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歐陽雪瑤

天地混沌未開，不見日月星辰，更無白天黑夜之分。

北疆是地處偏僻的荒野大陸，東邊是湖泊沼澤，西邊是寂寞山嶺，南邊是火山地帶，北邊是冰雪極地，中部是迷霧森林，各派犯人都會通過靈道流放到這裡。

傳說遠古時期，這裡是正道魔教必爭之地，雙方征戰數年，死傷無數，大多屍骨都埋葬於此，所以此地終成冤魂聚集之地，而後驚悚之事不斷發生，此地最終被正道魔教所棄，現今在北疆之地，氣候惡劣，危險重重，任何法術和法寶都沒有用，所以只能依靠自身能力，方能生存下去。

北疆地區是進來容易出去難，這就好比沒有四肢的人墜入無底深淵，除了不斷墜落，直到死亡外，便不能再有第二個選擇，即便僥倖未死，也不可能回到從前，總歸到了此地，便跟螻蟻沒什麼分別，就算掙扎，也無法逃脫命運的枷鎖。

無盡的黑暗，籠罩著整個世界，她在黑暗中掙扎，她在黑暗中顫抖，她不願醒來，她不願面對，因為現實對她來說，太殘酷，太殘酷！

可是，她終究還是醒了。

睜開朦朧的雙眼，隱約間，能感到一點點光亮，但卻沒有一絲絲刺痛的感覺，難道她已經瞎了嗎？

不，我沒瞎，只是不太適應而已，林若曦在深心處，輕聲安慰著自己。

耳邊傳來竊竊私語聲，似乎周圍有許多人在看著她，又似乎那些人在對著她嘰里咕嚕的說著什麼，如此細微的感受，卻讓她高興不已，因為她還沒有死，她能聽到周圍的聲音，這就是最好的證明，是的，她沒有死，她也不能死，死亡雖然是最好的解脫，但是現在，活著才更有意義，更有價值。

她搖了搖頭，希望藉此讓自己保持清醒，可是一陣劇烈的疼痛感涌遍全身，並如同烈焰般火辣辣的燃燒著她的五臟六腑，終於她再度暈了過去。

黑暗又一次降臨，她在黑暗中像是迷路的小孩，找不到正確的方向，看不到生存的希望，難道自己就要死在這裡了嗎？

哽咽、哭泣，她好似迷失了自己，陷入泥潭，無法自拔…

「喂，醒醒，醒醒，你還沒死呢！」

「呵呵，裝死也要有個限度哦！」

「還裝睡？快點起來！」

是誰？是誰在說話？

在一片訕笑聲中，她終於醒了過來，看不見，只能感覺到有許多人對著她指指點點，彷彿是在議論著什麼。

她長嘆了一口氣，心中暗想：「我來北疆多久了？一年？五年？還是十年？他們又是誰？可否認識我？」

原來在一片黑暗中，她早已不記得來時的情況，所以也就沒有時間觀念，在這個生不如死的地方，能活一天算一天，只要活著，就會有希望。

就在此時，她聽到身旁傳來一個尖尖細細的聲音：「老大，她可是人…嘿嘿，今天算咱們走運啊！」

「看這胸部，應該是個女人吧！」另一個女人問道。

「那還用說…恩，可惜啊…」一個粗聲粗氣的聲音傳來，這分明就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可惜什麼？」

「可惜全身血漬，要不咱們幾個可以先好好玩玩啊！」

「是啊，就這樣吃掉，真是暴斂天物了。」

「喂喂喂，我們都說大半天了，你倒好，怎麼一句話不說？」

「你是聾子還是啞巴？」

「你見過她？」

「沒見過，看樣子應該是剛被逐出師門的吧？小小年紀，到底犯了什麼罪？啊，對了，她是哪派弟子啊？」

「等等，你看她左右下方胛骨處都是傷痕，這應該是…是滅魂鉤留下的印記。」

「滅魂鉤？容隱，你的意思是說，她是太極門下弟子？」那女子蹲下來仔細打量。

「可能性極大…恩，如果她是太極門下弟子，也不過是一個小弟子而已，可是，為何要施以如此重的刑罰？還將她流放到北疆？可惜，她即聾又啞，要不然真要好好問問她外面的情況。」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或許能出去吧！」

