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空手

太康開往省會星城的火車上，唐凌雲微笑著看著窗外，漸漸暗下去的光線中，一痤痤山頭被飛快的拋向窗后！

出門在外十幾年，唐凌雲沒少坐過火車，他自己也記不清到底坐過多少趟，以往每次坐在火車上，心情多以負面為主，有時是因為車上擁擠，立錐之地都沒有，要一路站到到終點而煩躁，有時是盤點一年的進項，沒有多少收成而鬱鬱寡歡，有時因為工作壓力大，不曉得下了車到了客戶那邊，要受怎樣的刁難而不安，總之是開心的時候少，不開心的時候多！

但是，這時坐在火車上的他，心情卻是格外的舒爽，因為馬上就有一筆意外之財要到手了，沒法不開心！

話還得從那天看到周萱手裡的幾張軟盤說起！

太康航校雖說連根飛機毛也沒有，但它畢竟還是航空航天部系統中的單位，在同系統中，還是能近水樓台先得月沾點好處的，比如圖書館頂上那套前蘇聯產的衛星接收系統，又或者是在同系統的單位中安排畢業生的實習，往南航，北航，西工大等重點院校推薦優秀生等！

而最讓學校驕傲省內第一所中專學校的計算機房，就是九四年從部里跑下來的資金搞出來的，整個是蠍子拉屎——獨一份！

因為這個計算機房的存在，航校的學生比起其它學校的學生來說，要更早的接觸計算機！

學校機房裡的機器是486，照理說應該是有硬碟的，可不知是從成本還是從管理的方面考慮的，也沒有配，用路由器組成的區域網，一應軟體都保存在伺服器上，終端機只能調用，不能存儲，這年月還沒有U盤，移動硬碟這一說，機不帶軟盤，那就是白費工夫，費時費力，一關機，什麼也不會留下！

唐凌雲當年自學程序設計時，所擁有的軟盤，一度達到上百張，每次上機都要帶上一大盒子的軟盤，根本不象後來一個U盤就可以四處跑！

按照課程安排，沒多久也要輪到他們班進行上機操作了，但街上賣磁帶的店子有，倒沒看到哪裡有賣磁碟的，前些時候，唐凌雲的心思不在這上面，也就沒有留意！

看到周萱手上的軟盤，這才想起來！

問問！

老鄉送的！

老鄉是假，男朋友是真，心知肚明的唐凌雲也去不挑破這層紗，周萱的男朋友他認識，只是沒打過交道，個頭中等，麵皮白凈，高他們一級，九五級計算機班！

這事也就清楚了，計算機專業的還能沒有軟盤，那就成笑話了！

就讓周萱幫他問問，能不能賣給他幾張，馬上急著用！

按照先來的軌跡，唐凌雲是因為寫了一個圖書管理系統的軟體，搭上了圖書館的關係，畢業時因為和圖書館的一干老師混得熟，經過他們推薦，還差點留校當了老師，只是因為那時的他心高氣傲，認為自己學了一身本領，不做比爾蓋茨，混得也不會差不到哪裡，看不上教師每個月那幾百塊死工資而作罷！

這一輩子，唐凌雲打算把這個過程提前，儘快的的把那個圖書管理軟體重新寫出來，提前和一班圖書館的老師們搞好關係，因為那裡藏著一個不小的商機，有便宜不佔，那是傻瓜蛋，與其讓人家得了去，還不如讓他來得！

過了兩天，周萱告訴唐凌雲，她那個老鄉班上還有剩餘的軟盤，但不是很多，可以賣給他，一說價錢，把唐凌雲嚇了個跟頭，黑，真黑！

國產普通盤，四塊錢一張，3M的軟盤，六塊，SONY盤八塊，單片盒裝的SONY盤，十塊，這哪裡是賣東西，簡單是在宰人！

在太航的幾年裡，除了學習，唐凌雲從來就沒少折騰過，零零碎碎的干過好些職業，雖然多數是圖新鮮好玩，沒掙到幾個錢，但那些行當里的門門路路都清楚！

有一年暑假，他沒回五嶺，就在太康一個叫「心意」的電腦公司里打短工，從跑腿送貨干起，賣產品，修機器，裝軟體，一步步學上手，他本來在學校里就打好了基礎，只是沒有實物操作，剛開始時還有些地方不通透，幹得一些時日，光看也看明白了，不到半個月，技術直追老師傅！

老闆嘛，資本家的另一個稱呼，總是要榨取最大利潤的，放著這麼一個便宜好用的人不用，哪是犯傻了，所以唐凌雲也就從公司里的學徒工升作了技術員，雖然工資沒漲，但事情多了，也重了！

幹了兩個月，臨到上學，「心意」的胡老闆還不捨得放這個要錢少技術好的小夥計走，還專門請他到飯店喝了一頓，以後的日子，唐凌雲在課餘時還常去「心意」竄門子，有時在裡面幫忙，有時從學生中給「心意」拉個小單子，後來電腦公司拿下學校電子閱覽室的大單，也有他一份力，是他給「心意」的胡老闆和圖書館的李館長兩個人拉的線！

