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二十多年前的恩怨

母親的一襲話讓蘇冉聽着格外驚心，她看着她，半晌才聽到自己的聲音，「你不愛爸爸？那……那你們這二十幾年來的恩愛，都是偽裝的嗎？都是你用來騙我的嗎？您……您未必也太會演戲了！」

謝書蘭猛地抬起頭，一雙眼睛盛滿絕望，幾乎是撕心裂肺地對蘇冉喊道：「他不是你爸爸，不是！你爸爸姓賀，姓賀你懂嗎？」

蘇冉倒吸一口氣，卻是無比堅定地說道：「他當然是我爸爸，從小到大，我一直叫他爸爸，他對我的疼愛和關心不輸於任何一個父親，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一直以來，我是同學們羨慕的對象，他們都說我有一個好爸爸。即使他跟我毫無血緣關係，可他還是最愛我的爸爸不是嗎？」

「你……」謝書蘭咬着嘴唇，近似於歇斯底里地喊，「那不是真的！不是他的真心話！他……他是在演戲。」

蘇冉搖頭，「我不相信，一個人可以長達二十幾年地演着戲，更何況，演戲和真情流露完全是兩回事。媽，我自己有感覺，比起您的話，我更相信自己的感覺。所以，您這樣的說辭，是說服不了我的。」

「你……」謝書蘭看着女兒有些絕望，她閉了閉眼睛，一字一頓道：「小冉，你怎麼可以認賊作父？」

「……」蘇冉愣住，「媽，您……說什麼？」

謝書蘭忽地睜眼睛，一雙眸子盯着她，看得蘇冉一驚，「你知不知道，他是害死你爸爸的人，他有今天，都是報應，報應！」

「什麼？」蘇冉驚愣地後退幾步，就算是從來不曾謀面，但蘇冉知道自己還有一個親生父親，而當聽到母親這句話的時候，她自然不能當作什麼都沒有聽到，不管是養父，還是親生父親，畢竟都是父親，終究是觸動她心靈的，她難以置信地看着謝書蘭，不敢置信地說道：「不，不會的！不可能！這……一定是弄錯了。我爸爸那麼善良，他怎麼可能去害別人？絕不可能！你一定是騙我的。」

「我沒有騙你！」謝書蘭喊道：「如果不是他，你親生父親不會死，現在……我們一家三口應該生活的很幸福。一切……都是被蘇偉中毀掉的。」隨着最後一個字說完，謝書蘭再也控制不住，掩面哭泣起來。

「……」蘇冉怔愣了好一會兒，才開口，「我……我還是不能相信，我爸爸他不會害人，不會的。」

「說過很多次了，他不是你爸爸！」謝書蘭嘶吼著，「你到底中了蘇偉中什麼毒？你對得起你死去的親生父親嗎？」

「……」蘇冉聽着母親的質問，蘇冉的眼淚一下就流了出來，她強忍着，卻終究沒有忍住，哽咽地說道：「我從來不知道我有親生父親，也從來沒有見過他，對我來說，我只有一個爸爸，他叫蘇偉中。」

「你……」謝書蘭無言以對，沉吟了片刻才說道：「是他害得我們一家三口陰陽兩隔，你不會明白，這些年，我是怎麼過來的。」

「這麼說，在您的心裏，爸爸是仇人？」蘇冉問。

「他當然是我的仇人，我們全家的仇人！」謝書蘭的眼中含着恨意。

「那您為什麼選擇嫁給仇人？還和仇人一起生活了二十幾年？」蘇冉質問。

謝書蘭緩緩握緊雙手，咬牙說道：「因為我要報仇！」

「報……報仇？」蘇冉盯着母親，目光一瞬不瞬。

「是的，我要報仇！」謝書蘭眯着眼睛，眼神裏佈滿了危險，「他害了我最愛的人，讓你失去了親生父親，這個……仇，我不能不報！」

「所以……你就選擇嫁給他？選擇做他的枕邊人，以便可以隨時下手是嗎？」蘇冉不由地打了個寒顫，母親的行徑，讓她覺得可怕，心也跟着顫抖。

「嫁給他……實非我所願！」謝書蘭的笑容有些凄楚，「他騙了我！我能怎麼辦？等我發現事實的真相時，早是木已成舟，你說……我能放過他嗎？」

蘇冉蹙了蹙眉，「究竟發生了什麼？您能告訴我嗎？」

「……」謝書蘭沉默了一會兒，「你已經長大了，關於你親生父親，還有這些過往的事情，我本以為，可以在臨死的時候……再告訴你。可是……現在既然你已經查出來了，那麼……早一點告訴你也無妨。而且……現在不說，只怕……以後也沒什麼機會了。」

「……」蘇冉當然明白母親所說的意思，畢竟……日記在G市警方的手裏，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要求美國警方引渡謝書蘭，到時候……她們母女相見只怕也不是一件容易事了。

