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傷心
夜色如墨，冰冷肅殺。
太極門，飛雲峰上，陸一凡負手而立，孤獨的背影看著異常凄涼。
寒冷的風吹在他的身體上，彷彿冷到了骨髓。
背後，黑暗遠處，漸漸響起了熟悉的腳步聲。
「啪、啪、啪……」
「小羽，是你嗎？」
「陸師兄，果真好耳力。」林小羽走到陸一凡身旁，目光向著黑暗夜空看去，道：「陸師兄，你身體恢復了嗎？我真的很擔心呢！」
陸一凡向著他擺了擺手，道：「放心，已經恢復了！」
「那就好。」說著，林小羽嘆了一口氣，道：「陸師兄，我來這找你，是想要告訴你…」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陸一凡靜靜道。
林小羽睜大雙眼，不解道：「陸師兄，你說什麼？你說你知道我要說什麼？」
陸一凡點了點頭，道：「你想說的是有關進攻魔教的事情吧？」
林小羽連忙點頭，道：「原來陸師兄已經猜測到了…恩，不錯，正是此事。」說著，頓了頓，又道：「今日四大門派達成共識，五日後一同前往魔教地界，趁著他們尚未休整，一舉進攻，消滅魔教。」
陸一凡沉默半晌，道：「到時又是一場腥風血雨啊！」
「是啊，江湖多風雨，這就是江湖人的宿命，最無奈的宿命！」林小羽低聲感嘆著，然後兩人一同向著黑暗夜空望去。
平靜的黑夜，不平靜的心。
※※※
五日後…
血魔教地界…
林若曦獃獃地坐在自己的房間里，怔怔出神。
半晌，林若曦目光轉動，發現小黑此刻也懶洋洋的趴在地上，耷拉著頭，半眯著眼睛，一副似睡非睡的模樣，當真可愛極了。
這個陽光明媚的午後，寧靜祥和，彷彿一切都沒有任何變化。
林若曦的目光，茫然的望著前方，原來這已是她回到血魔教的第五天了。
「時光如水，原來我已經回來五天了。」林若曦低吟輕嘆，然後懶洋洋的打了一個哈欠。
突然，彷彿感覺到了什麼，一直懶懶趴在地上的小黑猛地抬起頭來，「喵嗚」大叫一聲，雙眼圓睜，連身子也弓了起來。
林若曦皺了皺眉，隨即聽到門外響起了熟悉的腳步聲，片刻之後，吱呀一聲，門被人輕輕推開了。
林若曦的目光向著那人望去，抿嘴一笑，道：「原來是你，韓沐風。」
韓沐風點了點頭，然後慢慢走近，俯下身來，伸出手摸了摸小黑的腦袋，小黑卻對他並無好感，一副被人打擾好夢的惱怒樣子，「喵嗚喵嗚」的大叫兩聲，不過終究知道韓沐風是一位大人物，所以也不敢太過放肆。
韓沐風看著它可愛的樣子，低聲一笑，道：「對不起，是我打擾你的美夢了。」
小黑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懂，只聽它又叫了幾聲，便跳回林若曦的床上，橫卧在被子上，又睡了過去。
韓沐風站直了身子，向林若曦看來。
林若曦笑著搖頭：「小黑實在淘氣，抱歉，讓你見笑了。」
韓沐風笑道：「小黑實在可愛極了，我很喜歡它呢！」說著，走到桌子旁，緩緩在椅子上坐了下來，低眉垂首的模樣，似乎在思索著什麼。
林若曦看他沉默無語的樣子，似乎意識到了什麼，輕聲道：「你在想什麼？難道出了什麼大事？」
「恩。」韓沐風答應了一聲，然後緩緩道：「若曦，我在等一場大戰，一場血流成河的大戰。」
林若曦身子一震，不可思議道：「什麼大戰？難道正道中人打算進攻血魔教了？」
韓沐風慢慢地抬起頭，向林若曦看去，許久的沉默之後，他慢慢地說著：「具娘親派出的探子回報，正道四大門派決定聯合進攻血魔教，算算時間，現在應該已經到了山腳下了。」
林若曦的身子抖了一下，這個時刻，這個她不願見到的時刻，終於還是到來了。
陸一凡…
陸一凡…
陸一凡…
林若曦在內心久久、久久地默念著熟悉的名字。
「我知道了。」林若曦低聲說著：「其他兩派已經被教主說服，所以不必擔心…恩，魔教三派聯合，未必不敵正道四大派。」
「可是…」
韓沐風不說話了，房間里又恢復了沉默。
良久，韓沐風長出了一口氣，道：「那你先好好休息，如果有事，我會第一時間趕到你身邊，所以你不用害怕，我會一直保護你的。」
「謝謝你，可是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我真的不值得。」
韓沐風柔和說著：「對於我來說，沒有值得不值得，只有願意不願意。」說著，轉身向著門外走去。
林若曦望著那個熟悉的背影，低聲輕嘆：「我心裡一直放不下一件事，但這件事對你來說，真的不公平。」
