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湘妃竹

第六章 湘妃竹

清晨,晨光四合,霧深露重,早在卯時就醒了的女孩,半倚在床上看着窗外滴翠般的綠意,心內卻有點煩,這就算她再累,可卯時不到就醒的雷打不變,讓她臉色鬱郁。

叩叩…

徐幼珊閉了閉眼,睜眼時又是一副怯羞的開口道:「進來。」

門被推開,進來的是劉媽媽,「二小姐,吳媽媽求見。」

徐幼珊嘴角微勾,就有了一絲嘲諷,「那麻煩劉媽媽讓她進來吧。」

「是。」

不一會兒,徐幼珊還是懶洋洋的靠在床上,吳林氏卻除了臉色極度蒼白顯得虛弱外,其餘無異樣的走了進來,在徐幼珊五步外站定,一個彎膝,重重的跪在了地上。

徐幼珊還是懶洋洋的,看着吳林氏也不說話,吳林氏也抿緊了唇,一語不發。

時間,緩緩的流過,太陽也升高了,徐幼珊在軟軟的大床上換了幾個姿勢,一會兒看着窗外,一會兒看着吳林氏,一會兒閉目休憩,而吳林氏則是一直一語不發的低頭趴跪在地上,額上的冷汗,一滴、一滴的落下………

「過來把這死契,簽了吧!」

「是。」

****

****

徐府,秋初館,當天深夜。

「夫人,箏雁閣那邊已經熄燈了。」柳如對着正斜倚在軟榻上閉目養神的裴氏說道。

「嗯。」

「夫人…」柳如猶豫了會兒,還是問道:「為什麼要把二小姐安頓在箏雁閣呢?這樣離大小姐的薇洲院也太近了點,大小姐怕是會不高興。」

裴氏想起自己那小祖宗,也是不由得苦笑道:「我還不知道容兒那臭脾氣啊,可這是老太爺吩咐下來的,也只能這樣了。」

「老太爺?」不只柳如,連一旁的柳吟和柳絮都看過來了。

徐幼珊能回來的理由,整個徐府都在傳是因老夫人思子成疾,可柳如這幾個裴氏的身邊人雖知道這肯定不是真的理由,可也沒想到,竟是老太爺下的令。

「嗯。」裴氏這時睜眼看向柳如、柳吟和柳絮三人,語氣輕柔的道:「現在也給你們提個醒,對着二小姐,該有的禮數,一點兒都不能少。」

柳如三人心裏一緊,忙躬身應是。

裴氏重新合上眼,揮了揮手,柳如三人就輕輕的退了出去,留下今天守夜的柳絮在外間,柳如和柳吟則關好門,並吩咐屋外的婆子丫鬟們好好值夜后,才回房。

路上,柳吟對着柳如幾次欲言又止,柳如也早就發現了,「怎麼了?」

「剛剛柳月派人來說,爺今天是歇在了…茉姨娘那兒。」

柳如神色一冷,終是長嘆道:「算了,以後這些事,夫人不問,就不要再說。」

臉色也不是很好的柳吟,垂了眼,輕輕點頭。

次日,天還蒙蒙,徐府里就已人聲雜雜,今天是南襄公徐叡和幾個小主子回府的日子,裴氏也早早就起來準備,誰也沒閑着,只除了兩處——穠華堂,箏雁閣。

箏雁閣

箏雁閣在徐府里是一個佔地並不大的小院,主樓是一座建在一個高約六尺左右的玉石台上的閣樓,閣樓下長廊曲折,石路漫漫,前院以桃樹和石榴樹為主,圍繞着小小几座亭台種滿了夏花。繞到主樓後面,就是後院,後院則只種了幾株大可數抱的杏花樹,伴着一座以翠玉為亭的小小樓台,紫色小花鋪滿草地,再過去一點,就是十數間黃梨木屋,小巧秀氣。

這些黃梨木屋,就是箏雁閣的丫鬟婆子們的住處,其中被一株杏花樹的枝椏,恰巧與其餘幾間木屋隔開的三間小屋裏的一間內,吳林氏就那樣獃獃的坐在地上,臉上紅一塊白一塊的,都是被眼淚糊了的頂好胭脂,嘴唇發白,毫無血色。

她就那樣坐着,坐了一晚上,維持了同一個姿勢,一動不動,讓人覺得就像……死了一樣。

「叩叩叩」

「……」

「叩叩叩」

「……」

「吳媽媽,你在嗎?二小姐找你呢!」

「……」屋內葛然一陣嘩啦啦的響聲響起,把來叫門的小丫鬟嚇了一跳,不一會兒,門就被打開了,出現在小丫鬟面前的,還是那個她昨天見到的吳媽媽。

只是除了,吳林氏眼底那怎麼遮都遮不住的青黑色。

「楚黛,二小姐找我?」吳林氏聲音微微沙啞。

因徐幼珊這次只帶了她名義上的的乳娘吳林氏,和吳伯回府,昨天裴氏就指了個小丫鬟給徐幼珊,就是楚黛。

「是的,吳媽媽。」楚黛答道。

吳林氏抬頭看了看天色,說道:「那趕緊走吧!」

兩人向著閣樓走去,進房后,楚黛就停在了樓下,吳林氏一人登上二樓。

狠心戳痛掌心本已結疤的傷口,吳林氏穩了穩聲,恭恭敬敬的行禮道:「二小姐。」

徐幼珊轉身,靜靜的看着把頭壓得低低的吳林氏,半晌:「吳媽媽多禮了,快起來。」

「是,二小姐。」吳林氏這才慢慢的直起身。

「吳媽媽,現在已快到辰時,得趕緊準備一下去秋初館了!」

吳林氏頓了頓,說道:「二小姐,恕老奴多嘴,今天老太爺回府,夫人那邊肯定是忙着的,我們晚點去,會好一點。」

吳林氏說完,徐幼珊一下就安靜了下來,房裏頓時就有些壓抑,可徐幼珊和吳林氏面上都無一點異色。

徐幼珊背在身後的手,握了又放,放了又握,好一會兒后,嘴角一彎,「好啊,就依吳媽媽之言。」

呼………不知是誰,吐出了好長一口氣。

穠華堂

穠華,穠華。——何彼穠矣,唐棣之華。

穠華,穠華。——何彼襛矣,華如桃李!

穠華堂最開始,其實不是叫這個名字的,它是自很多年以前,給齊老夫人診脈的太醫院院首——齊太醫給出的體弱多病為由,從太禧園遷居於此靜養后,才被掛上牌匾,賜予此名。

而堂院內最開始,其實也不是種滿了鳳凰木的,它們是齊老夫人居於此後,命人把原先的湘妃竹全都砍去,才遷種滿了鳳凰木。

鳳尾森森,其花似火。開之如艷,凋之泣血。

而此時被滿是鳳凰木環繞的上三屋中最居中一間房內,天雖早已大亮,可是不管堂外堂內,不管誰走過,都還是靜悄悄的,盡量不發出多餘的一點聲響。

「老夫人,今天穿這件怎麼樣?」

屋內,盧嬤嬤拿着一件金紫色五彩刺繡鑲邊撒花褙子,對着正坐在羊脂玉妝鏡面前的齊老夫人問道。

齊老夫人頭未轉,透著妝鏡看了一眼那衣服,就笑了出來:「你啊……快去換一件,今天又不是什麼大日子。」

盧嬤嬤拿着衣服的手一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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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枝春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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