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交易

有錢能使鬼推磨，鬼都使得動，何況人乎。

唐凌雲一連串的百元大鈔砸下去，由不得鄭雄不賣力辦事，第二天一早，就來敲唐凌雲的房門，和周生在電話里說好了，等下有車來接他去見周生。

吃過早飯，一輛白色小麵包載著唐凌雲在深圳的大街小巷好一通轉悠，他剛開始時，心裡還有點打鼓，想記下來的路線，結果車子七彎八拐繞下來，莫說他對深圳不熟，就是熟悉，也轉暈了頭，分不清東南西北了，只好兩眼一閉，由著車子走，打起盹來，反正貴重他身上沒有，就幾百塊錢，愛咋咋的。

「到了，下車。」

唐凌雲正昏昏欲睡，感覺車子一停，耳邊傳來司機的聲音。

「就這裡？」唐凌雲抬頭一看，車子停在一個有點舊的住宅樓前。

「四零二室，你自己上去吧。」司機交待一聲，沒掛牌的小麵包屁股後面噴著黑煙跑沒影了。

「這裡就是老巢了？」穿過貼滿小廣告的樓道里，站在四零二室防盜門外的唐凌雲，怎麼沒辦法把這個地方和地下錢莊聯繫到一起來，半個鬼都沒有，攝像頭也沒看到，和普通住宅沒兩樣呀？

「篤，篤，篤」

「賓位？」門內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接著鎖眼有了動靜，看來室內的人在觀察外面。

「找周生。」

「等等」裡面的防盜門打開來，一個三十來歲的女人，打扮得很得體，十足的良家婦女模樣。

「你好，我找周生，小鄭，鄭雄介紹來的。」

「進來吧，周生還沒到。」那女人開了門讓唐凌雲進去，關門前左右觀察了一下，確認沒人才關門。

照唐凌雲的想法，既然是地下錢莊，那肯定和香港電影里演的一樣，進門一個結實的大鐵柵，外面幾個打手守著，幾個戴眼鏡的人在大鐵柵里清點錢款，一袋袋數好的鈔票堆得小山一樣，然後，不知從哪裡崩出幾個戴著面具拿著槍的好漢來個黑吃黑，呃，最後那句純屬虛構，如有雷同，完全巧合。

實際上，映入他眼中的，是個普通家庭的客廳，傢具之類的和這樓一樣，都比較的陳舊，有些已經露出了木色，電視機放著狗血的言情劇，茶几上擺著幾樣小零食，這就是地下錢莊？分明就是一副居家過日子的樣子呀，和電影里的反差也未免太大了吧？

「先坐吧，我先給周生打個電話」女人指指沙發，拿過一邊的電話打起來。

「好的」唐凌雲也不客氣，坐在沙發上看起電視來。

那女的在電話里聊了幾句，掛上，對唐凌雲道：「五分鐘後周生就到」

還沒等到五分鐘，就有人敲門了。

進來的，正是周生，三十多四十歲的樣子，扔在人堆里是那種不起上眼的，唯一有點扎眼的是他腰間挎的手機，這時間用這玩意的還少，差不多是身份的象徵。

「唐生？」來人很疑惑的問一句，這客人也末免年輕得過份了點。

「你好，小鄭介紹過來的。」唐凌雲起身點點頭。

「好年輕」

唐凌雲笑笑，沒接話，這話不好接，雖然他刻意裝扮得老成些，但在這種明眼人面前還是很容易被看穿的，總不能把身份證給人看吧。

「阿玉，你怎麼搞的，什麼喝的也沒準備？這可不是我們的待客之道，唐生是喝茶還是咖啡。」周生掃了一眼唐凌雲剛坐的沙發前空蕩蕩的茶几，喝斥先前給唐凌雲開門的女人。

「茶，謝謝。」唐凌雲一笑，真喝斥假喝斥，鬼知道，這種事情輪不到他說話。

「給我來杯冰咖，坐」周生示意唐凌雲坐下。

「我這裡的情況，小鄭都和唐生說過了吧？」

「說過了」

「那不知？」

「是這樣，我想能不能先把錢打到我在香港的賬戶，在確認收到錢后，我再把錢劃到你們賬上」

「不好辦，雖然小鄭在電話里說了不少好話，但生客我們是不做的，規矩是規矩，破了行規，我也就很難在這行混飯吃了，恐怕幫不了忙」周生想了一下道。

「周生，事無絕對嘛，總有得談不是」唐凌雲笑道，真要是一點都不能通融，你又何必現身呢？

「不好破例的」

「如果加點呢？我知道行規是一點到兩點，我出三個點，不知道可不可以特事特辦一回，周生從香港到深圳來，也無非是掙錢嘛。」

「說實話，三個點很高了，我很想掙，但風險太大，不敢做。」周生搖頭道。

「風險大我到理解，畢竟大家頭一回打交道，沒有信任可言，其實，不止你們不信任我，我也信不過你們，不然，我可以選先款后匯，也不用這麼麻煩了，謝謝」唐凌雲接過那個阿玉端過來的茶。

「細佬仔，年紀不大，心眼不少，那你打算怎麼辦呢？不會是耍我玩吧？」周生笑道，一副饒有興緻的樣子。

「其實，昨天小鄭和我說的時候，我知道會很麻煩，但沒辦法，我的資金必須儘快的劃到香港去，所以也只能來求周生了，我有一個想法，可以讓大家都放心」

「說來聽聽」周生輕輕的飲口冰咖啡，眼皮也不抬一下。

「我的錢存在銀行里，卡可以給周生你們保管，密碼我拿著，等我確認錢劃到了香港的戶頭裡，我再密碼給你」唐凌雲把後來網購的保證金制度改頭換面拋了出來。

「這個辦法可以，但我怎麼相信你卡上有那麼多錢呢？」

「簡單，你可以和我去ATM機上查一下，不就清楚了？你們可以留人在我身邊，在錢劃到香港那邊的戶頭上以後，我可以陪你去銀行轉賬，這樣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嗎？」

