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二十六章 艱難抉擇

第兩百二十六章 艱難抉擇

歐陽華看了看手中的懷錶.與蘇萊歸約定的時間差不多到了.他向來有早到的習慣.但貌似蘇萊歸併沒有這樣的習慣.

在他們約定時間的最後一秒.才見蘇萊歸緩緩走了進來.

他一身立領戎裝.看起來英姿勃發.面上輪廓分明.尤其是那雙眼睛.黑亮如同夜幕一般.在軍營中的這些日子更是增添了他身上的凌冽之氣.讓他生了一種冷酷的氣概.

他環視四周.強大的氣壓迫得食客們不敢喘息.直到他瞧到了歐陽華.這才微微抿唇.露出一絲笑意.但也是皮笑肉不笑的笑意.

他朝歐陽華走了過去.歐陽華忙起身迎了他.兩人握了手.互相禮貌地點了頭.

蘇萊歸心裡清楚歐陽華約他談話的目的.

自從高凌一氣之下走了.如今他是武勤身邊的能說得上話的得力幫手.再加上他曾經救過幾次武勤的命.武勤對他很是信任.大有提拔之意.現在中日局勢緊張.武勤卻倒向了主和的魏東仁.這是讓歐陽華大不能忍的.

想要說服武勤.那就要先說服蘇萊歸.這樣能說服武勤的幾率也會大上許多.

侍者正好上了幾盤新菜.都是這家館子的招牌.

蘇萊歸拿起玉筷.夾了一塊粉蒸肉.肉質滑而不膩.倒是極度爽口的.

他瞧著窗外.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打在梧桐葉上面.春雨細無聲.如果不是親眼見著.倒也沒法察覺.路上的行人不急不慢.這是今年春天的第一場雨.夾雜著濕潤與清新的氣息.落在青石色的地面上.不知能否帶了一番新的景象.

「蘇副團長.這次叫你過來.只是為了與你商量一下軍隊的事情.如你所知.現在是抗戰的重要階段.全國上下一心.蘇副團長是愛國之人.何不勸勸武帥.讓他分清時勢.切莫因為一己私慾.而毀了聲譽.」

這歐陽華說話倒是直接.還是因為歐陽華看出來了.他的確是懷有目的來的.

既然歐陽華這麼說了.他也不必拐彎抹角了.

「歐陽先生.不瞞你說.我也對大帥的做法頗有微詞.但服從軍令是軍人的天職.大帥行事一向果決.我若是相勸.未必他會聽.」

「蘇副團長是武帥最為親近信任之人.我相信對於您的話.武帥定是會聽上一二的.」

蘇萊歸笑了笑.伸手拿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茶.這茶的味道甚是怪異.苦中帶甜.甜中有苦.

「既然是歐陽先生說的話.我照辦就是了.一定會勸勸大帥的.只不過……」

歐陽華坐直了身體.知道他的條件要提出來了.

「歐陽先生.上次我妹夫遇害.如今我妹妹也深居簡出.就連我也無法見到她一面.歐陽先生是少數能進出慕公館的人.我想能不能請歐陽先生幫忙.讓我見見我妹妹.我與她之間有不小的誤會.我想解釋清楚.」

歐陽華定定地看著他.面前的這個年輕人.眼眸漆黑.深不見底.面上掛著溫和卻也冷酷的笑意.隨意一瞥.便能深深地看見那英俊容顏下所隱藏的野心.

這樣一個人竟讓他想起來了年輕時候的蘇南城來.

蘇萊歸雖然不是蘇南城的親生骨肉.可是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這兩個人十分相像.骨子裡透著一股陰冷.狠辣.還有那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執拗勁.

歐陽華突然想起了妙兮來.

回憶突然久遠起來.那股年少時撕裂了的心酸.狠狠地敲打著他的脈搏.心酸褪去.接踵而至的卻是茫然.緣深緣淺.自有天定.不由人說.他與妙兮的前半生是緣.卻只能相愛.不能相守.蘇南城與妙兮的後半生是緣.卻只能相守.不能相愛.

上天從不會給你完美.缺憾才是常態.

他如今在面前這個年輕人身上清清晰晰地看見了蘇南城的影子.心裡不免一慌.他是真的害怕.蘇幕遮變成第二個妙兮.

「抱歉.這個提議我不能答應你.」

歐陽華起身拿起帽子.戴在頭上.眼眸微微一頓.

蘇萊歸皺了皺眉頭.隨著他一起起身.微風與細雨闖入窗欞.沒有阻攔的心情如流水般將蘇萊歸淹沒.

「年輕人.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

歐陽華抬步走了出去.沒有一絲猶疑.

紫案上擺放著檀香.細雨敲擊著透明的玻璃窗.倒映出歐陽華清晰的輪廓.他嘆了一口氣.手邊是疊加起來的文件.今晚看不見星星.那段阻隔牛郎織女的銀河.更是了無蹤跡.

歐陽豫敲了敲房門.半晌.才聽他喚了一句.請進.

她緩緩地走進了房間.在一旁坐下.歐陽華閉著眸子.疲憊不堪.