「白日做夢！」

「好了，不要吵了！」男人矮粗冰冷的手在她的臉上掐了掐，乾笑道：「你們記得，臉上的肉要留給我，明白嗎？」

林若曦面色蒼白，用力拉扯著那人的褲角，希望他能夠放過自己。

「上一邊去！」容隱不耐煩的將她推到一邊，然後吸了吸鼻子，道：「我說你們不覺得奇怪嗎？」

「奇怪什麼？」

「她是太極門下弟子，為何不見隨身法寶？」

「容隱，你想那麼多幹什麼？老娘都餓得胃痙攣了，你們快點剝皮放血，然後烤著吃，哦，對了，臉上的肉記得給晟夜留著，這傢伙還真把她當成唐僧了？」

「唐僧是誰？」

「去去去，搗什麼亂？」

「好了，都別說了，你們吃肉，我要喝血！明白嗎？」滿頭紅髮的火蓮向著林若曦走了過來，手中還拿著一柄明晃晃的尖刀，尖刀上全是血垢。

「嗚嗚嗚嗚…」林若曦使勁的搖著頭，手扯著她的衣角，喉嚨里發出哽咽哀求聲，她只是希望他們能夠饒她一死，因為還有很多事等著她去做，所以她不能死，也不可以死。

「沒用的，你別掙扎了…放心，我會讓你毫無痛苦的死去。」火蓮輕聲笑著，隨即一道亮光閃過，明晃晃的尖刀瞬間從她的右胸穿透，鮮血順著衣襟流淌時，她並無一絲痛苦感覺，或許神經已經麻木了吧，或許在麻木中死亡也是幸福的吧！

突然，遠處傳來了一個厚重聲音：「誰敢搶我獵物，不想活了？」

「糟了！」火蓮往後退了幾步。

「是小魔女歐陽雪瑤！」

「她有神獸赤豹相隨，如果我們被它逮住，那就糟了。」

「快，大家快向山洞撤退。」

眾人慌亂逃竄，北疆之中兇殘神獸多不勝數，赤豹便是其中之一。

林若曦面露喜色，剛想大喊出聲，卻聽「砰砰」兩聲悶響傳來，後背一陣劇烈疼痛，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

「醒醒，你還沒死呢！」

是誰在說話？林若曦努力睜開雙眼，目光向著身側望去，只見一張白皙的面容倒映在自己的眼眸中，原來是一個女人。

赤豹對著她嘶吼一聲，頓時熱風襲面，可是她依舊低頭喝著茶水。

赤豹又是嘶吼一聲，然後微微抬首，一雙銅鈴般的大眼睛直直的望著她，似乎在懇求著什麼事情，女人放下茶杯，輕笑一聲：「你要我放過她，並要我為她療傷，對嗎？」

赤豹微微點頭，然後走到她的身旁，用著毛茸茸的腦袋蹭著她的大腿，那女人摸了摸它的頭，笑道：「你呀，就知道撒嬌！」說罷，轉身從一個小罐子中拿出一包草藥，搗爛了敷在林若曦的傷口上，然後自顧自的喝著茶水。

林若曦雖然已經清醒，但並不能說話，此時的她，跟一個死人沒多大區別，可是她從來都不覺得現在的處境有多麼痛苦，她倒是希望自己可以永遠沉睡下去，這樣便不用回憶痛苦的過去。

林頊的笑，葉紫煙的發，陸一凡的面容，林小羽的哀求…過去像烈焰一樣，溫暖她又狠狠灼傷她，她想逃避，卻又無力逃避，最終只能在回憶中苟延殘喘的活著。

「為什麼不讓我死？為什麼？」終於，林若曦的喉嚨中，發出了低沉哽咽的聲音。

「為什麼？哪有那麼多為什麼？你要想死，何必還要開口說話？你若想活，就不能放棄希望。」

「什麼？」林若曦目光一凝，低聲道：「你想要說什麼？」

「哼！」女人冷冷哼了一聲，然後起身走到林若曦的身邊，細細打量著她。

「你…你看我做什麼？」

「小丫頭，你是太極門下弟子吧？」

「你怎麼知道？」

那女人輕笑一聲，道：「你應該先關心一下你自己。」說著，轉身又從床下拿出一包草藥，搗爛了替她敷上，道：「放心，我會救你性命的…恩，一個月以後，你就可以下床活動了。」

「你為何要救我？你到底是誰？」

那女人的嘴角露出一抹邪笑，道：「小魔女，歐陽雪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