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離世

第一百八十一章 離世

「小姐.今天這麼早你要上哪裡去呀.」靜嵐不解道.

蘇幕遮瞧著盒中的桃花簪.眼眸蒙著淡淡的水汽.似山泉般清澈.只是往日里明艷動人的笑容.今天蒙上了一層濃濃的凝重.讓人不安.

靜嵐又喚了她兩聲.她這才反應過來.笑道:「我去歐陽公館一趟子.如果有人找我.又或是要緊的事情.你就把電話打去歐陽公館.」

靜嵐應了一聲.目送著她離去.因為蘇南城禁止她與歐陽家的人來往.所以她去歐陽公館時都不叫家裡的車接送.而是搭黃包車往來.

她坐在黃包車上.夏日溫熱的風從她耳邊一閃而過.不需怎麼動彈.額頭便就結了一層細小的汗珠.她拿著香帕輕輕擦拭.羽睫低垂.

今日突然拜訪.看門人回報歐陽小姐還未醒來.她言說此次是專程來拜訪歐陽先生的.小廝替她通報了一聲.不出多時.便請了她進去.

繞過水榭長廊.路過花圃池湯.這便入了書房中去.

歐陽華與歐陽夫人似乎在商量著什麼事情.見著她來了.歐陽夫人這才微微抬眸.蘇幕遮打量起她來.雖說不上是傾國傾城.卻由骨子裡透著一抹溫婉柔靜.倒不失大家閨秀的風範.

歐陽夫人笑了笑.道:「這位就是蘇三小姐吧.經常聽豫兒提起你來.今日一見.果然是與其他小姐不同的.」

她盈盈一笑.見歐陽夫人落落大方.心裡也就寬慰了幾分.母親日日思念的歐陽華.能得上這樣一位賢惠大方的夫人.實在是好福氣.

她還未開口.便聽歐陽夫人道:「豫兒貪睡.還沒起來.不過聽小廝說你今日是來找先生的.既然如此你們就先聊著.我出去安排一下飯菜.今日若是沒什麼事.就在我們這裡用餐好了.豫兒身份特殊.朋友很少.我們家裡也很少有外人來.難得有客.我可要好好招待一番呢.」

她這一番話說得令人盛情難卻.蘇幕遮不好拒絕.只得答應了.

歐陽夫人慧心一笑.這便出了門去.不忘輕掩上門.好讓她與歐陽華能好好談談.

「歐陽伯伯好福氣.歐陽夫人真是秀外慧中呢.」

歐陽華笑了笑.揮了揮手.「蘇三小姐謬讚了.快請坐吧.今日來找我.可是有什麼事情.」

她點了點頭.心頭滑過一絲緊張.時隔多年她已然不知歐陽華對母親是什麼態度.畢竟他如今家庭美滿.恐怕早已不想提起塵封舊事了.但是將這封信給他看.是母親的遺願.不管歐陽華接受與否.她都要交出去.

她輕輕舒了一口氣.從手袋中拿出信來.遞給了他.

「這是.」歐陽華不解地接了過來.輕輕打開.只看了開頭的幾個字.瞳孔便驟然放大.饒是久經世事.面上的表情也無法掩飾.由震驚到驚喜.再由驚喜到悲傷.最後徒留空空的惆悵.

兩人都不再說話.任時光流淌.他輕輕鎖著眉頭.潮熱的空氣讓他的眼眶微微泛紅.似陷入了回憶之中.心頭的那扇窗戶緩緩打開.懂他之人與他懂之人一同呼吸.一同欣賞.明媚的歲月.驚艷了時光.

「你……都已經知道了.」半晌.他方才問道.

蘇幕遮點了點頭.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只得等著他說話.

他微微一笑.聲音低沉.微帶沙啞.卻很好聽.透著隱隱的力度.

「幕兒.謝謝你.這麼多年.沒一個人能與我說說妙兮.我……」

這麼多年.他才又能從嘴裡吐出「妙兮」兩個字來.這對他來說.本已經是深深的奢望.可如今終於又能理直氣壯地說上一次.

「在我心裡.她一直活著.從未離去.」

蘇幕遮微微一笑.看著面前這個男人.只覺得母親當年的真心沒有錯托.她是他情敵的女兒.是強佔了他心愛之人的蘇南城的女兒.他卻仍能真心相待.反觀父親.卻是做不到的.

「這封信你本來可以不用給我.但你仍是交給了我.謝謝你.」

她搖了搖頭.盈盈道:「這是額娘的願望.我自然會替她完成.」

「對了.你可知道儀風的下落.」

儀風.她從來沒有聽過這個名字.微微蹙眉.不覺搖了搖頭.

歐陽華輕嘆一聲.緩緩起身.挺拔的身影緩緩踱到了窗邊去.屋外一片馥郁花香.一片鳥啼蟬鳴.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才又開了口.