「爸爸.你可是遇到了什麼煩心事.」

他的女兒一向能體會到他內心的苦楚.他欣慰地笑了笑.卻不知該怎麼和她說.

蘇萊歸提出的條件是什麼.他心裡如明鏡一般清晰.卻也正是因為如此.才會如錐心般痛苦.蘇萊歸併不只是想見見蘇幕遮.那話語背後的條件就是以蘇幕遮換取武勤繼續抗戰.

如果把這件事當做一筆交易的話.他並不吃虧.只用一個女人.就換得了一個軍隊.這還是賺了的事情.可這個女人不是別人.她是妙兮的女兒.他怎麼忍心親手將妙兮的女兒推入妙兮待過的火坑裡呢.

「爸爸.你這陣子到底怎麼了.憂心忡忡的.」

「沒什麼.」

「肯定有什麼.」歐陽豫肯定道.「您是不是擔心慕六少爺的病情呢.」

歐陽華定定地看著女兒.歐陽豫並不知道慕止然只是裝作昏迷.多的話他也不便多說.長江後浪推前浪.也許問問她.真的能聽到什麼不同的想法.

「一人與天下人.你選哪個.」

「自然是天下人.」歐陽豫想也未想.便就答道.

歐陽華苦澀一笑.「可那個人如果是司馬識焉呢.如果你要用你重視的人去交換.你同意嗎.」

歐陽豫咬了咬唇瓣.「那要看交換什麼了.」

窗外的雨打在窗台上擺放的百合花上.純凈嫩白的花朵飄散著一股幽靜的香氣.空留了無限的哀婉.

燈影搖搖晃晃.描摹在歐陽豫的容顏上.歐陽豫握了握手心.閉了閉眸子.

「交換條件就是.繼續支持抗戰.」

她驀地睜了眸子.默了半晌.方才道:「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歐陽華搖了搖頭.他若是不過蘇萊歸那一關.武勤的那一關想必也是更加難通過.而且蘇萊歸極有可能從中作梗.所以這個關鍵人物只能是蘇萊歸.以前還有個高凌能與蘇萊歸制衡.如今高凌負氣出走.武勤身邊真的只剩了蘇萊歸一個可以說話的人.

他甚至懷疑.蘇萊歸是使了什麼手段.把高凌給逼走了的.

「如果是那樣的話……」歐陽豫抬了眸子.「我一定會換的.」

歐陽華怔了怔.聽她繼續道:「我重視的人在我心裡的地位很高.可是這普天下千千萬萬的民眾.他們難道沒有重視的人嗎.日軍燒殺搶掠.無惡不作.若是放任他們一天.我們的百姓就多一分危險.爸爸.你堅持主戰.那就不要猶豫.一戰到底.這才是你要支持的事情.」

歐陽華痛苦地閉了眸子.窗外的雨.下得愈發大了.

自父女那番長談后.父親已有多日沒有回過家了.聽母親說.他是直接睡在了辦公室里.母親隔三差五就會收拾不少換洗衣服給他帶過去.

雖然戰火連天.但租界內依舊沒有什麼大的波瀾.富家公子小姐們依舊開著派對.去著舞廳.過著與世隔絕的安樂生活.

今日有一個推不掉的宴會.歐陽豫必須出席.

她左顧右盼著.卻也沒有瞧見什麼熟悉的人.好生無聊.其實她多次起了要去慕公館拜訪的念頭.但無奈父親囑咐她不可以生事.她就一直耽擱下來了.

「歐陽小姐.」

她怔了怔.猛然回頭.司馬識焉正輕輕笑著.手中握著一杯香檳酒.

「司馬少爺.好久不見.」

這句話不是寒暄.他們真的是很久都沒有見過了.司馬識焉似乎又瘦了許多.這陣子想必也十分操勞吧.歐陽豫抿了抿唇.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燈光落在她新買的水滴型耳環上.那抹清澈的藍色搖搖晃晃.耀眼非常.

「是啊.好久不見了.有空的話請歐陽小姐來司馬公館小坐.隨意敘敘話也是好的.」

他話音剛落.便見一個穿著華貴的少婦款款走了進來.上流社交圈的太太小姐她大都認識.只是有些不太相熟.可面前這個少婦.她卻完全沒有見過.

司馬識焉見她疑惑.便笑道:「那位是北方一個韓姓軍閥新納的姨太太.大家姑且稱她一句『韓二夫人』.」

「哦.」她點了點頭.只見那位韓二夫人朝她望了過來.抿唇輕笑間.透著一股青澀與羞赧.與一身華貴的穿著倒是極度不符合了.

猶豫了片刻.韓二夫人的眼睛里混合著一抹堅定的色彩.好像想起了什麼重要的決定.朝她慢慢走了過去.

「歐陽小姐.你好.」

誰能想到.當年在蘇公館的那個不起眼的小丫頭.那個跟在蘇萊歸身邊的小丫頭.那個名叫夕蔚的小丫頭.如今已經出落得美麗大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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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民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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