後來唐凌雲從太航畢業后，曾想在五嶺老家開電腦店的，正趕上家裡那時情況不好，父母也不相信這個十八歲的大孩子只干出什麼來，只得南下廣東，在那邊轉了兩個月，找不到工作，投奔北京的姑姑，又在中關村的一個櫃檯當了半年的夥計，對這個行當，真是門清得很！

國產的軟盤，電腦公司也就賣兩塊到兩塊五，3M的盤子三塊五到四塊，SONY盤貴點，五六塊的樣子，加個單獨的盒子，五毛錢頂天了，好嘛，到這兒，都快翻一倍，不是宰人是什麼？

錢，唐凌雲有，前幾天分的那四千塊還沒動呢，再貴也買得起！

可就是買得不心甘心，明知道被宰，還伸出頭讓人剁，有病不是！

乾脆，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憑著記憶，去了「心意」所在的城北尋找，在幾條街上尋了一個來回，不光沒找「心意」電腦公司，就是記憶中其它的電腦公司也沒有看到影子！

不死心，就不信找不著，記得胡老闆喝酒時不是講過，「心意」九五底年就開了的！

來來回回把城北那塊地方尋了個遍，皇天不負苦心人，還真讓他找到了「心意」電腦公司所在，不過這會兒的「心意」，和當年那個太康第一大電腦公司比，真的不成樣子，開在一條偏辟的小巷子里，店面也就十來個平方，裡面擺了兩個貨架子，上面擺了寥寥幾個滑鼠，鍵盤，機箱，軟盤之類的便宜貨，連台組裝好的機器都看不到，整個一皮包公司的模樣！

沒見著胡老闆，不知道去哪裡了，也沒見著他那個形影不離的小蜜，店裡坐的是個三十多歲的婦女，正在那裡悠閑的納著鞋墊，見唐凌雲進門，抬眼望了一眼，見是個學生模樣的，也懶得站起來搭理，本來么，生意都是靠著市裡的機關單位，就沒做過學生的生意！

唐凌雲問了問軟盤價格，果然和自己知道的差不多，買了兩盒十片裝的「SONY」盤和一些國產散盤迴學校！

回去的一路上，心裡就琢磨計算機班的人把軟盤翻著倍賣的事，越琢磨這心裡越亮堂，不外乎是太康這地方偏，象「心意電腦」這樣的公司也才開，沒發展起來，不是有心人，很難找得著地方，同學們想買軟盤除了去計算機班淘，幾乎沒有其它門路，它一家壟斷了貨源，當然價錢就隨它喊，你想要，還真不得不買！

這麼一琢磨，回到宿舍，叫住正要去市裡中小學門口擺攤買飛鳥玩具的室友，讓他們找新生里的老鄉問問，要不要買軟盤！

晚上匯總的情況，讓唐凌雲驚喜莫名，幾個室友問出來的答案如出一轍，他們那些老鄉都要買軟盤，就是不知道去哪兒買！

嘿，還真是放著身邊的一座小金礦不知道挖，白瞎混了這麼些年！

抽了兩個晚自習的時間，唐凌雲拿上買回來的那些軟盤當樣品，去十八個新生班一一推銷軟盤！

本來嘛，這玩意大家上機時都要用的，就是不知道去哪裡買，只能是找老鄉託人情的弄個一兩張，唐凌雲送貨上門，價錢比以前弄來的還要便宜好些，對於新生來說，正是瞌睡趕上了送枕頭的，哪還有不成的道理！

到第三天晚上，由各班的班長報上來各自班級需要購買的軟盤數量和錢，都匯總到了唐凌雲的手裡，一千多新生，總共要購買五千六百多張軟盤，一共交到他手裡兩萬一千多塊錢，國產盤和「3M」「SONY」的盤差不多是對半開！

按唐凌雲的盤算，自己因為是大量的批發，價格比起零售來，每張肯定要低個兩三毛錢，自己又在電腦公司的零售價的基礎上一張加了五毛錢的跑腿費，要算下來，五千多張盤子，賺頭最少得有四千多塊！

最開心的是，自己沒出一分錢，就一張嘴張張，人家就上趕著把錢送到了手裡，完全玩的是空手套白狼！

賺這些錢的代價是什麼呢？

從學校到心意電腦公司之間不到兩公里的路程，往返一趟，走路也就三四十分鐘的事，這就是全部了！

這錢，來得太容易了，全是信息不對稱的好處呀！

興沖沖的唐凌雲第二天特意請了一節課的假，趕到心意電腦公司！

唐凌雲去的時候，胡老闆正在店裡吃午飯，以前唐凌雲見過的那個小蜜還是沒有見到人影，還是那個中年婦女，可能是老闆娘，唐凌雲上一世時沒見過！

胡老闆正吃著飯呢，見唐凌雲一進門，立馬把碗一放，拿毛巾擦了嘴和手，熱情得不得了，滿臉笑容的迎上來：「您好，您好，需要什麼您隨便看看，如果店裡面沒貨的，我們馬上去星城給您調！老婆，去倒杯水來呀，站著幹什麼呢？」