韓沐風停下離去的腳步，緩緩回首，用著平穩柔和的聲音道：「我知曉你的心事，但這件事情對我來說，沒有公平不公平，只有願意不願意。」
晶瑩的淚從眼角滑落時，她低首，對著韓沐風，彷彿也同時對著自己的深心，柔和道：「謝謝你。」
韓沐風微笑著望著她，然後轉過身，向著門外走去。
陽光里，彷彿充滿了柔和的氣息，當林若曦再度抬頭的時候，那個熟悉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了。
林若曦怔怔地望著門口，心中百轉千回，許久，才緩緩站起身，走回床邊坐下。
靈貓小黑彷彿聽到了什麼聲音，一個翻身，跳到了林若曦的懷裡，咧著嘴「喵嗚喵嗚」大聲叫著，看樣子還蠻有精神的。
林若曦將小黑抱在懷裡，目光低垂時，輕輕道：「小黑，你知道嗎？這裡馬上就要有一場大戰了！哎，我本不想在見他，可是天意弄人，偏偏讓我在遇到他…可怕的天意啊！」說著，撫摸著它的小腦袋，又道：「小黑，若你是我，你會怎麼辦？放了他？殺了他？」
小黑也不知道是不是聽懂了，但它明顯不是很在意，只見它用著毛茸茸的小爪子，親昵地去撥弄林若曦的手指。
林若曦看著小黑淘氣的模樣，笑了一笑，道：「小黑，很久以來，我最羨慕你了，因為你瀟洒自由，無拘無束…」
小黑「喵嗚喵嗚」叫了兩聲，然後跳回床上，四肢一橫，倒在床上，彷彿又睡著了。
林若曦看著小黑懶懶的模樣，低低苦笑一聲，然後站起身，手握血祭，獨自一人向著後山走去。
血魔教後山一片綠意盎然，到處充滿了清甜芬芳的氣息，迎面吹來的山風，給人帶來了一絲清涼。
林若曦呼吸著清甜空氣，看著周圍美麗景色，忍不住露出甜美笑容，同時想起了當年在商家堡時的情景，彷彿心頭的重壓在此刻也稍減幾分。
突然，一個「喵嗚」聲音傳來，林若曦低首一看，不知何時小黑居然跑到她的腳下，用著紅豆似的小眼睛咔吧咔吧的望著她，似乎在期待著什麼。
林若曦彎下腰，摸了摸小黑的腦袋，打趣道：「小淘氣，我才離開一會兒，你就這樣思念我啦？」說著，歪著腦袋，又道：「好吧，我帶你一起走。」說罷，一人一貓繼續向前走去。
許久…
她在山路盡頭，停住了腳步。
山風吹來，無數的柳枝隨風舞動，發出松濤聲響，彷彿在迎接她的到來。
林若曦慢慢走了進去。
柳枝密林，松濤陣陣，一切都是這樣寧靜祥和。
往事如煙，心頭蕩漾。
她低聲自語：「如果世間永遠這樣寧靜祥和，該有多好？」
「林若曦！」
突然，一個熟悉的柔和聲音，從密林深處傳了出來。
「誰？」林若曦頓住身子，循聲望去，頓時目光一凝，這一刻，她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只見陸一凡一身白衣楚楚，滿目笑意的站在前方，幾許柔情，幾許憐愛地望著自己。
林若曦搖了搖頭，睜大雙眼，吶吶道：「陸一凡，真的是你？你為何要來到這裡？你不怕死？」
陸一凡慢慢走了過去，連眼眸中都充滿了憐愛的影子，柔和道：「怕死？我為何要怕死？有你在，世間萬難也不能阻擋我的腳步。」
林若曦心中一陣激動，但她還是讓自己努力平靜下來，輕輕道：「謝謝你的好意，但是，我不需要。」
陸一凡何等聰明，一眼就看出林若曦說出的並非真心話，只見他伸出手，輕輕拉過她的手，道：「我們先坐下吧，站著說話，總是有些累的，對嗎？」
林若曦搖了搖頭，慢慢推開他的手，道：「你我並非同路人，站在一起令人誤解，所以你…你還是快走吧！我們就當沒有見過面。」
陸一凡一怔，看了她一眼，微微苦笑道：「血魔教後山偏僻，應該不會有人來，你不要太擔心了。」
林若曦凄涼一笑，道：「不要太擔心？你告訴我怎樣能夠不擔心？」說著，頓了頓，又道：「正道四大派聯合一處，馬上就要進攻血魔教，你讓我不要太擔心？這又是何道理？」
「這…」陸一凡居然不知該說什麼才好，氣氛一下子冷了下來，隱隱有些尷尬。
半晌，林若曦淡淡道：「陸一凡，你呆了嗎？說話啊！」
陸一凡目光一沉，轉過身去，低聲道：「我希望你離開血魔教，如果你不離開的話，下次再見，你千萬不要手下留情。」
林若曦輕笑一聲：「果然，你來就是想告訴我這些的，你放心，下次再見，我不會手下留情的。」
「但願如此。」陸一凡低聲說著，然後頭也不回的默默離去，可惜林若曦沒有看到，兩行清淚順著他的面容流下，印證了他內心的悲傷。
待陸一凡的身影完全消失后，林若曦抬首仰望蒼穹，這一刻，到底是誰傷了誰的心？
天際之上，是否有人知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