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十面埋伏

時間已過凌晨，黑夜像大鳥張開的翅膀將萬物籠罩，夜色如墨，隱隱約約可以看到有一座小土城聳立在小河邊，小城內，沒有月光，沒有燈火，只有牲畜打響鼻的聲音和人們的腳步聲，漆黑一片，只聞聲音，不見人形，如同閻羅地獄。

一會兒，一條壯碩的身影從城中走過，悄無聲息地攀上了城牆。

「有沒有什麼異常？」黑影低聲問道。

「回崇烏大人，沒有。」

崇烏點點頭，向城外望去。

與城內的沒有人氣不同，城外燈火通明，九千多人馬圍在小城外面，如同一塊中間鏤空，四圍閃光的玉璧。耀眼的是城外的兵馬，黑黑的是被圍住的小城。這本是一副瑰麗的圖畫，高掛在營門上的崇侯虎的屍體卻破壞了它的美感。

崇烏恨恨低罵了一聲，這個姜子牙真他媽不是東西！

崇侯死了，崇國也滅亡了，只剩下侯爺的兩位公子還在守著這座小孤城頑強抵抗。

崇烏深吸一口氣，沿著城牆緩緩走動，一邊走一邊將城外的情況看在眼中，黝黑的臉上帶著冷笑。周、畢、程、微、散、共、阮、豳、密、毋，十個旗號，十國諸侯，西伯侯姬昌好大的威風，一座小小土城，守軍不過三百人，竟聯合十國一萬軍隊來圍攻！派出自己最有威名的二兒子姬發親臨戰陣不說，連那位足智多謀，被姬昌倚為左膀右臂的周相姜子牙都過來了，還真看得起崇雲公子！

崇烏在城牆上走了一圈，下來后在城中巡視，不遠處，幾十人在圍著幾十頭牛打轉，給它們套上嘴罩，披上綵衣，牛角上綁上匕首，尾巴塗上火油。這些都是崇雲公子安排的，公子說，他要擺一場「火牛陣」。

崇烏沒聽說過「火牛陣」，但這並不妨礙他加以想象，想到到時河西聯軍的種種慘狀和姬發姜子牙可能出現的表情，忍不住嘿嘿直笑。

公子的胸中彷彿有用不完的奇招妙招，一堆石灰能用來殺人，幾百頭牛能用來衝破敵陣。

崇烏看看天，時間快到了，待會兒會發生什麼事，還真是讓人期待呢。

周軍大帳中，姬發飲下一杯酒，向侍立在一旁的小臣問道：「幾時了？」

「回公子，已近卯時，還差一刻。」小臣躬身答道。

姬發點點頭，「尚父何在？」

「回公子，國相持大王斧鉞到聯軍各部巡查去了。」

姬發點頭不語。

小孤城裡，唯一閃出一點亮光的位於城中央的一座樣式簡陋的茅頂小殿，小殿前面，站著四個守衛，都戴了皮質面具，青面獠牙，面目猙獰，如同從閻羅殿里出來的惡鬼。

桃兒躡手躡腳地來到小殿門前，守衛們見到她也不阻攔，彷彿不見。

桃兒卻有些怕他們，一個個殺氣騰騰，覺得這些人還真是不討人喜歡。再過一會兒就要殺出城去了，桃兒有些緊張。她本來膽子就小，想到待會兒要跟著公子衝殺，緊張地上了好幾遍廁所。來到小殿門口，咽口唾沫，稟報一聲，推開小殿的木門，徑直走了進去。

小殿裡面，亮著幾點豆光。一個黑衣少年正坐在榻上，對著銅鏡畫臉譜。聽到桃兒進來，望了她一眼，桃兒就著燈光，可以看到臉譜畫了一半，從另一半尚未下筆的臉上，依稀能見少年的俊美。

桃兒見了崇雲的模樣，連連搖頭，這麼好的一張臉被塗抹成這樣，真是可惜，隨後又感嘆公子畫功好，不愧是自己的主人。

「桃兒，怎麼還是這個模樣？」崇雲問道。此時城中所有人要麼戴了鬼怪面具，要麼在臉上塗抹了恐怖的形象，唯有這個小女奴還是一副素麵朝天的形象。

「公子，桃兒……沒有找到合適的面具……」桃兒小聲說道。其實她是嫌那些東西臟，還難看，不想戴。

崇雲明白她的小心思，也不點破，笑道：「這可怎麼辦？」裝模作樣沉吟一下，道：「要不，我來給你畫個臉譜？」

桃兒一聽，喜上眉梢，連聲道：「好啊好啊！公子畫得一定很好！」

崇雲微微一笑，輕舒長臂，將桃兒摟在懷中，臉幾乎要貼到桃兒的上面，有些邪氣地問道：「那麼，畫什麼好呢？」

桃兒小身子埋在他懷中，感受到主人身體驚人的力量和溫度，小腦袋早成了一坨漿糊，小嘴微張，恍惚道：「畫……畫……畫……」

連說幾個「畫」卻不知該畫什麼，崇雲盯著她那兩片嬌嫩的唇瓣，差點就要吻下去。只是現在正是突圍的前夜，逗逗小女奴放鬆一下心情還可以，真要干出什麼荒唐事來就太離譜了。崇雲收斂了笑容，將桃兒放開，提筆就著桃兒的臉型畫了個狐狸面部的形象，「早聽河西之人說商王后妲己是個禍亂天下的狐妖，美貌無比，魅惑君王，我的桃兒將來定然也是個大美人，不比妲己稍遜。」

