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三章 討要休書(下)

第五百五十三章 討要休書(下)

第二日早上,洪寧襄在昊天仙府親自接見了燕北愁、徐星州等幾位長老,商議明日掌門玉印的交接儀式和今後道凈派五峰的管理事宜,直到掌燈時分才結束了議會。是夜,身為準新郎的石鳴忙着接親事宜,重琉璃雖然與他打了一架,但兩人到底是一起長大的兄弟,最終還是重琉璃放下成見,幫助石鳴做一些準備工作。

洪寧襄早早給心寧洗了澡,安頓她睡下,沒多久,神識聽到仙府里傳來一陣喧嘩聲,叫來一名小弟子詢問之後才知道,石定峰帶着方少雲、吳行等一批紅棘門的長老弟子回來了。

道凈派與紅棘門合併為道凈宗必然有很多事情要商議,洪寧襄白日裏都已經跟燕北愁等幾個長老交接清楚了,是以她不用參與石定峰主持的夜間議會。

如今,石鳴是道凈派掌門,而石定峰則成了道凈宗的宗主。

瞧瞧,不管她曾經多麼努力想要與他比肩而站,可最終她還是超不過他,好在她如今在渡天界另有成就,修為也到了化神初期,也不比他差到哪兒去。

後半夜,石鳴見自家爹娘居然互相不見面,他忍無可忍了,直接來到洪寧襄的房間外敲門。

「娘,晚上的議會已經結束了,爹爹今晚在蒼葭峰歇息,你去看看他嗎?」

洪寧襄看經書看得不知何時睡過去了,聽到石鳴的話,一下子清醒了過來,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道,「這麼晚了,還是明日見吧。」

「娘!」石鳴急了,「十年了,你知不知道這十年爹爹都是怎麼熬過來的?爹爹若是真的想與你和離,他會在各界到處找你?」

洪寧襄聽他提起了和離的事情,打起了精神,隨手取了床邊的狐裘披上,自從離開魔界后,她就患上了怕冷的毛病,這還沒到深冬就把狐裘拿出來穿了。

她打開房門,放石鳴進來。

「鳴兒,明日你大婚,娘也沒準備什麼貴重的禮物,只有這套功法拿得出手,你且看看。」

洪寧襄取出了一份復刻的玉簡,遞給了石鳴。

「這是——《道清秘錄》?」石鳴看到這四個字,忙碌了一天的倦意一掃而空,他向來對各種奇門功法感興趣。

洪寧襄簡單說了這套功法的來歷,當年她跳下聖泉池后受了重傷,只有琉璃是清醒的,琉璃帶她離開之前,白芨受聖女花瑛的託付將這本《道清秘錄》給了琉璃。

《道清秘錄》是女媧在世時傳承下來的一套上古功法,修鍊此道法后,丹田可以將靈氣轉化為道清之氣,道清之氣能夠抵禦世間一切污穢之氣,修鍊此功法后即擁有了除魔神通,並且修士不會遭遇心魔的侵害,不會遇到瓶頸,可以說是一套極為逆天的功法。

石鳴得此禮物愛不釋手,響亮地對娘親道了聲謝,可想到爹娘和離之事,他又滿腹憂愁,見娘親身側放着一卷佛經,他就知道娘的心裏或許並不如她表面上的那麼平靜,石鳴不由得再次勸道,「娘,明日是我的大婚之禮,我希望你和爹爹都能到場祝福我,還要和和睦睦的,不要爭吵。若你今晚不去找他,爹一生氣,明日你們又鬧起來了,我的婚儀如何收場?」

「好了,好了,我去就是了。」洪寧襄被他吵得頭疼,拍了拍石鳴的肩,「娘知道分寸,不會給你丟臉。你忙了一天,明日還要去接新娘子,快去歇著吧。」

總算打發走了石鳴,洪寧襄給心寧掖了掖被子,輕手輕腳地離開了房間,從天照峰直接御劍飛去了蒼葭峰。

蒼葭峰如今也修建了一座大型仙府,名為天葭仙府。

許是石定峰早有叮囑,整個仙府里沒有安排任何的執事弟子,看着空寂無人的大門和長廊,洪寧襄逼着自己一步步往從前住過的那座小院走去。

她今夜是來向他討要休書的,既如此絕不會與他多糾纏。

洪寧襄打定了主意,緩步進了院子,右手的房舍果然亮着一盞七彩琉璃燈,光芒並不耀眼,很柔和,甚至給人一種家的感覺。

家?

