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章 催眠

楊茂思索了半天，同意了。

晚上的時候，我被帶到了殯儀館的停屍房。崔寧的屍體雖然是被一刀砍頭，死因很明確，但按照規矩還是要解剖的。解剖沒什麼大發現。只是在他體內發現了不少結石。

和尚體內的結石，通常被稱為舍利子。和尚屍體都是火化，火化后燒出來的舍利越多，說明這個人的佛法越高深。

科學家對此的解釋是因為長期吃素所以形成了結石，佛教徒們對這個說法是不屑一顧的。低斤反划。

崔寧的屍體安安靜靜的躺在停屍床上，法醫已經把他的頭和身體縫合好了。

這間停屍房一共有20多個柜子，其中的15號柜子和19號柜子裏面，分別躺着葛明輝和彭程錦。

這幾個福利院的小夥伴們，現在就長眠於此了。想到這裏，我悲從中來。

楊茂嘆了口氣，拍了拍我。我伸出顫抖的手，撫摸到了崔寧的臉上。

就在這時候，他本來平放在身體兩側的手，忽然直直的立了起來，抓住了我的手腕。

「啊！」

「詐屍啦！」

陪同，或者說監視我的幾個警察也看到了這情況，異口同聲的大叫起來。停屍房裏一片慌亂。

即使我膽大超乎常人，也被嚇得猛然打了個哆嗦。我拚命掙扎，可是崔寧的手像是鐵箍。緊緊攥住我。

這時，楊茂大步上前，用力把崔寧的手指頭一根根掰開，因為崔寧捏的太緊。楊茂在掰的時候，不小心弄斷了他的食指。

我的皮膚是疤痕體質，平時稍微磕碰都會腫起來，剛才被崔寧這麼一抓，手脖子上頓時腫起五個深深的指頭印，紫黑紫黑的，看起來很滲人。

「別怕。只是屍體發生了靜電反應，不是詐屍。」楊茂指了指我身上的毛衣，然後高聲說。他的解釋總算讓屋裏的騷亂平息了。

民間風俗，停屍的時候不能讓貓狗之類的靠近。不然就會詐屍，其實是因為屍體上有靜電，而貓狗身上也帶靜電，兩相靠近，很可能因為靜電反應，導致屍體的四肢移動。我身上穿着厚厚的毛衣，現在又是乾燥的秋天，產生靜電的能力和長毛的貓狗差不多。

