門一句話的沒說,她怕她會泣不成聲,她怕她什麼都還沒說就已經絕望。她就這麼靜靜地看着他,伸手剛想碰碰他,卻被無形的什麼電了一下,她立馬縮回了手。

李暮雪想,這可能是他的自我保護層,在垂危的時候自動形成,正在恢復他的身體也不一定。又無聲的扯了扯嘴角,露出難看的微笑道:「白琴,你不要擔心,我相信白易會沒事的。他一定會沒事,真的。」這是安慰白琴,也是安慰自己。白琴點點頭,靠着李暮雪漸漸地睡著了。

李暮雪輕輕的攬着她,估計白琴是哭的累了,現在睡着未嘗不是好事。她輕嘆一聲,很多時候,人都是無奈的。她寧願替白易受罪,也不想就這麼干坐着,什麼也幫不上什麼也不能做。李暮雪看着白易難看的面色和緊蹙的眉宇,心裏都是滿滿的疼痛,她多希望他能好起來,哪怕是付出所有也在所不惜。

此時的白易意識已經轉醒,我也感覺到了手裏緊緊握著的玉簪,身邊還有兩個人。他聽到自己一聲穩過一聲的心跳,感覺到博愛在血液里慢慢推進的流動。這些都是那麼清晰,清晰到他不會懷疑這也是夢,不會醒來醒來的夢。他多想睜開沉重的眼皮,多想告訴身邊的人不用擔心,但是他不能。

白易覺得好累,決定再睡一會,或許醒來一切就好了。那就不會有人為自己傷心、擔心,也不會讓身邊的人難過,這樣他才不會覺得虧欠。現在的他已經虧欠了沈青煜太多,他不想再成為他的負擔,也不想身邊的每一人都因為自己,而受到不必要的傷害。這些他都不想看到,一點都不想。如果可以選擇,他一定不會在受傷。

沈青煜出了醫院直奔沈家主宅,那裏有一個兩層的書樓。那裏那麼多古書,總有一本會記載着關於傳承者的具體內容。他一定能找到,一定可以找到救白易的辦法。沈青煜拿着葯匙三步並兩步衝進來書樓,開了門直奔二樓的古書。

沈家是這個時代少有的傳承式繼位大家族,每一任的族長就是當世唯一的特殊刺青師。所以不存在什麼爭奪,也不存在秘密,只要你想知道,大可以自己去書樓里差。這裏收錄了將近三萬冊書本,五千多的古書,只要你看,只要你能看得懂,對於族長沒有任何的局限。沈青煜是這一代的族長,這是他第二次來書樓。第一次還是父親帶他來看那本最最古老的梵文書,也守護著沈家額秘密。

沈青煜一本一本的翻,一目十行既仔細也快速,他能等白易可沒那麼多時間,他只能快活着更快。一翻就是好幾個小時,一翻就是一摞一摞的不停。就在他已經快要失去耐心,天快要黑的時候找到了。這是沈家的秘傳,是第一代族長寫的關於沈家所以的秘密的書。沈青煜快速的看着,終於目光一亮的頓住了。

書中是繁字,沈青煜自小研讀多種文字,所以自然是看得懂的。書上這樣寫道:每一代沈家只出一位純血脈繼承人,他們成為特殊繪畫師時自會蘇醒自己的能力。每一位各不相同,但目的是唯一的保護傳承者。如果傳承者在傳承還沒有蘇醒,就受到攻擊致命時可以使用自身血液為其醫治。這是最損傷自身血脈,所以慎用。

書里最後還提到一句,沈家純血脈自帶靈性,若有排斥必須立馬搶救。沈青煜看完最後一句神情凝重,辦法找到了,但是是一半對一半的可能性。他不敢拿白易生命開玩笑,假如有個萬一,自己怎麼辦,他的妹妹白琴怎麼辦?他沈青煜拿什麼給他的老師和家人交代?他猶豫了,在救與不救之間徘徊,在生與死的邊緣遊盪,但是白易還在等他,他該怎麼辦?

沈青煜表情沉重,心情極度暴躁。伸手就掃翻了桌子上一摞摞的書,也將手裏的書砸的老遠。他從沒這樣覺得兩難過,好像每一次都不需要他做選擇,都是別人做選擇而他是旁觀者。現在自己卻無法選擇,他踢了一腳地上的書,快步的走了。只留着空蕩蕩的書樓和散落一地的古書,還有一直站在角落裏的老管理員。

沈青煜把車開的飛快,也虧得他技術好,不然都不知道得出多少車禍。他到達醫院時,天已經完全黑了。他停好車,快步向著病房走去。這時的病房多了好幾個人,蘇陽、蘇陽的母親、方譽、葉落還有已經平復的白琴和李暮雪。沈青煜淡淡的站在門外,不知是進去好還是不進去好。

巧好蘇陽轉頭看到他說:「老闆,你來了。」沈青煜點頭,邁著步子走了進來。他先向方譽點點頭道:「方老師您好,我是蘇陽的老闆,也是白易的朋友。」方譽眼神憔悴,面色有些病態的白,應該是被嚇到了。方譽點點頭說:「我老了,好不容易得到這麼靈氣的門生,怎麼就躺在了這裏?」說着嘆氣的走了出去,跟着出去的是蘇陽的母親方研。他也對沈青煜點點頭示意招呼了下,追着方譽走了,估計是害怕老人家出事。