她在想什麼?

石定峰會等她回家?

她還有臉跟他做夫妻嗎?

洪寧襄拍了拍自己的臉,讓自己清醒點,別忘了當年她在魔界女媧神廟背叛了他的事!也別忘了她害他墮魔的事!

這麼想着,她反倒豁出去了,挺直了腰桿,踩着柔和的燈光,踏進了房間,目光在看到右手的一扇玉石屏風時,微微一驚。

屏風上掛着一幅畫,畫中女人白髮如雪及腰而落,雙眸黑白分明、清澈如水,額心一朵赤紅凌霄花,嬌俏的下巴倔強地仰著。

石定峰那個混蛋又畫這個幹什麼?

是提醒她不要忘了她從前為柳青冥的死墮魔的事?

洪寧襄扶住了額頭,強忍着陡然襲來的頭疼,將視線從畫上移開,繞過屏風,就見前方的桌子旁,石定峰低着頭正在批閱玉簡文書。

十年了,他變化不大,側臉的線條還是那麼剛毅冷峻,緊抿著薄唇,目光專註地盯着面前的文書。

他穿着一身黑底藍色鱗紋絲質長袍,黑色其實比紫色更適合他,更顯得深沉冷靜。

可是,他也太沉穩了吧?

她故意躲了他十年,而且還給柳青冥生了個女兒,他不是應該像從前一樣吼一聲「過來!」然後對她大發一頓脾氣?

可是,這一次他沒有吼,像是沒有察覺她進來一樣,眼皮都不抬一下。

洪寧襄見他不搭理自己,方才那莫名的緊張感反倒一掃而空了,她隨便找了張椅子坐了下來,拿起桌上的茶壺給自己斟茶。

這個混蛋還算有良心,似乎知道她會來找他,連茶湯都準備好了。

洪寧襄一杯熱茶下肚,身上暖和了許多,好像也更有力氣了,見石定峰還是不理她,她也實在等不下去了,走到他身前道,「休書呢?」

石定峰看了她一眼,沒有停筆。

洪寧襄掃了一眼他面前的文書,他似是在寫道凈宗的宗派門規,一板一眼,那認真的態度顯得她此刻像是在無理取鬧一樣不可理喻。

可事情已經到了這般地步,她總不能不做個了結,哪怕今日免不了又會惹怒他,她也沒得選擇了。

「九爺,明日是鳴兒大婚的日子,我不想因為和離之事,影響了他的婚儀。」洪寧襄知道長痛不如短痛,既然要斷那就乾脆斷得徹底,不管他是什麼想法,她要跟他說清楚,「最遲明日,九爺將休書準備好,後天我會離開此地,希望我走的時候,你能把休書給我。」