謝書蘭沉默了良久，目光看向窗外，似乎陷入了回憶，「當年，我還是醫院裏的實習小-護士，因為你爺爺一的一次意外受傷，住進醫院，我和爸爸也就認識了。我們……真的就是一見鍾情，你不知道，當年，你爸爸是多麼的英俊，他高大，陽光，渾身上下充滿著一股正氣，是我一直以來就喜歡的類型，而他對我也是特別喜歡。你爺爺住院這一個月，我們之間就偷偷地好著，感情也越發的深。後來，你爺爺出院了，又在G市養了三個月，這三個月，我們也是天天見面，一天不見都會想念的緊，那個時候，真的體會到，什麼叫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

「可是好景不長，你爺爺和你爸爸當時回G市只是為探親訪友和談生意，你爺爺的意外受傷，延長了他們的行程，但是……休養好了之後，他們終究是要回美國的。於是……我和你爸爸面臨着分離，那時候，我幾乎天天哭，我們不捨得彼此。你爸爸不停地安慰我，說回美國后安頓一下，再跟你爺爺說明情況，就回來接我。到時候，去了美國，我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謝書蘭閉了閉眼睛，臉上的肌肉因痛苦而微微抽搐，「就在那一晚，我們有了親密的關係。而第二天，你爸爸和你爺爺就離開了G市，回了美國。可我怎麼都沒有想到……這一次分離，就是永別！」

「那……你為什麼說，是爸爸害死他的？」

謝書蘭深吸了口氣，「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那天下午，跟一個同事換了班，結果，就在那天，我認識了蘇偉中。」

「那個同事……是張萍？」蘇冉本能地推斷。

「……」謝書蘭眯了眯眼睛，「你真是深得他的影響，分析和推測能力和他一樣。」

「……」

「他對我一見鍾情，隨後就以各種理由和方式接近我，追求我，讓我做他的女朋友，但是……我明確地答覆他，我已經有男朋友了，而且，不久后就會離開G市。可是……他依然沒有放棄，還是依然每天等在醫院門口，不知道從哪裏弄來我的上班時間表，只要一下班，我就能在門口看到他，不是拿着一束花，就是拿着電影票，總之，就是請我赴約。他這麼執著，讓我不勝其煩，一方面，我的確不喜歡他，另一方面，我心裏早有了你爸爸，可是，無論我說什麼，都沒有用。直到有一天，我沖他發了火，我嚴肅地警告他，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否則，我就告他騷擾。我再一次明明白白地告訴他，我不會和他在一起，我有男朋友，我和他之間完全不可能。」

蘇冉默默地聽着，她從來不知道，父母之間，居然還有這樣一段過往，原來……蘇偉中曾經那麼辛苦地追求過謝書蘭，只可惜，天意弄人，謝書蘭愛的那個人並不是他。

「媽，我問您一個問題好嗎？」蘇冉看着母親，突然心裏就生出一個念頭，讓她忍不住想問個清楚。

謝書蘭微微一笑，「問吧！事到如今，還有什麼不能問呢？我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也省得帶進墳墓了！」

「媽，如果……我是說如果，您沒有……沒有先碰到我的親生父親，而是……先遇到了爸爸，您……會愛上他嗎？」蘇冉對自己的親生父親並不了解，她甚至沒有看過他的照片，但她知道，蘇偉中是個溫和、善良的人，而且……他一向帶母親和自己很好，是一個好丈夫，好父親。就算是論外表，父親也是一表人才，年輕的時候，更是數一數二的帥哥。可以說，除了沒有富豪之家的背景，她相信，蘇偉中完全不輸她的親生父親。以他那樣鍥而不捨的追求方式，應該沒有幾個女孩子不動心。

被蘇冉這麼一問，謝書蘭也是愣了一下，畢竟這麼多年，從來沒有人問過她這樣的問題，她更加從來沒有想過。雖然與蘇偉中二十幾年夫妻，但是……她心裏想的，一直就是給也最愛的男人報仇，又哪裏會去想這件事？只要一看到蘇偉中的臉，她就會想起自己死去的愛人，她怎能不傷心難過呢？

「這……這個問題毫無意義！問來做什麼？」謝書蘭一時覺得心亂如麻，迴避着她的問題。

「不，媽，當然有意義！」蘇冉堅持，「尤其對於爸爸來說，有絕對的意義！」

「……」

蘇冉仰起頭看着她，眼中滿滿的都是乞求，「媽，回答我！」

謝書蘭被逼急了，一把推開她，「事實就是事實，沒有人能夠回到過去，生命中更不可能有如果，既然不可能，又何必要去想，要去問呢？這個問題，我回答不了你！」

「媽！」蘇冉直接視着她，「您為什麼要迴避？你害怕面對這個問題對不對？」

「我有什麼害怕的？」謝書蘭否認。

「因為……因為您害怕承認您會愛上爸爸！爸爸那麼優秀，對您百依百順，那樣的男子，怎麼可能讓人不愛？如果您不是先入為主，您一定會愛上他的！您現在就是不敢承認，不是嗎？」蘇冉大膽地推測道。

