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三十七章 另一個世界

第兩百三十七章 另一個世界

烏**仄的房間里.陸亭鳶披散著頭髮.她看不見屋外的景象.不知是否有雨點落下.不知是否有陽光散去.

這個房間里盛放著一切yuwang.罪惡.

太陽每天依舊會升起.可總會有照耀不到的地方.

看守所的牢房.便是照耀不到的地方.

大門緩緩被推開.一道極為刺眼的光灼傷了她的眼眸.她眯了眯眼睛.輕輕咬了唇瓣.

鄭含榮直直地站在她面前.面上掛著她揣測不出的笑容.陸亭鳶抬眸看著他.他目光中一閃而過了許多中的情緒.

「你怎麼來了.」

「我來看看你.」

陸亭鳶挑了挑紅唇.譏誚似的笑了笑.心裡也大致明白了.她半闔著眸子.也不去看他.只是靜靜地盯著潮濕的地面.

「是你讓這些人抓的我.沒有證據你怎麼可能抓得了我.」

「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句話你不會沒聽說過吧.」

陸亭鳶懶懶地靠在牆面上.冰冷的感覺瞬間將她包圍了起來.在這之前她算是百分之百信任鄭含榮的.如今鄭含榮親口說出來這樣的話.她內心的確如受到了撞擊一般.只是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來.

「你為什麼要害我.」

鄭含榮笑了笑.「沒什麼.只不過我得不到的東西.別人也別想得到.我寧願去摧毀它.」

陸亭鳶定定地看著他.面前這個商人卻露出了可怖的獠牙來.一點點向她逼近.要把她吞沒在人性的洪流之中.

她依稀記得美國經濟危機時.資本家寧願將牛奶倒入河流.也不願意分給窮人使用.面前這個鄭含榮.心裡大致也是這樣的想法吧.

「亭鳶.其實我還是很喜歡你的.現在給你一個選擇.我可以立馬救你出去.」

陸亭鳶不屑地看了他一眼.「什麼選擇.」

鄭含榮討厭她這種眼神.卻又深深沉醉於這種眼神里.他與陸亭鳶.骨子裡都是自卑的人.所以他在得不到陸亭鳶的崇拜與愛的情況下.寧願去毀滅她.

不記得哪本書上說過.每個人都有一個陽性法則.會嚮往與自己完全相反的人.但到最後往往吸引來的是與自己本質相同的人.

他最初就是被陸亭鳶偽裝起來的高傲吸引.最後才發現她心底里的自卑與自己如出一轍.

「你承認參與了爆炸事件.但是把這件事情全部推給慕止然.我會力保你出來的.」

陸亭鳶怔了怔.「難道他現在還沒有承認嗎.」

「是的.之前那個小力的指控沒有力度.全部是在為慕止然開罪.后來小力乾脆自殺了斷.巡捕房無論用什麼酷刑.慕止然就是不承認.我看他是在拖延時間.等待別人的救援吧.嘖嘖.一向給人感覺心氣極高的慕六少爺.不過是貪生怕死之輩.寧願如此受盡折磨.也要活下去.」

陸亭鳶最討厭看的就是他這幅自以為是的嘴臉.她狠狠地瞧著他.鳳眸微眯.散發出一片令人畏懼的冷意來.

「鄭含榮.你什麼都不知道.你沒有這種資格說他.」

他之所以不死.是不能死.現在蘇幕遮下落不明.卻也是支撐他活下去的唯一信念.他定是要出來.然後找到她的.

「我有沒有資格說他.輪不到你來評判.我現在就給你兩條路.一是指控他.你自己活著出來.二是你就在這個地方.等著與他一起去死吧.」

陸亭鳶很小的時候.慕止然給她講過一個故事.讓她現在還記憶深刻.

海的女兒.一個美麗的人魚公主.為了王子捨棄了自己的聲音.忍受著每日要在刀尖上走路的痛苦.變成了人.王子憐惜她.愛護她.卻沒有愛上她.也不會娶她.王子的新婚之夜.小人魚的姐姐們用自己的頭髮找海巫換取了一把匕首.告訴她.只要將這把匕首插入王子的心臟.她就能回到海里.否則.她只能變成泡沫.

多麼殘忍又現實的一個選擇.一邊是心愛之人的性命.一邊是自己的性命.她小時候聽這個故事時.心就被狠狠地揪著.那時她曾想過.若是換做自己.一定會和小人魚做不一樣的選擇.

為什麼要為了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而失去自己的性命呢.

可是事到如今.她卻發現.自己最終是下不了這個狠手.她不禁諷刺地笑了笑.原來她和那個可憐又可愛.可敬又可嘆的小人魚選擇了一樣的道路呵.

