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9.第719章 往事如畫,悲傷春秋(四)
他坐在桌子的對面看著報紙,她低頭啜著杯子里的牛奶。
他收起了報紙,扔到茶几邊,放下了蹺著的腿。
她突然緊張起來,果然,他的目光掃過她的臉,就聽到他沉沉的說,「哪有這麼個喝法,喝個牛奶都不讓人省心!」
她乾脆放下杯子,不想喝了,他卻重新將杯子推到她面前,「喝完。你太瘦了,要加強營養!」
沐卉覺得累了,現在只要掙開眼睛就會很辛苦。
筷子不小心戳破了圓嫩的蛋心,卻好痛,就像是插進了自己的心臟。
「吃我這份。」他悶悶的看著她說,將自己的盤子和她重新調換了過來,她卻捨不得吃了,真的捨不得。
手機來了訊息,她從桌子上拿起來翻開蓋子。
「是不是蘇蓮宸?」他的目光跟著淡淡掃過來,輕擦的風帶來隱隱怒意,她裝作不在意,將手機握在手心裡,彎起了嘴角點點頭,彷彿滿足開心。
「我要和他約會了。」她自言自語,說給他聽。
沐卉反鎖了房間的門。看見仍然鋪著被毯的卧床,她直直就倒了上去……好累。她用被子蒙住腦袋,她很想睡覺卻強迫著自己提起精神,對於靈魂出現了裂縫的人來說,時間實在太寶貴……總要為他做點什麼,既然篤定為他而活,在剩下的日子裡,就不要去想有關「盡頭」這個問題,只管埋頭走下去,煎熬也好試煉也罷……太難過的時候她會允許自己這樣抱著枕頭悶聲哭泣一下子,然後在心裡頭悄悄的打開最真實的鏡子,鏡子里的她,滿身傷痕,血染模糊了身體,那個聲音帶著顫動的悲鳴,拼儘力氣大聲吶喊,我愛他我好愛他,他是我的全部啊……最愛的澤哥。
愛……?是的,她是愛他的,一直都愛……
既然愛,就為愛而戰,她的勝利是贏回他的幸福,離開她,辟出一條全新的路。
沐卉這樣想著覺得又有了力氣,爬起身,抹了眼淚,微笑著打開了衣櫥。
她選了一件粉色和黑色相間的裙子,他送給她的,他說過,她穿起來很美。
他用鑰匙打開了門。
她受了驚嚇,已經脫光了衣服,只穿了內衣和內褲。
「你瘋了嗎……」她跳進被子里,裹住自己的身子,不去看他,但很快莫允澤擠到了她身邊,「沒人知道,你怕什麼?」
清淡的語調,微薄的慍怒,帶著調情的口吻。
她推開他靠近的胸膛,顫抖的雙肩說,「澤哥,你放了我吧。我想要個正常的人生。」
「你別告訴我你是認真的。」他收起情緒,一下子撅住她的手腕,軟弱卻凌厲的質問。
「是!我是認真的!!」她逼自己抬起頭,「我們沒有結果!我不想和你結婚!!我……我……」不愛你了,這句話,是她知道一定要說卻無論如何也沒有勇氣說出來的謊話。
眼淚再一次出賣了自己。
也澆軟了他的心。
他的眼神變得柔和,撫摸著她的面頰,用沙啞的聲音低語,「別離開我好嗎……小卉,我不能沒有你。」
唇的氣息,依然眷念濃濃。
淚水如崩塌的潮水,滑進了他的嘴裡。
「苦……」她聽見他說。
他抱著她將她壓在了身下……她卻沒有出現預想中的反抗。
苦,都苦。
為他流的淚,疼了他的心,她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氣,枉笑自己信念不夠,是因為愛的太深還是還不夠呢……?