「胡說！我怎麼可能愛上他？怎麼可能？」謝書蘭一把推開她，「你究竟是誰的女兒，你要搞清楚，你怎麼能幫着蘇偉中呢？你的爸爸姓賀你知不知道？蘇偉中是害死你爸爸的人，你怎麼還替殺人兇手說話？」

「媽，這是兩碼事！我現在只想知道你會不會愛上他，您何必反應這麼大呢？」蘇冉頓了一下，「您這樣，只會讓我認為，您其實已經愛上了爸爸！」

「夠了！」謝書蘭怒斥，「你這是在吃裏扒外！我再說一次，他不是你爸爸，不是你爸爸！你爸爸被他害死了，你聽到了嗎？」

「……」蘇冉雙手握拳，沉默不語，謝書蘭順了好一會兒氣，才將激動的情緒平復下來，緩緩道：「說過那些話之後，蘇偉中好幾天沒有出現在醫院門口，我本以為……他就此放手了，心裏也就跟着鬆了口氣。卻沒有料到，一個多星期之後的一天，我下了早班，剛一走出醫院，就看到他等在那裏，我當時氣不打一處來，抬腳就走，根本不想理會他。他知道我討厭他，但還是攔住了她，他告訴我，那天是他的生日，他想請我吃最後一頓飯，也算是對他這場單戀的一個結束。他說以後再也不會騷擾我，只希望我能給他一個告別的機會。」

「……」

「當時，我看他說得很懇切，想想那些日子他的執著，我也就心軟了。說白了，他也沒有什麼錯，只是喜歡一個人而已，只是……不幸的是，他喜歡的人並不喜歡他，到頭來，只能是這樣的結局。」謝書蘭眯着眼睛搖搖頭，「可事實證明，我的心軟和同情是錯的，如果我不一時可憐他，而答應他的邀請，後面所有的事情都不會發生。是我的心軟，害死了你爸爸，也害得我們一家人陰陽分離。」

「究竟……發生了什麼？」這是蘇冉最想知道的，她不明白，母親為何口口聲聲說是蘇偉中害死了她的親生父親。

謝書蘭繼續說道：「我答應了蘇偉中的邀約，與他一起去吃飯，那天晚上他說了很多話，也喝了很多酒，到最後甚至還哭了。而我不知怎麼的，也受了他的影響，心情很是凌亂，不知不覺地，也喝了一些酒。但是……我不勝酒力，只是兩杯紅酒，我就醉了。再後來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直到再次醒來，我驚恐的發現，我居然yi絲不gua地和蘇偉中睡在我宿舍的床上，我和他居然酒後亂性，做了不恥的事。」謝書蘭說起這段往事，臉色通紅，羞慚難當，「我當時……真的是萬念俱灰，一想到你爸爸，我就恨不得一頭撞死到牆上，我居然背着他，跟別的男人發生了關係。我怎麼對得起他呢？」

「……」蘇冉總算知道母親的羞憤從何而來，原來……她和蘇偉中是從那樣一種境況下開始的，設身處地站在母親的立場，蘇冉倒也能夠理解母親當時的心情，畢竟……對於一個女人來說，那確實是一件極度痛苦和羞恥的事情。

長久的沉默后，謝書蘭接着說：「可我怎麼都沒有想到，這一切僅僅只是開始，更悲慘的事情在後面，我的世界也隨之轟然倒塌了！」

「你們的事……被我親生的爸爸知道了？」蘇冉問。

「呵……」謝書蘭苦笑，「比這個更糟糕！就在我哭着對蘇偉中又捶又打時，宿舍的門突然被人從外面推開，你爸爸一臉笑容，風塵僕僕地出現在門口。可是……當他看到床上的一幕時，他傻了，徹底地傻了！接着，他的表情由欣喜到驚愕再到難以置信和憤怒，這之間的情緒變化不過是短短的幾秒，最後，他極其失望地看了我一眼，轉身，頭也不回地跑掉了。」

「我當時真的被這突然如其來的一切嚇到了，一連串的衝擊讓我的大腦一片空白，當我回過神的時候，你爸爸已經沒了蹤影，她一把推開蘇偉中，用最快的速度去穿衣服，可是……我越是急，手抖的越發厲害，一邊哭一邊穿衣服，等追出去，追到路口的時候，看到一大群人圍在一圈，遠遠地望着，地上似乎躺着一個人，附近還停著一輛卡車。我瘋了一般的跑過去，撥開人群，就看到你爸爸渾身鮮躺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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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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