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四十五章 心情

第兩百四十五章 心情

蘇幕遮坐在車上,靜靜地看著車外,城外的墓園格外陰冷狹小,靈魂在這裡被隨意拓印上了名字,沒有人相送,沒有人懷戀,就是這樣隨意地處理了下來,泥土堆積成的地面上,因為潮濕而染上了新的痕迹,讓人一眼見了就難以忘卻,

蘇幕遮包裹著厚重的圍巾,蒙著面頰,捂住口鼻以確保沒有人可以認出她來,

她慢慢地找尋著,不肯放過每一個墓碑,終於在一塊破舊骯髒的木板上看見了並不清晰的「陸亭鳶」三個字,

她緩緩地蹲下身去,拿袖口小心翼翼地擦拭掉木板上的泥土,陸亭鳶漂亮高傲愛乾淨,斷斷是不想要這種破木板的,

她將木板重新放好,靜靜地盯著歪曲了的「陸亭鳶」三個字,

雖然蘇幕遮並不知道陸亭鳶是為何去世了的,但是她大概能夠了解,陸亭鳶應當是為了慕止然,所以才沒了性命,

其實從很早的時候她就看得出來陸亭鳶喜歡著慕止然,雖然她自己在感情上稍顯遲鈍,但總是旁觀者清,陸亭鳶對慕止然的感情,她看得十分清楚,

可是她卻一點兒也不害怕,甚至和陸亭鳶成了很好的朋友,她們兩個人之間彼此欣賞,彼此信任,心懷都不險隘,她確實是將陸亭鳶當做知己了的,只不過……

她嘆了一口氣,靜靜地坐著,她想要說些什麼,卻不知能說些什麼,臨終前的陸亭鳶在想些什麼呢,對生命是了悟了,還是絕望了呢,所有的一切……她都並不知情,

蘇幕遮緩緩起了身來,低著眸子,靜靜地朝外面走了去,心情在此刻無比得沉重,司機靠著車門等她,見她來了,便忙起身,

自從與慕止然重新聯繫上了以後,她便開始籌劃去香港的事情,高奚熱情地邀請她一起走,行程就定在半個月之後,這段時間高奚要整理的東西非常之多,所以也就沒有陪著她一起出來,

她蹬上了車去,輕輕地靠在座椅上,

說起來她的確是想回家看一看,但她卻不能完全信任父親,她低了眸子,只感到一陣困意襲來,便微微半闔了眼帘,

還有一個地方,她是一定要去了的,

司機緩緩停下了車,她抬眼瞧著面前的公寓,沒想到當時靜嵐被趕出家門,蘇萊歸為她租下的地方,竟然現在成了她難得的港灣,

她順著樓梯緩緩地往樓上去,恰逢靜嵐提著垃圾準備下樓去扔,兩人四目交接,靜嵐的目光中充斥著驚訝,雖然蘇幕遮包裹成了密不透風的模樣,但是與她從小一起長大的靜嵐,卻是一眼就認出了她來,

「小……小姐,」

靜嵐激動得淚流滿面,手中的垃圾也散落了一地,蘇幕遮拉開圍巾,露出靜嵐許久沒有見過的燦爛笑容,

「小姐真的是你……」

「不是我難道是鬼嗎,,」

蘇幕遮俏皮地吐了吐舌頭,與往常並無區別,靜嵐瞬間淚流滿面,難過得不能自已,一把便抱住了蘇幕遮,

然而這一個擁抱讓她徹底呆怔住了,

「小姐……你是……你……」

靜嵐結結巴巴地說不出任何話來,半晌,眼淚又落得更加沉重了,

「小姐……你這陣子受了多少苦啊,,」

蘇幕遮比了一個「噓」的手勢,靜嵐不解地看著她,只見她苦澀一笑,好像不願意讓任何人知道這件事情,靜嵐便瞭然地點了點頭,只握住她的手,緊緊地握住,

蘇幕遮舒了一口氣,又恢復了往常的笑容,「這陣子你們怎麼樣,」

靜嵐聽了她這樣的問話,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低了目光半晌說不出話來,蘇幕遮從她的表情便能判斷出個大概,也就不打算繼續問下去了,

兩人就這樣靜默地站著,突然見到房間的門被推開,一道亮光閃現出來,光柱又窄變寬,又由寬變窄,

酩彥探出腦袋來,無意識道:「你怎麼去了這麼久,」

他話音剛落,目光立馬移轉到了蘇幕遮身上,一時驚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少……少夫人,,」

蘇幕遮盈盈一笑,伸出纖細的手指,朝他揮了揮,算是打了招呼,酩彥一下沒有反應過來,趕忙揉了揉眼睛,好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真的是少夫人,您是怎麼回來的,,」