「最後一次……好嗎。」
「不好。」他想也不想。
因為這樣的請求,他的動作變得不再溫柔。
她吃疼的抓住他的手臂,指甲快陷進了他的肌肉里。
一次又一次的絕望。
這種感覺就像是在迷途中徘徊不去,以為好不容易找到引路的北極星,最後卻發覺又繞回了原地。
他們是被丟棄在沙漠的種子,沒有光的溫暖,沒有雨水的滋潤,卻仍然盛開綻放,白的花朵,黑的葉子,長出了牙齒,啃咬著她和他的翅膀,凋零的羽毛殘落了一地,成為了肥料,腐蝕了兩顆心。
她驚慌的爬起身,渙散的目光驟然凝聚……他真的瘋了。
……
他的眼神里燃燒著瘋狂,依然急促的喘息示意了苦苦壓抑……眼眸不再清亮,裝滿了黑沉沉的夜,沒有一絲白晝的光。
調出古怪的味道,暗淡的美好,永遠的依戀。
渴望得到牽絆,哪怕罪惡。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要去約會!我要和蘇蓮宸去約會!」對不起澤哥,不是我想要傷害你,只是我現在……實在是太害怕了,愛你愛的失去了自我。
「不可能的。」
一句簡單的話,冷漠的,蓋住了她的瘋叫。
她重新靜下來,怔怔的望著他。
他的眼睛帶著不明的笑意,他扶住她的手臂,微微低下頭來,「這輩子,你只能做我莫允澤的新娘……明白嗎?」
她搖頭,翕動著嘴唇……她什麼都不配明白。
「小卉,」他冷笑著,卻溫柔捏住她的下巴,「最好乖乖的聽話,待在我身邊……如果你不想看到蘇家集團在一個星期之內面臨破產的話。」
她像失去控制的木偶,陡然跌坐在地面,他挑起嘴角笑了笑,又抱了她起身。卻沒放下來,讓她貼在他的懷裡。
「小卉,別想著逃開,」他珍重的吻上她的額頭時,沐卉顫抖的閉上了雙眼。
「你是我的……我要你,除此之外,我什麼都不在乎。」
拋下這句話,他將她重重的扔到了卧床上。
「別逼我做出傷害你的事,」他離開前沒有回頭,「我會心疼的……」
……
不是廢棄的教堂,沒有彎曲的鐵軌。
也沒有黃色的油菜花,再來填滿她不幸的雙眼。
許多的翅膀,落下一片又一片白色的潔羽,她彎腰拾起一片,也許這就是啟示。
鋼琴的旋律隕落在耳際,美麗如風的輕揚。
這裡有陽光,陽光透過噴泉的跳躍成了七彩的虹。
她佇立了腳步。一下子,就愛上了這個廣場。
人群依然擦肩而過,有的回眸看她一眼有的則沒有。
沐卉笑了笑,抹乾了眼淚,原來她的魯莽嚇走了一群棲息的白鴿。她當了它們落下的羽毛是天使的羽翼。
她開始了漫無目的遊走,將手插進大衣的荷包里,裹緊了圍巾。
只是喜歡這種流浪的感覺,彷彿有個終點在前方等著她。
一群人圍在街頭表演的鋼琴前,她擠了過去看了看,立刻被刺痛了眼……也許是年輕男孩充滿夢想的面龐,又或許,是鋼琴變成了一面黑色的鏡子,照出一直讓她恐懼的容顏。
又聽見了笑聲。她皺起眉,捂著耳朵退出了人群。
她來到了噴泉邊,很可笑的她居然掏出一枚硬幣,放在手心做祈禱狀。
誰曾實現過她的願望。
誰也不曾實現過她的願望。
能給我一個結果嗎,她問了誰。將硬幣擲進泉水裡。
就聽見了八音盒的聲音,如神靈的指引,讓她重新睜開了眼。
是一家賣鐘錶的店,聲音是從一個掛在櫥窗展示台的懷錶中發出。
「老闆,這個音樂叫什麼名字?」
她指著懷錶,讓櫃檯里的女孩子愣了楞,一般人都會先問,這個多少錢?從來沒有人關注過音樂叫什麼名字。
「永恆的天堂。」
「天堂里真的會存在永恆嗎?」
「這個……大概會有吧。」
……
沐卉漸漸走出自己的牢籠,一切的擔心只是她的臆想罷了,莫允澤的呵護與關愛融化了她的不安。
他說他早在這座教堂附近的一家店裡訂好了戒指,他讓她在這裡等。
午後的廣場前人不多,不過棲息了一群鴿子,看起來似乎很熱鬧。
沿著花壇她隨意轉了轉,突然聽到了八音盒的音樂。
永恆的天堂。
心裡浮出這個名字。
是一家店裡售賣的懷錶。忍不住她就買了,捧在掌心愛不釋手。
他從對面的馬路跑過來,氣喘吁吁。
「送給你。」她將懷錶套在他的脖子上,這是她敞開心扉后第一次送他禮物。
他低頭吻了吻她,跟著迫不及待的打開戒指盒,「我為你帶上吧。」
「澤哥你這麼快就把我定下了么?」
「可是我等了很久……不想再等了。」
她笑了,低頭攏攏鬢髮,露出羞赧。
他抿唇也彎起嘴角,執起她的手,小心翼翼的將戒指套進她的無名指。
如果很愛很愛一個人,能不能一直守護在她身邊?
不管身處哪裡,不管什麼時候……
愛,需要堅強,她會堅強守護自己的愛情,永遠。
慢慢的她終於打開心扉,他讓她知道了,原來她仍然是個樂觀快樂的人,擁有充滿了希望的人生。
「你會幸福的,我不准你不幸福。」
「真的?那實在太好了……」
「你怎麼哭了,傻瓜。」
「人家高興嘛……」她的手悄悄移到他的身側,觸碰到他手背的時候感到他突然一凜,她的臉更紅了。
「……」他裝作思考,低頭笑了笑。
一切,都會安好,往事如畫,悲傷春秋,快樂,依舊會如白鴿飛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