桃兒感受到主人對自己的態度忽然有些冷淡，原本有些著慌失落，現在聽主人將自己比作商王王后，不禁心中大樂。

「兄長！」

門口進來三個人，當頭一個是崇雲的二弟崇桓，他的臉上帶了個豹子形象的面具，跟在他身後的是崇烏，頭戴猛虎面具，兇惡暴戾，令人望而生畏。「兄長，事情都布置完畢，現在已是卯時，該行動了！」

崇雲點點頭，將桃兒放開。崇桓冷冷看向桃兒，只道她又在魅惑兄長，心中有些厭惡。桃兒卻沒注意到崇桓的眼神，小丫頭此刻雙眼迷離，臉頰紅紅，心中全是滿滿的幸福。

崇雲不緊不慢地對著鏡子畫臉譜，崇桓上前道：「376頭牛全都按兄長吩咐的，安上利刃，披上綵衣，尾巴塗油，由100個牧奴將其聚集在城東門處，只待兄長下令，便立即點火，將這群火牛趕出東門，吸引聯軍注意力，製造混亂。同時124匹馬也都裝扮完畢，這些馬匹，都是我崇國為了向商王報信所用的腳力，十分神駿，所需皮甲戈矛，一應俱全，按兄長所言，騎士們的雙腿都綁在馬腹上，絕對不會從馬上掉落。那些沒有馬騎的下等國兵也都做好準備，跟在騎兵後面，聚集在北門，待到東面兵營出亂，便跟隨兄長殺出北門，搶回父親屍骨！」

崇雲畫完了臉譜對崇桓笑道：「二弟，你看我這張臉如何？」

崇桓微微一愣，道：「兄長威武！」

崇雲搖搖頭，不置可否。又道：「待會兒衝殺出去一定要跟緊我，能不能搶回父親屍骨就看我倆配合地如何了。」

不待崇桓說什麼，又對崇烏道：「你跟著我也有幾年了，只是今天你要護衛的卻不是我，而是二公子和桃兒，衝殺時，我當頭，你護著他倆跟在我身後。」

崇烏對崇雲無條件服從，屈身行禮道：「下臣定不負公子所託！」

將這些事情都吩咐完了，崇雲穿上皮甲，抄起長矛，領著一眾崇國國兵來到北門處，列好陣勢，準備衝鋒。

小孤城西北方向皆是平原，南面是終南山，東面是一條河流，看著十國聯軍的兵力部署，南北西三面陣勢嚴明，留有重兵，唯有東面兵力薄弱。部署兵力的人分明打的是圍三闕一的主意，這在後世算不得什麼，在這個時代卻是極高明的，想到白天遠遠望見的姜子牙，想必這布陣之法出自於他。

看來姜子牙也明白自己所謂的投降十有**是假的，便故意擺出這麼個陣勢引自己上套。

崇雲微微冷笑，沒想到剛剛來到這個世界就要跟這等大人物對決，姜子牙有他的妙計，自己也有自己的奇謀，反正現在已是置之死地，姜太公再了不起，現在也是知己不知彼，到時還不知道是誰吃大虧呢！

小城內靜寂無聲，二百餘人守在北門處，緊張等待時機的到來。

站在最前面的是一百多騎騎兵。這些戰馬都被蒙上了嘴，額前插有白色羽毛，有幾匹還身披虎皮，遠遠望去，及其雄壯。騎兵們一個個身著皮甲，靜靜跟在崇雲身後。這一隊騎士擺出的陣勢像是一把錐子，而崇雲就是那個錐尖。

崇雲的臉上圖案大部分是青色，額頭上用紅黃二色繪了一隻眼，乍看整個人有三隻眼，詭異無比。他騎在馬上，抬頭望望星空。封神榜中只有楊戩和聞太師是三隻眼，這二人都是杜撰，如今自己剽竊來許仲琳的創意，以此來破周軍，倒也有趣。

桃兒被緊緊綁在了崇烏背上，不能動彈分毫，只有一個小腦袋能動一下。她看看站在前面的崇雲，想到一會兒就要拚命衝殺，有些緊張，想跟他說點什麼又不敢。

崇雲在心中默默計算著時間，不多久，他右臂一振，手中長矛直直刺向蒼穹，緊接著，東門大開，弔橋放下，一群尾巴上著了火的蠻牛哞叫著向外衝去，如同從地獄里衝出來的怪獸。尾巴上的火焰燒得它們劇痛，只想不要命地向前沖，東門口處，一百個牧奴嚎叫助威，聯軍見到這些怪獸，慌亂之間不知該如何反應，許多人嚇得腿都軟了，刀拔不出來，箭發不出去，待到牛群衝到眼前，許多人被牛角上綁著的利刃划傷刺死，更有許多人倉皇向後逃竄，同族兵士互相踐踏，聯軍北營一時大亂。

崇雲呼出一口氣，微微一笑。這火牛陣是當年齊國田單為了大破燕**隊而出的一記奇招，憑此救得齊國，現在自己拿它來對付齊國的老祖宗，可真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