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溫存

地面上是一片沉睡著的青蔥.陽光投射下一片斑駁.溫熱的風掠過.回憶隨風飄落.無人問津的鞦韆沉默不語.布滿了淡淡的沉思與不迫.

蘇幕遮起了身.梳洗一番.這才緩緩下了樓去.只見大廳內靜嵐正與酩彥興高采烈地說著什麼.一見她來.靜嵐這才反應過來.面上一紅.向後退了幾步.

蘇幕遮偷偷一笑.她本就想撮合兩人.卻沒想到這兩人已先她一步認識了.

酩彥倒是沒有任何不自在.只瞧著蘇幕遮.道：「蘇三小姐.您可真是起得太晚了.今日六爺吩咐了.讓我接您過去呢.」

蘇幕遮愣了愣.這陣子慕止然先是處理了喪事.緊接著又處理起關於他自身身世的事情.所以兩人一直沒得上見面的空檔.

她下意識地問了一句.「他的事情都已經處理完了嗎.」

「哎.這幾日六爺可是忙裡忙外.大約是處理得差不多了.」

蘇幕遮點了點頭.盈盈一笑.燦爛的陽光落入她的眸底.將那雙黑眸染上了一層耀眼的粲然.

她也顧不得吃飯.便就跟著酩彥往屋外走了去.

兩人上了車.蘇幕遮瞧著酩彥的確與往日有些不同.平日里總是不苟言笑的嘴角.如今有了一絲一毫的上揚弧度.她忍不住揚了揚甜橙色的唇.倒是把酩彥搞得有幾分不自在了.

「蘇三小姐你瞧著我做什麼.有些怵得慌.」

蘇幕遮哼了一聲.撇開了眸子去.只在心裡偷偷樂去了.

陽光給冰冷的慕公館添了一絲溫熱.她下了車.輕輕嗅著風中花草的芬芳.瞧著那抹芳香織染了的花圃.蟬鳴不落.鳥啼不驚.白晝等待著夜晚.又無聲地逝去.

她往前走了幾步.便一眼瞧見了慕止然.他正捧著一杯熱茶.輕輕抿著.見了她來.這才微微抬眸.

酩彥識相地告退了出去.將空間留給了他們兩個人.

慕止然倒也不說話.只是輕輕揚了唇角.淡淡地看著她.那目光便漾起了一圈圈綿長的思念.將她吞沒.

她嘟了嘟嘴.在他身邊坐了下來.瞧著今日廚房做了一道菌子湯.也顧不得與他說會兒話.便自顧自地喝了起來.

他輕聲低笑.聲音溫潤如玉.「慢點兒.沒人與你搶.」

她抬眸做了個鬼臉.他不由又笑了笑.便仔細打量起她來.她似乎瘦了一些.不知近日是不是又有許多操心的事情.羽睫下那雙眸子.目光雖然瀅亮.但那烏黑了的眼眶卻是任誰都可見的.

他心中滑過一絲微痛.本就溫柔的目光又柔和了幾分.

「對了.昨日我去參加了一個舞會.是魏公館舉辦的.」

慕止然蹙了蹙眉.默了默.這才道：「他知道我們的關係.想必是想藉由你對他的態度來測試一下.我究竟是不是納蘭家的後人.」

蘇幕遮點了點頭.她也是同樣的想法.輕輕放下了調羹.又拿帕子拭了唇.這便抬起眸子.看向了他去.

「不過我沒有表現出與他們的疏遠.後面又裝醉.被爸爸架回家去了.」

慕止然不由輕輕一笑.連日來心情的陰霾在見到她音容笑貌的那一刻.全部消除了.他緩緩靠在椅背上.柔和的目光輕輕在她面上掃了一圈.又緩緩掠向了遠方去.

「幕遮.近日來我太忙了.沒能顧得上你.你……」

「我沒事.」她擺了擺手.盈盈一笑.

他卻仍不能放鬆.瞧了她半晌.那柔和的目光中混雜著一抹疼惜.讓蘇幕遮恍然間想起了近日家中的變故.不由鼻尖酸澀.差點就哭了出來.

慕止然最是蘇幕遮.知道她近日一定出了事情.但見她不曾開口.便也不去問.只是靜靜地陪著她.風將荷塘的氣息散落在空氣里.日光的碎芒滑入他的眸中.泛起了清冷也溫暖的清輝.

蘇幕遮抿了抿甜橙色的唇.這才又抬起了眸來.

「止然.我……」

她將近日發生的事情全部說了一遍.他只細細地聽著.也不打斷.也不發問.只是聽到心疼之處.蹙起了眉頭.聽到憤慨之處.修長的手指又了無痕迹地握緊.

「好想快些逃離那裡.」她仰起小臉.對上他清亮的眸子.

他伸出修長的指尖.緩緩地將她握住.微微一用力.便將她攬入了自己的懷裡.兩人的目光迅速碰撞在一起.激起一片光芒.