蘇陽看了看他輕聲問:「可是有辦法了?」沈青煜看了看點了點頭說:「幾率一半對一半,我很猶豫。」蘇陽上前拍拍他道:「我相信你,也相信白易。」沈青煜點點頭,沒說話。或許很多時候,真的就缺了這麼一句下定決心的話,才不至於始終猶豫不決。

蘇陽看了看他,轉頭對着李暮雪說:「你們回去吧,這裏有我們。你們明天再來,我們輪換。」李暮雪點頭,她和白琴已經做了一下午了,什麼都沒吃也吃不下,這樣的身體也熬不住。她知道蘇陽是對的,默默地又深深的看了一眼白易,才帶着白琴離開。

沈青煜也看了蘇陽一眼,見他點頭也舒了一口氣。蘇陽默默地走出去,為他關上了門。沈青煜稍稍的放鬆了些,坐在椅子上,用手隨意的在手腕上劃了一下。只見鮮血開始不停的往外冒,他蹙著眉另一隻手捏著白易的下顎,讓他張開了嘴。血液順着他的手,流到白易的嘴中、衣服上、被子上,反正是到處都是。沈青煜神情變都沒變,他一點都不在乎那些被浪費掉的血,那是可能致命的傷害。

半盞茶后,沈青煜面色變白。他知道他的極限快要到,他必須休息不然後果很嚴重。白易模模糊糊間覺得有人在和他喝什麼,很甜就像是牛奶。直到稍稍清醒了,看到是沈青煜的手臂時還頓了頓,直至看到那鮮紅的血不斷的湧進自己的喉嚨。他才驚覺他在做什麼,使出全部力氣,伸出右手一把抓住他的右手,緊緊地按著那條不長卻極深的傷口。眼睛死死的盯着他,如果他還有力氣一定狠狠地責罵他,一定不會原諒他,一定。

沈青煜見他醒了,忽然笑了。淡淡的帶着寬慰,眼眸里是白易看不懂的複雜。他搖了搖頭說:「我沒事,沒事。」說着臉上的冷汗全都慢慢的滑了下來,看起來虛弱的緊。白易看着他,這人到底給自己餵了多少血?如果自己再不醒來,是不是就看不到活生生的人了?他怎麼能這麼付出,難道他不知道這樣不值得嗎?

白易甩開他的手,他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他已經沒有力氣和他耗著了。他覺得累,他不想看到他,現在不想、以後可能也不想。白易默默的閉上了眼睛,從醒來到現在五分鐘都沒有,一句話沒說一個字沒說。沈青煜見他蹙著眉閉上眼睛,還轉過了頭愣了愣喊:「白易,白易。有話我們好好說,行不行?怎麼着都行,你別睡。」說着他就想站起來,哪知身體支撐不住又跌在了椅子上。

蘇陽聽到聲音進來就看到剛剛的一幕,沈青煜臉色蒼白,床上是大片的血跡。蘇陽衝過去,扶著沈青煜站起來,帶着他找醫生。白易睜開眼睛看着,蘇陽把他帶着,心裏是慢慢的心疼。他覺得那一刀好像劃在了自己心上,血流不止痛徹心扉。那是一種無法言喻的疼,還帶着心酸和後悔。

沈青煜啊,如果我沒遇見你,是否你會過的比現在好?不用這樣為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忙東忙西,也不用來回奔波,這樣多好。如果可以,那麼我們自此斷了聯繫吧,或許也只有這樣才算是最好的結果。相遇了這麼多世,也算是有了一個落幕,好的壞的好像也沒那麼重要了。離開了我,你會過的比現在好,與我白易而言,這樣就已是最好的了。

白易眼角無聲的滑下一滴淚,這算是他與沈青煜的告別了吧。無聲是今晚的夜色,無聲是對他的道別。白易又閉上了眼睛,身體很疲憊眼皮很重,他想睡覺不想醒來。沈青煜的血畢竟的純血脈,已經快速的佈滿了白易的身體,使得他整個身體被翠色的細碎光膜保護著,也沒有任何的不良反應。

不知不覺間白易的身體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他的所有努力在這一脈相承里都是浮雲。他們再也分不開,這已是不爭的事實,即便白易再不願意承認,這也是事實。沈青煜分享了他的生命,僅僅是因為這個躺着的人是白易。純血脈本就是本命根,沈青煜又是長生的特性,所以白易也將會繼承他不老不變的特性,使得自己也同他一樣。

在純血脈的刺激下,博愛的速度提了一個層次,恢復的速度變得快了不少。又有血玉護住心脈,沉睡了上千年的博愛傳承即將全部蘇醒,那些被塵封的記憶也即將被白易全部記起。這樣也能解開,他和沈青煜之間為何會有這樣的過去,又會有怎樣的未來?好的壞的,他都希望一切的傷痛由自己來背,而他會還他一個幸福、快樂的未來,一定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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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號刺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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