「儀風.我已經快二十年沒有他的消息了.託人打聽了許多遍.可他卻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恐怕早已出國去了吧.真不知道這輩子還有沒有機會能與儀風哥再見上一面.再與他把酒對月.吟詩作賦.」

蘇幕遮怔了怔.聰明如她.隱約明白他口中的這個「儀風哥」十有**就是她的舅舅.她雖欣賞歐陽華的品格.但卻不能完全信任.畢竟父親將舅舅關押如此之久.若是讓旁人知道.對父親是極為不利的.

她雖然不喜父親的行徑.也對父親有所失望.但那畢竟是生養了她的人.她自然要維護.

「你額娘去世的早.恐怕你不曉得你還有個舅舅吧.你舅舅名為儀風.是當年我們圈子中數一數二的風流人物.書畫俱佳.又會五六門外語.哎.當時妙兮與我還幫他做個幾門親事.結果他眼光太高.沒一個瞧得上眼的.」

蘇幕遮撲哧一笑.心裡卻滑過一抹惆悵.想當年舅舅意氣風發.而如今卻……

「差不多到午飯時間了.走吧.一起去吃點.」

蘇幕遮點了頭.與歐陽華一同出了書房的門.歐陽豫這時也已經醒了.梳洗完畢.正巧下了樓來.笑意盈盈.她今日穿了一件碎花旗袍.頭髮梳成馬尾辮.一雙如火的眸子閃動著微光.

「幕遮.你來了.怎麼不提前知會一聲呢.」

歐陽豫與蘇幕遮已是好久沒見.自然是有說不完的話.歐陽夫人忍不住笑道:「你們兩個再不來吃.飯可就要涼了呢.」

一聽這話.兩人便默契一笑.入了席.

歐陽公館的飯菜格外精緻講究.菜色搭配別有一番風味.就連每道菜的菜名都是極為有趣的.她緩緩吃著.耳邊是歐陽豫與父母的玩笑話.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好生讓人羨慕.

正在吃著.聽丫頭急急來報.說是有電話找蘇幕遮.

她心中滑過一絲不詳的預感.在眾人的眼光注視下.接過了電話來.

電話那頭是慕止然的聲音.雖然溫潤.卻極為疲憊.還透著一股支撐不住的哀傷.

「幕遮.我父親他……」

她心中一慟.脫口便問.「你現在在哪裡.」

來不及與歐陽家的人告別.她飛快地沖了出去.歐陽華也顧不得吃.緊忙跟上去.她跑得飛快.不出一會子便到了路口.來往車輛極多.黃包車夫來去匆匆.卻沒有一個是空的.

她咬了咬唇瓣.站在馬路中央.不知所措.

「幕兒.上車.」

她微微一怔.瞧見歐陽華正定定看著她.她道了一句謝.忙抬腳上了車去.只聽歐陽華那低沉的聲音輕輕地道:「去哪裡.」

她閉了閉眸子.再度睜開時.已然恢復了冷靜.瀅亮的眸光輕輕流動.小巧耳垂上的桃花墜子散發出一片華芒.

「去慕公館.」

慕公館門口人滿為患.全城最好的醫生來回進出著.不少慕家的馬仔們候在門口.焦急地等待著奇迹.

她從車上跳了下來.身後傳來歐陽華讓她小心些的囑託.她回了頭.沖歐陽華盈盈一笑.擺了擺手.這便入了公館去.

「酩彥.現在情況如何.」

「很不好.老爺他恐怕是……」

她入了主卧.只見慕止峰與慕止然跪在床邊.陽光落在慕止然的側顏上.如一襲薄紗攏在他清俊的面目.灑落一地的溫華.

她走到慕止然身邊.隨他一起跪了下來.

慕棋驗緩緩睜開眸子.看見了蘇幕遮.如死灰般的面孔費力地擠出了一絲笑容來.不用說話.她也明白.他是在告訴她.一定要照顧好止然.

蘇幕遮鄭重地點了頭.慕棋驗便像卸去了一樁心事般.眼睛慢慢地闔了上去.唇角掛著一片安然的笑容.

慕止然低下了頭.修長的指尖緊緊攥成拳頭.狠狠用力.致使渾身都在顫抖.她無法看見他此時的表情.她也深知他不願讓任何人分享他的情緒.她只默默地待在他身邊.任他遊離在悲傷的境地.

「爸.」

另一邊的慕止峰嚎啕大哭.哭聲響徹天地.縱然這父子二人生前有過什麼心結.如今也隨著一方的逝世而釋懷開來.慕止峰痛哭流涕.她有心不忍.拿了帕子遞給了他.他微微一愣.仍是接了過來.

這房間里能唯一保有理智的便是她了.她站起身.開了門.瞧著候在門口的酩彥.道:「你去告訴門外的兄弟們.說老爺辭世.殯儀館的人員來了嗎.請他們進來處理後事.」

酩彥心中雖痛.但此刻有更多事情需要他辦.便生生忍住了這份疼痛.點了頭.轉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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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民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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