唐凌雲在心裡暗暗點頭，這胡老闆，能把小生意做大，真不是無緣無故的，生意不管大小，他見人都是一臉笑，那時唐凌雲在心意打短工時，公司里的員工背後都叫他「笑面狐」，意思是這人當著人面前笑嘻嘻的，背後宰起人來一點不含糊，往往客戶被他黑了，還得因為一些小恩小惠感他的情！

不過，就沖他那一臉笑容的熱情勁，人家就是不買東西，也不好意思掉頭就走，怎麼也會看一看瞧一瞧，真要買東西，只要價格合適，肯定就是這裡了！

當年兩人因為沒有什麼利益衝突，唐凌雲知道他這外號也沒往心裡去，這時當然不會不防著他殺自己一刀了，其實說起來，胡老闆和唐凌雲是老鄉，都是五嶺人，只不過不是一個縣，所以唐凌雲就故意用五嶺話問：「我想買些軟盤，不知道你們這裡有沒有！」

胡老闆眼睛一亮，也用五嶺鄉音回：「有，有，有，怎麼會沒有呢！國產的一般盤子，3M，SONY的好盤子，我們這裡都有！」

「價錢怎麼說？」

「那要看您要多少了，要得多，我們的價錢當然有優惠，要得少，就是一般的價錢！」胡老闆的言語中設下個小陷阱，一般人一聽優惠，多半會往多里要，唐凌雲心裡防著他，當然有數，也就一笑！

「批發怎麼賣？」

「批發？要多少？」胡老闆一楞，他這小店，從來只零售，單位買得多了，也是給頭頭腦腦們塞點回扣紅包，沒人到他這裡批發過！

「第一批五六千張，後面還有！」唐凌雲爆出一個讓胡老闆吃驚的數目！

「五六千？來，來，來，坐著談，坐著談，屋裡的，讓你倒個茶快點呀，磨蹭什麼，快點呀，對了，把我抽屜里那包「銀針」給泡進去」胡老闆一臉笑得稀爛，沖正在倒水的老拉著唐凌雲往沙發坐，又從壁櫃里掏出一包「芙蓉王」遞給唐凌雲！

唐凌雲心時暗笑著接過去開了，給他遞了一根，點著火美美的抽一口！

胡老闆身上一般裝兩包煙，一包「玉沙」平時自己抽，一般的小客戶就用那個打發，一包「芙蓉王」是專門用來裝門面的，只有大客戶能享用到，當年自己給他牽了電子閱覽室的線，他也是給自己扔包「芙蓉王」打發了！

喝著清香宜人的「銀針」茶，唐凌雲和胡老闆兩個面子上有說有笑的，底下卻暗戰開了！

價錢這塊沒什麼大問題，甚至胡老闆提的價錢比唐凌雲原先預期的還要低些，國產盤每張在零售價的基礎上便宜五毛，3M的盤子便宜一塊，SONY的盤便宜一塊五，大有賺頭！

兩人談來談去談不攏的是交貨的時間！

本來唐凌雲手裡的錢就是空手套白狼從新生們的手裡預收來的，時間拖得久了，難免人家不會疑心他吞下了這些錢，到時要退定的事不是不可能發生，那麼多的軟盤可就砸他手裡了，所以他要求心意這邊以最快的速度把貨調過來，最遲兩天後要貨！

一般來說。太康這邊電腦的市場比較小，都是把客戶下了訂單的貨，十天半個月積在一起從星城一併發貨，再過五六天星城就要再發貨過來了，他想把軟盤和原來的貨一併發過來，省事省力！

因為五六千張磁碟，聽起來很多，真要說，體積並不大，兩個大些的紙箱子足夠裝完了，如果因為這個從星城單獨走一趟車來，胡老闆是不願意的，運費不划算，本來這個批發價就比零售的要少，再多出一筆運費來，賺頭不大，這兩天，又有幾個單位的機器出了毛病，正等著胡老闆去修，也抽不出空來跑那一趟！

所以，他這邊就雲遮霧裡的找理由，一會兒量太大，星城那邊組織貨源要時間，一會兒馬上到周末了，從太康打款到星城，要周一才能收到，然後發貨過來也需要時間等等，說來說去，就是讓唐凌雲多等兩天！

一杯茶喝完，還是沒談攏，唐凌雲也懶得談了，起身就告辭，也不管胡老闆在後面大叫再談談再談談的話，徑直回了學校，沒了張屠夫，我還真不吃這撥毛豬，不信有錢都買不著東西，大不了我自己跑一趟星城就是了！

於是，也就有了這一趟星城之行！

各位，各列位，因為年關將近的原因，公司里的事情比較多，又要回老家拜見泰山泰水大人，所以這頭豬暫時是養不肥了，可能要過年後從老家回來才會接著養，所以，我也不能保證每天能有多少時間抽出來，大夥想看，就先留著，養肥了殺，到時肯定吃得是滿嘴流油！謝謝了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