「我可以指控他.但是我必須要先見他一面.」

鄭含榮笑了笑.看著她微微揚起的下頜.瞧著那捲曲的秀髮遮住了她巴掌大小的半張臉.滿意地點了點頭.

見面被安排在下午的五點鐘.黑暗的牢房看不見天日.她緩緩地走著.根本不知道此刻是白天還是傍晚.

不知道怎麼回事.她的心此刻十分平靜.她好像能看見出生的太陽.能聽見鳥語花香.她看見了湛藍的天空.包容了萬千氣象.她看見了認真勞作的人們.擁有者豐碩的靈魂.她看見了漫山開遍的野花.憧憬著無限的美滿.

她緩緩地收回視線.嘴角掛著一絲難以探測的笑意.

吱呀的聲音.一道區分男女的鐵門被緩緩推開.慕止然身份特殊.被關在了最裡面的牢房裡.

她緩緩走了過去.一路上那些可怖又扭曲的臉龐對她發出怪異的聲音.對她作出噁心的表情.她滿不在乎.好像沒有看見他們一樣.只顧往前走著.然後定定地站好.

慕止然知道是她來了.緩緩地扶著牆面.起了身.他的身上纏著白色的繃帶.似乎有醫生來瞧過他.幫他醫治了肋骨.他的眼神格外清亮.那抹純粹恍惚間讓人覺得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亭鳶.你怎麼……」

他微微蹙了蹙眉頭.自然瞧見了她手上的手銬.以及被弄髒了的旗袍.

陸亭鳶揚了揚紅唇.「也沒什麼.就是想過來看看你.所以特意裝扮成了這個樣子.」

慕止然板下臉來.「亭鳶……」

「今天不要訓我了.好嗎.」

陸亭鳶眨了眨眼睛.眸中氤氳開來一片水汽.慕止然定定地看著她.瞧著幾行清淚從她眼角掉落.

亭鳶是從來不會哭的.除非發生了什麼特別大的事情……

慕止然心中一慟.不好的預感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陸亭鳶笑了笑.緩緩地坐了下來.盡量離他近一些.只是兩人仍舊被鐵門阻隔著.但她毫不在乎.似乎靠在鐵門上.就像貼在了他的身上一樣.

「止然.認識了這麼多年.我還有好多好多的話沒有對你說呢.」她揚了揚唇角.陷入一片溫柔的回憶中去.「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覺得你長得太好看了.一個男孩子竟然長得這麼好看.比我還好看.那時候說實話我還有點嫉妒你.」

慕止然輕輕揚了揚唇角.眸中滑過了一絲笑意.

「后來你幫我收拾了那些總是欺負我的男孩子.我就暗暗崇拜了你.我是從什麼時候喜歡你的呢.我想就是那個時候吧.」

慕止然怔了怔.抬眸看著她.

她微微一笑.「幹什麼這麼驚訝.難道你之前沒有看出來嗎.」

慕止然半闔眼帘.收斂了目光.是啊.聰明如他.早就看出來了陸亭鳶的心思.

「你把我接到了慕公館.我很感激你.可是你可能不知道我心裡一直很自卑的.我覺得自己太低微了.根本配不上你.再加上藍小姐的一番話.讓我氣得出走了.后來我們再相遇.已經是我成名以後了.」

她正了神色.定定地看著慕止然.「止然.我只想在一旁靜靜地看著你.瞧著你幸福便就好了.其他的東西我沒有做過任何想法.我知道你愛幕遮.如果讓我死前能許一個心愿.那便是希望你能找到她.你們兩個人能重逢.」

慕止然靜靜地看著她.她的眸光格外閃亮.她輕輕地環住自己的小腿.聲音依舊柔媚動聽.可細聽之下.又透著一抹悲傷與絕決.

「我給你唱首歌好不好.」

沒等他答應.便聽她道:「風勸說了落葉.歸根於那片守護的土壤.陽光燦爛炫目.閃爍過醉人的光亮.聲音與生命合二為一.萌生著對黎明的臆想.我在這裡.要去哪裡.是要去度過漫長的時光.還是要去沉澱別樣的滄桑.我去了.從容、高傲、優雅著.我去了.沉思.成熟.平淡著.我去了……我去了……」

她的聲音越來越輕.越來越淡.直至最後彌散在空氣中.只有輕輕的餘韻.

慕止然微微閉了眸子.眼淚奪眶而出.那樣得不甘與心酸.不舍與瞭然.

一旁的鄭含榮顯然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待他反應過來之時.陸亭鳶已經咬舌死了.她的瞳孔渙散出迷離的光線.捲曲的長發掩住了半邊的面目.

「亭鳶.」

鄭含榮不可思議地大叫著她的名字.不可置信地呼喚了她一遍又一遍.

她去了一個世界.沒有歡樂也沒有笑語.

她去了一個世界.沒有痛苦也沒有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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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民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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