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古彥

真武大陸，極北邊緣之地，一處群峰環繞的山谷中，百花齊放、雲霧綿綿。

山谷的正中央矗立著一塊巨大的石碑，高愈七丈。石碑之上被人以深厚的指力刻下了一排排蒼勁小字。

若是走到近前便會發現——石碑之上刻著的並非什麼武學秘籍，而是一個個人名。並且，所有的名字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都姓「古」。

石碑之下，一名少年正靜靜盤坐於此。

長發散亂的披在肩上，看上去像是多年都沒打理，一身簡陋的純手工粗布棉袍，看上去很不合身，腰間扎著一根獸皮擰成的腰帶，在這樣並不寒冷的天氣里，整個裝束給人感覺反差很大。

少年的臉龐因浮腫而顯得有些變形，又明顯不是外傷所致，肌膚毫無光澤，呈現出不健康的暗沉，呼吸短促而紊亂，給人感覺氣血非常虛弱。

少年便是沒落的古武族第九百九十九代後裔——古彥。

「噔噔噔——！」

隨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名瘦弱的少年狂奔而來，「大哥，快！那小子又……又在調戲媚兒了！」。

古彥聽到堂弟的喊聲，「蹭！」的一聲站立起來，直奔山下而去，看不出絲毫的病態。

此刻，山下寨子東頭的練武場圍攏了很多人。人群之中，一名身形婀娜、鳳眼柳眉、神情嫵媚的粉裙少女，正搖晃著身前一名橫卧在地的婦人，哭的梨花帶雨，「嬸嬸，你怎麼了？快醒醒啊……」

一旁圍觀的少年，都是古武一族的年輕一輩。

人群前方，一名體形高瘦、膚色白皙、舉止放浪形骸的少年，眼神正在粉裙少女身上不斷遊走，併發出陣陣讚歎，「嘖嘖……」

「滾開！都給老子滾開！」

古彥粗暴的扒開人群沖了進去，赤紅的雙目，在暗沉的膚色襯托下，感覺異常的猙獰，「古傑，給老子出來！你……」

剛吼到一半，古彥突然發現了一旁倒地的婦人及啼哭的少女，身形一怔，緊接著一把抄起橫卧在地的婦人，「母親！」

然而，婦人彷彿死去一般，沒有一點動靜，隨著古彥的搖晃，一絲鮮血順著婦人的嘴角緩緩溢出。

眼前的情景，將古彥的憤怒情緒瞬間激發至極點，暗沉而扭曲的額頭經脈暴起，赤紅的雙眼燃燒著熊熊怒火，「古傑！」

面對古彥瘋狂灼熱的眼神，古傑心神一瞬間失守，那份深深埋藏心底多年的恐懼被勾起，眼中充滿著濃濃的懼色。

這份恐懼曾經伴隨著他多年，直至五年前，十一歲便晉級黃階中期境，有著光明前景的古武族神奇少年古彥，一夜間，身染劇毒頻臨死亡。

自此，古傑便將心底的懼意轉化為報復，肆意鞭撻著眼前這位，經歷了天堂到地獄般的少年。

方才那一瞬間，看到古彥那灼熱的眼神，不經意間萌發了懼意。此刻清醒過來才發現，對方在自己的心裡種下了魔咒依然存在，這讓他的臉龐瞬間變得扭曲起來。

「笑話，你哪只狗眼看到我傷害這瘋婆子了！」

此刻，古傑眼神中懼意已退，面對古彥憤怒的眼神，臉上洋溢著一股濃濃的快意，伸手拍打著古彥扭曲的臉龐，「告訴你，你已經不是五年前那個讓人仰望的天才了，一坨扶不上牆的爛泥，沒資格在我面前大呼小叫！」