靜嵐聽了這話,才想起了她們原是站在過道裡面講話,面上不覺一紅,忙又道:「小姐,進來再說吧,」

蘇幕遮點了點頭,與靜嵐一同進了房門,說起來這還是她第一次到這個地方來,

屋內的光線十分黯淡,牆壁上掛著幾幅字畫,她認得這些字畫,是從慕公館移過來的,其中有一副還是她母親所作,屋子雖然很小,但是異常整潔,床鋪白白凈凈,中間是一座組合沙發,地上鋪了綠色的毛絨地毯,地毯上擺放了藤椅桌子,看起來也格外淡雅,

靜嵐忙去泡了茶給她端來,她輕輕品著,這茶葉好似放了很久,已經受了潮,苦澀的味道也超過了她能容許的範圍,

「少夫人……是我不好……是我沒有保護好六爺,」

酩彥見到她,內心好不容易平復了的情緒便又開始翻江倒海起來,蘇幕遮本來已經沒有這麼傷感了,見他哭得厲害,不由跟著動了情緒,落了眼淚,

靜嵐記得自己在書上看過,孕婦是不適宜哭的,一想到這裡,她不由立時制止了酩彥,

「你一個大男人哭哭啼啼,把小姐都弄哭了,」

酩彥抬了眼睛,立馬擦了眼淚,噤了好半天的聲,靜嵐滿意地點了點頭,在另一側坐了下來,

「小姐,我……我有一件事情沒有告訴你呢,」

蘇幕遮好奇地側目看她,只見她笑了笑,面上一紅,有如煙霞,「我……我和這個不中用的傢伙結婚了,」

蘇幕遮愣了愣,目光在兩人之間流轉,靜嵐一副小女兒的嬌羞模樣,酩彥只顧著摸頭傻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

是真的很幸福呢,她的心裡瞬間滑過了這樣的一句話來,

「你們是什麼時候結婚的呢,」她偏頭問道,

「小姐你被拐走以後,姑爺很快就……」靜嵐紅了眼眶,但又怕引起大家難過的情緒,忙低眸掩飾了過去,「之後慕止峰帶著一幫子人來,我們與他們對抗了很久,可是實在是群龍無首,最終被他清除了出去,當天這傢伙情緒低落得厲害,我們又恰好路過登記處,於是我就向他求婚了,」

蘇幕遮愣了愣,「是你向他求婚的,」

靜嵐又紅了紅臉頰,點了點頭,一旁的酩彥倒是有些坐立不安,左右挪了挪位置,就在蘇幕遮準備繼續開口問的時候,酩彥這才憋足了勁,說出話來,

「我是準備把這陣子風浪挺過去就向你求婚了的,結果你倒好了,先我一步,我現在想想都生氣,」

蘇幕遮不禁掩唇輕笑,面前這兩個人言語動作之間無時無刻不流露出一種流暢的甜蜜,她看著與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靜嵐能獲得這麼大的幸福,真是打從心底里開心,

「少夫人,別說我們了,就說說你吧……你是怎麼從蘇萊歸的魔爪里逃出來的,」

蘇幕遮怔了怔,目光中繚亂著淡淡的霧氣,她微微閉目,慕止然好像站在她的身邊,面上懸挂著那抹溫潤的笑意,

她緩緩地睜開眸子,淡淡道:「我被他帶去了渝州,他以你和司馬識焉的生命作為要挾,逼迫我離婚,所以我才簽下了離婚書,可我沒想到他出爾反爾,竟然還是對你們動了手……」

酩彥與靜嵐都皺了眉頭,低了目光,一聲不響,

這段時間他們經歷得太多了,身邊的人一個一個地消失與逝去,他們這才知道了生命為何這樣的脆弱與無常,此時的他們不乞求任何其他事情,榮華富貴,功名利祿,全部的一切哪裡比得上活著重要呢,

「后來我同意了和他去登記,但是條件是要讓我見蘇挽蘊一面,他答應了,我與蘇挽蘊見面,求助她幫我逃跑,后來我在和蘇萊歸去登記的路上遇見了空襲,我就逆著人流跑了,在蘇挽蘊的安排下去了鄂州,轉而從那裡回的上海,」

這段時間的經歷被她輕描淡寫地說了出來,可是靜嵐卻能想象得到蘇幕遮到底有多麼得不易,

「小姐你現在住在哪裡,」

「我目前住在高奚小姐家,過上幾天我就要和他們一同前往香港了,你們兩個是否要一起去,到了那裡能更安全一些,而且說不定可以見到止然,」

靜嵐與酩彥猛然一怔,互相對看了一眼,不可思議般地又看向了她去,

「少夫人……雖然我也很不想承認,但是六爺他確實是已經去世了,他離開我們,再也回不來了……」

「他會回來的,」蘇幕遮固執地看著酩彥,「我已經和他取得聯繫了,」

兩人見她表情認真,便忙問起了具體過程,待她全部說清楚,這便有了一副三人抱頭喜極而泣的場面了,

「太好了,太好了,六爺還活著,真是太好了,」

蘇幕遮盈盈一笑,思緒緩緩地飄蕩去了遠方,一想到過不了多久就能與慕止然見面,她的心情便無比得暢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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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民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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