「好膽識，你不就怕我黑吃黑？」

「怕」

「那你還...」

「沒辦法，富貴險中求，再說，你周生既然做這行，如果這點信用也不講的話，臭了名聲，恐怕也難混錢莊這行了」

「細佬仔，你不錯，手續費怎麼算？」

「手續費還是照我先前說的，三個點」

「幹了，說吧，要換多少？少了就不要談了」

「四十萬人民幣」

唐凌雲這次帶的錢有四十萬多一點，從太康的兩個遊戲房提了二十六萬，除開付了「藍海」那邊一半的機器款，七月到八月半個月的利潤，差不多叫他全提空了，找汪北借了八萬多，姨媽家借了三萬多，打的條子，利息三分，有兩個生金蛋的遊戲房在那裡，他們也不怕！

不光如此，來之前，又在星城的劉一偉那邊提了四萬多，這些錢，父母是不清楚唐凌雲用來幹嘛的，只當他是到星城開新店，五嶺的遊戲房生意火爆，忙也忙不過來，也懶得理他，由他折騰，兒大不由娘。

只是劉一偉對於唐凌雲提公司里的錢頗有微辭，軟體公司這三個多月一共也就收到「藍海集團」支付的不到25萬前期款，租房子，招人，買辦公設備，前前後後已經花了十大幾萬了，唐凌雲這一提，賬上只剩下三萬多點的資金，而「藍海」那邊雖然勢頭不錯，但後面的款子要到十月才付，剩下的錢根本撐不到那時候，甚至八月份的工資開出來都勉強。

但胳膊擰不過大腿，唐凌雲才是公司的大老闆，有意見可以，保留，再說了，到時要資金周轉時，太康那邊的遊戲房已經有錢了，根本不存在周轉不開的情況，也只能捏著鼻子點頭，問唐凌雲帶這麼些錢到香港幹什麼，他只說到香港拉投資，也不知帶著這麼多錢拉的什麼投資，難不成是給人家行賄的？

「不少，唐生，我冒昧的問一句，你這些錢是用來幹什麼的？以你的年紀，好象...，如果不方便，就不用說了。」內地有不少有錢人，這點周生知道，但一個看起來十七八歲的大孩子手裡有這麼多錢，還要匯到香港去，事情總透著點怪異，大多數地下錢莊最多只能是打打法律的擦邊球，彌補一下正規銀行不足，客戶也以中小企業為主，真正涉足洗錢放高利貸的，多半是有幫會背景的錢莊，一般沒人願意惹麻煩，引火燒身。

可這一票的利潤也厚，四十萬，三個點，就是人民幣一萬二。

「這沒什麼保密的，我老爸要去香港炒股，又沒時間，正好我放暑假沒事，就讓帶著頭款出來鍛煉一下」唐凌雲把老唐拉出來當擋箭牌，天知道，這會兒老唐正在五嶺的電腦遊戲房裡忙得要死。

「是這樣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周生雖然不是十分相信他的說辭，倒也信了一兩分。

「沒什麼，如果我們這次合作愉快，後面還有更多合作的機會」

「當然，當然，回歸了，香港股市一直高升，是不錯的賺錢機會」周生是老江湖了，當然不可能被唐凌雲畫的空餅迷惑，提也不提給唐凌雲降手續的話。

不過，他的話是不錯的，即使泰株危機波及周邊的幾個東南亞國家，香港股市照樣一點沒受影響，繼續一路高歌，回歸后的一個多月里，恒生指數又漲了一千多點，前景一片大好，內地客到香港炒股炒匯炒金的不少。

「周生，現在去就我住的酒店吧，拿了卡去銀行查款，爭取今天之內把手續辦完。」唐凌雲見沒什麼好聊的了，提議道。

「不急不急，今天肯定可以辦好，阿玉，打電話叫車」

還是那輛無牌小麵包，不過這回沒有故意繞路，只用了一刻鐘不到，就把唐凌雲兩個載到了「金色假日」，唐凌雲回房把小心藏起來的銀行卡從馬桶的抽水箱邊翻出來，帶著周生和司機到了銀行。

查驗無誤后，銀行卡由周生保管起來，唐凌雲也跟著他們回到了先前那樓住宅樓里。

錢莊這才開始正常的流程，填好一個三十六兩千六百多港幣的單據，用卧室里的傳真機發給香港那邊，這才解了唐凌雲先前的疑惑，除了小額換匯，人家根本不見現金的，他先前的想法，被電影給誤導了。

傳真發好后，周生隨即又打了個電話和那邊確認，剩下的時間，就是等待。

周生留下司機和那個阿玉在屋裡守著唐凌雲，自己出去不知幹什麼去了，不過他的生意確實很好，唐凌雲和他待在一起的兩三個小時，那部手機就沒斷過，最多十來分鐘必然有一個電話進來。

到了下午三點，香港那邊傳真過來，錢已經打到了滙豐的賬戶上，唐凌雲用電話一查，三十六萬多港幣已經到賬。

阿玉打電話給周生，一行人趕在銀行下班前，把錢轉到了周生的人民幣賬戶中。

交易圓滿完成，也沒什麼客套，各分東西，再有下回，電話聯繫，不過周生倒是一直說，下回再找他的話，手續費一定優惠。

生意場上的客套話能信，豬也能上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