從停屍房出來之後，我又被押送回了公安局。在審訊室里我呆到深夜，總算迷迷糊糊的睡熟了。

嗯？

眼前房內，一盞油燈如豆。靜室里一方板凳，一張床，除此之外別無所有。

我這是用崔寧的視角看到了案發時的情況？我心中暗道。這次感應到的情況比之前幾次都要清晰很多，應該是我能力繼續提升的緣故。

門沒有上鎖，崔寧為了等待我過來，特意把門打開，兩扇門虛掩著。

這時，「吱呀」一聲，門被猛地推開。

一道黑影迅速無比的閃到屋內，落到地面上。

「你來了。」我聽到了崔寧的聲音。

黑影似乎有些意外，「你知道我要來？」

「我最近修鍊有成，能夠感應到許多的事情。」崔寧嘆道，「不過，當初做的孽，是念再多的經文也沒法彌補的了。」

黑影冷哼一聲，「你知道就好！今天我來，就是取你狗命。」

「大好頭顱在這兒，儘管取就是。」崔寧張開雙臂，閉上了眼睛。

隨着他眼睛的閉上，我的視野漸漸的收窄。在眼睛完全閉攏之前，我看到那黑衣人揚了揚手。他手裏面空空蕩蕩的，並沒有任何兵器。

與此同時，我感覺到身上劇痛，大吼一聲，醒了過來。

劇痛的是我手腕上被崔寧抓出的紫色手爪印，過了這麼久，這手印不僅沒有消腫，反而腫脹的更加厲害了。

手腕痛的同時，我的腦袋也陣陣裂開似的疼痛。

「不，不會……」我一抹，發現自己腦門上都是冷汗。

這次，我通過崔寧的眼睛，真真切切的看到了兇手的面容。

薄薄的嘴唇，上揚的眉毛，像是刀砍斧鑿一樣的輪廓。這張臉我看了20多年，每天早上洗臉的時候都會看到。

我的臉。

我看到了兇手的臉。是我的臉。

不是酷似，而是確確實實就是我的臉。

這是什麼情況？殺害崔寧的人當真是我？我呆住了。

難怪那個知客僧非說是我，老李頭說在葛明輝死亡的現場看到了我……那確實就是我。

可是，我那時候確實是在洗手間里啊？而且我沒有殺害崔寧的動機。至於說葛明輝彭程錦他們，那更不可能了。

這一切是怎麼回事？

「你看到了當時的情況？」楊茂的聲音陡然響起。我的身子震了下，抬起頭，他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我的面前。

我不擅長撒謊，更不會在他面前撒謊，點點頭。

「結果呢？」

「……」我張了張嘴唇，卻不知道怎麼說，不過也不需要我開口，他看到我的表情就知道了一切。

「不過，我不承認那是我做的。我相信，自己沒有發瘋。」

他盯了我良久，揚了揚眉，「我不是不相信你的話，只不過有時候可能當局者迷，你自己的事，連你自己也未必能看清。」

這讓我想起來自己腦海里那彷彿被人篡改過的記憶，比如，我為什麼死活記不起來那個被關在柜子裏的小孩的任何情況？為什麼院長和蘇妮她們都說沒有這個人呢？

「所以，我把小寶也喊過來了。他準備對你做次催眠，通過催眠來真正弄懂這件事的來龍去脈。」楊茂看了下手錶，「他應該很快就到了。」

我曾經聽說過，厲害的催眠師，能夠完全進入被催眠者的潛意識，從而挖掘出對方深層次的記憶和意識，有些宗教人士甚至宣稱能看到被催眠者前世和來生的事情，這當然是有吹牛的成分了。

聽說要被小寶來探查我內心的私隱，我本能的有些抗拒，但看現在的情況，是我不接受也不行了。

小寶來的很快。他上次在游輪上和Cover組織那個女人交鋒之後，腦力受損不輕，這段時間一直在靜養休息，所以沒有跟着我們行動。

他對我的催眠是在卓刀泉寺，崔寧的禪房內進行的，理由是這兒的氣氛能身臨其境的對我感染。寺廟方面雖然不是很樂意，但在公權力面前也只能讓步。

「你心裏對我有抵觸的話，我沒法對你進行催眠。」在禪房裏面對坐了半個小時，小寶略有不快的對我說。

我不否認自己對他有成見，尤其是他本身也是借屍還魂，附着在枉死的小寶身上這點。

「我不管你對我是不是有什麼想法，我現在是在工作，而且是為了幫你洗脫罪名，希望你不要感情用事。」他依然是面無表情的撲克臉。

這番例行公事的話說完后，他語氣忽然一變，用了種我從來沒聽過的溫柔語調說，「和你共事這麼久，我也不相信你是兇手。」

聽他這麼說，我心頭一暖。不管是不是心理戰術，反正對我是有效的。

「好，現在深呼吸……感覺自己全身都很放鬆……從頭部開始放鬆……我數10個數字，你就會深入到最深層次的自己……看到隱藏在自己內心最深處的秘密……」

依照他的話，我當真覺得自己從頭部開始，變得很輕鬆，腦海里的雜念全都被摒除。

「10……」

「9……」

「8……現在，我已經進入你的表層意識……」

我感覺到自己的眼皮越來越重，而小寶的聲音越來越飄渺，像是從天外飄來的。

「3……」

「2……我已經要準備進入你的深層意識……」

我徹底失去了最後一絲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