「那就嫁給我.」

她微微一愣.也沒來得及去想這是不是正式的求婚.只是怔怔地看著他.腦海里瞬間滑過一個「好」字.但是……

但是她與蘇萊歸有約定在先.而且蘇萊歸如今正昏迷不醒.她不可能棄約定於不顧.也不可能在他昏迷不知曉的情況下.說都不說一句就與慕止然結婚.

「止然.我……」

他緩緩鬆開她.眸中是一片難掩的失望.不過他心裡也清楚她的想法.自然不會強求.反正他自信對蘇幕遮的感情不變.不管她與蘇萊歸約定的是幾年.他都可以等下去.

「止然.我……我恐怕只能爽了和萊歸哥哥的約定了.」

他蹙了蹙眉.慢慢地瞧著她.只見她甜橙色的唇角滑過一絲苦澀的意味.

「我在蘇家實在是不想待下去.只打算明日就去軍營之中.也可以照顧萊歸哥哥.」

他瞳孔一緊.摟著她的手臂也狠狠一緊.她瞧著他眸中忽明忽暗的光線.立馬明白他是誤會了她的意思.只得又解釋了起來.

「等萊歸哥哥一醒.我就告訴他.我不能遵守與他的約定了.不管是多少年.我的心意都不會變的.他與我沒有必要再繼續耗下去.他若是不同意.我也只能絕了和他這麼多年的兄妹情分.」

他靜靜地聽著她把話說完.溫潤如玉的面上攏了一層淡淡的涼.

「那他若是一直都不醒呢.」

「一直都不醒……」蘇幕遮垂了垂羽睫.滿目的流光便積聚在了眼角.「他如果一直都不醒.我就遵守與他的約定.等上三年……如今只有兩年了.到時候你還願意娶我嗎.」

慕止然揚了揚唇角.伸手攬住她的脖頸.緩緩湊上她的唇畔.在那甜橙色的嘴角上印上深深的吻.微風緩緩拂過.靜好的陽光將兩人的身影緊緊籠罩.

他們眼裡只有彼此.也只會看得見彼此.其他的人與事物.不過是過眼的雲煙.

想到這裡.他便揚了揚唇.輕輕一笑.心中的醋意隨之飄散.緩緩地翹開她的齒間.綿綿流連.似乎要將他的全部身心傾注在這個吻上一般.她不自覺地軟了身體.融化在了他的懷抱里.

他低嘆了一聲.緩緩離了她些許距離.清亮的眸子瞧著她如桃蕊般嬌艷的容顏.輕輕一笑.

「明日我送你過去.」

「不用了.汀州離上海很近.我自己去就行了.」

他平日里很是尊重她的選擇與意見.可如今卻突然執著了起來.

「不行.明日讓我送你過去.」

她愣了愣.瞧著他眸中深深的關切與擔心.不由盈盈一笑.心中滑過一絲甜膩來.原來慕止然吃醋是這個樣子.她也是第一次見到.

「六少爺.該用餐了.」

琳琪笑眯眯地走了過來.剛才兩人的親熱勁她自然是看見了的.看來這個六少奶奶的位置.是非蘇幕遮莫屬了.

蘇幕遮面上的潮紅未褪.只得垂了眸子.埋在慕止然的懷裡.

慕止然如今倒是心情大好.唇角也愈發上揚了一些.「你把飯叫過來.我們兩個人就在這裡吃吧.」

琳琪點了點頭.便就去了.蘇幕遮這才緩緩抬了眸起來.拿起隨身的小鏡子打量著.只見自己兩頰染了一片紅霞.羞得不能見人了.

「都是你害得.」她嗔了一眼.卻不想慕止然得寸進尺.又朝她的唇畔湊近了兩分.

她慌忙別開頭去.只聽他低低一笑.拉住她的小手.

「先帶你補一下妝.」

兩人入的房間便是蘇幕遮曾經來慕公館小住時的房間.她瞧著慕止然從一個鏤花的木盒中拿出了一個極其精巧的粉盒.

「這是上次總領事送來的脂粉.用玫瑰花種碾碎之後.上料調製而成.容易均勻.不想其他的粉.你可以試試.」

蘇幕遮聽了他的話.倒在掌心裡.又塗抹到了臉上去.果然白皙的皮膚又潤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澤.看起來愈發透亮了.

「這個也是他送的.用上好的胭脂擠出胭脂汁來.再配上了花蜜蒸成的.」

蘇幕遮拿著那精巧的盒子把玩.不由奇怪.「這總領事送你一些女孩子用的東西做什麼.」

慕止然輕輕一笑.修長的指尖輕輕摟住她的腰肢.將她與自己湊近了幾分.這才緩緩開口.聲音溫潤又柔和.

「他自然是想和我搞好關係.可我又軟硬不吃.他就只得挑了我最在乎的人下手.」

蘇幕遮面上一紅.抬眸瞧他.他揉了揉她的頭髮.笑道：「這些東西我本不想收.但覺得你肯定喜歡.所以便就收下了.今日正要讓你帶回家去的.」

「那我就不客氣了.」

她笑靨如花.眸光燦若星辰.慕止然靜靜地看著.竟覺得時光仿若停止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