說完，古傑身形向前湊近古彥，眼神流轉之間儘是肆虐，「我不介意弄髒我的鞋，我喜歡那種將天才踩在腳下快感，嘶——！想想都覺得興奮。」

古傑閉上雙眼，陶醉在肆意的幻想中，絲毫沒有關注到此刻緊握雙拳，指甲深深嵌入肉中的古彥。

自從五年前那個噩夢般的夜晚，古彥被一種不知名的劇毒侵入肺腑，失去了全身的真氣，經脈全部萎縮，從天才變成了一個廢人。

但畢竟經歷過那個境界，如今雖說沒有了真氣支持，但招式依然熟練。心頭燃起焚天的怒火，古彥舉拳砸向古傑的面龐。

但是，古彥忽略了一個事實，對方雖說生來紈絝不堪，但畢竟有個當族長的父親，修鍊資源豐富，加上高手指導，實力已經不比五年前的自己弱多少。

對於古彥這一記，連普通人力道都不如的一拳，豈能感應不到。

一道寒光在古傑眼底掠過，一個華麗的原地轉身，回身一腳踹在古彥的胸前。

「嘭！」

一聲悶響，巨大的力道將古彥踹出好幾米遠，砸在了青石地面，一口烏黑夾雜腥臭的血液自古彥口中噴出。

劇烈的疼痛讓古彥的身體難以直立，但古彥依然倔強的撐起身體，看著對方的眼神顯得愈發明亮而灼熱。

然而，還沒有等古彥完全站立起來，一張扭曲的臉，再次湊到了古彥的眼前，「放心，我不會馬上玩死你的，我會……」

「啊——！雜種，我要殺了你！」

連連後退的古傑，猶如殺豬般的嚎叫著，伸手捂著自己的左耳，鮮血透過指縫不停的向外飛濺。

「啊——」

「不……不好了！吃……吃人了！」

圍觀人群中，騷亂四起，膽小的少女們放聲尖叫四散逃竄，所有人都被眼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給嚇懵了，眼神中充滿了極度的恐懼之色。

再看一旁的古彥，毫不在意周圍尖叫逃竄的眾人，抱起自己的母親，嘴中還在不斷的嚼動著，絲絲的血水隨著嚼動而向外流淌。

「噗！」

古彥自口中吐出一團模糊的血肉，招呼了一旁早已嚇傻的少女向著自家方向走去。

古彥所經之處，人們四散躲避，方才發生的一幕，深深烙印在他們的心中，此刻的古彥在他們的眼中就是一頭惡魔。

同時，眾人也終於明白，為何古傑天生如此懼怕古彥，想想剛才發生的狠辣之事，誰能不怕？

如果是被刀劍削去一隻耳朵，到不見得有什麼，但是，以這種野蠻而粗暴的方式直接撕去了耳朵，想想心裡都發寒。

特別是那道平靜而冷漠的眼神，血腥的咀嚼動作，不僅讓人畏懼，更是讓人想起來就會覺得耳朵疼。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一刻鐘時間之後，古彥將依然毫無動靜的母親安頓在床上，神情冷漠的將少女叫了過來，開口詢問道。

一旁的少女因驚嚇過度，此刻依然神情恍惚，但從她斷斷續續的描述中，古彥了解了事情的大致情況。

自從古彥的父親出事以後，母親的精神狀態越來越差，時常會出現了一絲瘋癲狀，且不時的喃喃自語，沒有人聽懂她在說什麼。

媚兒全名叫古媚，是古彥自小一起長大的玩伴，二人關係密切，即使古彥五年前遭受厄運，古媚一直關心著他們母子二人。

並且，在古彥的母親心中，古媚早就是其兒媳的不二人選，雖然時常瘋癲，但是對古媚溺愛至極。

古彥原以為，母親一定是無意中撞上古傑調戲媚兒，欲加以阻止，而遭到古傑暗中毒手報復。

可古媚的敘述中，古傑並沒有調戲她，二人只是聊天被古彥的母親撞見，一時誤解加上精神狀態不好，摔倒后撞傷了頭。

雖然只是古媚的一面之詞，若是放在以往，古彥定然深信無疑，但今天的事情太過蹊蹺，古彥也有自己的判斷分析。

即使潛意識中不願意相信古媚會騙自己，但眼前的諸多疑點不得不讓他感到疑惑。

因為，無論怎麼摔，定不會摔到心脈都碎了。

諸多疑點在古彥的心頭縈繞，眼神變得愈發寒冷。看了看一旁有些無措的古媚，知道再問下去也不會有什麼結果，只能將其打發走。

遣走了一旁的古媚，古彥轉身來到母親的床前，將耳朵附在了母親的嘴邊。

數息之後。

古彥遲疑了一下，伸手抹向母親那透著深深不甘的雙眼。一行血淚順著古彥那暗沉的臉龐滾滾而下。

爆裂的眼角、冰冷的讓人顫慄的眼神以及鮮血淋淋的雙拳，無不昭示著古彥心中那極度怒火。

「古煙雲、古傑、還有你……，今天你們賜予我的，將來我會十倍、百倍的償還你們！」古彥猶如一頭受傷的幼獅，低聲咆哮嘶吼，眼神之中透露出一股絕決與冰冷，而更多的是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