石定峰在寫完了最後一筆之後,將宗派文書和筆收進了旁邊的柜子,做完這一切方才負手走了回來。

「你——你幹什麼?」

洪寧襄原本站着沒動,可石定峰卻一步步靠過來,她只得往後退,這一退,就被他逼到了牆角。

彼此身上的氣息一下子混到了一起。

洪寧襄感覺他身上有一股和琉璃相似的氣息,那是清脈之體才會有的氣息,氣味淡雅像是雨後的竹枝。

她知道,當年他墮魔后跳入了聖泉池,他和琉璃一樣,也經過了脫胎換骨,也修鍊出了清脈之體,他有這股氣息並不奇怪。

只是,她感覺,他的修為境界儼然又高了她不止一層,竟是探測不出有多深。

而她的修為境界在他眼裏,只需神識一掃就看得一清二楚。

「襄兒,看樣子過去十年你過得不錯。」

因為他靠得太近,洪寧襄不得不偏著頭,竭力不去看他的眼神,心平氣和地道,「我潛心修佛,有女兒……萬事皆寧。」

「修佛?」石定峰眉峰一挑,「讀的什麼經書?」

「妙法蓮華經。」

「你看得懂?」

「……」洪寧襄閉了嘴。她在他眼裏就這麼笨?她何必跟他爭論,她又不是來聽他訓話的。

「聽鳴兒說,那個小丫頭叫心寧?」

「嗯。」洪寧襄更覺得詭異,他怎麼突然問這個。

「心寧,心寧,好名字,跟你很像。」

「……」

不對勁,洪寧襄預想中這個男人應該會狠狠發火才對,卻為何他貼着她耳朵,說起了心寧?

是了,他在提醒她,別忘了她當年背叛他的事。

她硬著頭皮問,「休書何時給我?」

石定峰將她的下巴扭過來,「為什麼躲着我?!」

瞧瞧,他要開始凶她了!

反正彼此的關係早已決裂,她也沒什麼顧忌的了。

洪寧襄大膽地迎接他深不見底的眸光,「我不躲着你,難道還要繼續留在你身邊?我不躲着你,難道你想讓全天下都知道,我在與你正式和離之前,懷了阿冥的孩兒?你不怕別人知道,我——我給你戴了綠帽子?你不想要身份臉面我想要,我好歹也是道凈派的掌門。」

她說得這麼難聽,奇怪的是,他嘴角居然露出一抹淺淺的笑意。

「襄兒,你這十年佛經都白讀了。」

「……」

他笑什麼笑?!

她在一本正經地跟他要休書,不是開玩笑!

還有,他的手為何這麼不規矩,這是往哪兒放呢?

石定峰伸手摟住了她的腰,伏在她耳邊低聲說,「你若不在乎我,何須顧忌我的臉面。你躲我,說明你心裏還有我。」

「少自作多情。」洪寧襄哼了一聲,「不管我們從前如何,如今我已遁入了佛門。無論是你,還是阿冥,我都不會再招惹,我只望你給我一封休書,從此我們互不相干。」

石定峰卻絲毫沒有動怒,他伸指挑起她臉邊一縷白髮,眸光越發黑沉了幾分,聲音低沉緩慢。

「十年前,是誰在聖泉池裏,在我昏迷時,對我說了一番情話,難道不是你說的?」

「你——」洪寧襄心頭一跳,「你當時沒有昏迷?」

「我是昏了過去,不過意識還有幾分清醒。」

洪寧襄想起十年前發生在聖泉池裏的一幕幕,她的心陡然地揪緊了。

當時,她是墮魔的狀態,先是說了一番傷人的話狠狠報復了石定峰,石定峰發現她懷了阿冥的骨肉,瞬間氣得立地成魔。

之後,她抱着琉璃跳進了聖泉池,沒有想到石定峰也跟着跳了。

聖泉池是一個封閉的小世界,可以讓墮魔之人脫胎換骨,過程分為三個階段:聖泉洗髓,雷劫鍛骨,烈火焚心。

魔性越重,身體受到的摧毀和清洗越徹底。

洪寧襄那時已將天一道凈訣修到了大乘巔峰境界,又懷了身孕,是以她魔性並不重,她也不需要去跳那片碧色的聖泉水,而是御劍飛在半空,試圖在必要時幫助琉璃。

可在琉璃跳入了聖泉水之後,洪寧襄也遭受了雷劫的打擊,若不是有聖女花瑛的本源神力護著,她幾乎很難保住腹中孩兒,後邊的幾十場雷劫打下來時,洪寧襄幾次差點跌進那片碧色的聖泉水中,是石定峰用了三成修為結了個法罩將她護住才免於承受聖泉洗髓之痛,而她因為已經被雷劫重傷,根本無力再幫琉璃對抗後面的雷劫,是以當琉璃在經過了三十二道天罡烈火昏死過去后,也是石定峰渡入了一成修為護住了琉璃的心脈讓他蘇醒了過來。

之後,石定峰自己卻重傷昏迷了過去。

洪寧襄當時看到石定峰滿身是血地倒在岸邊,以為他會死,心慌意亂,遂將自己原本打算一輩子都不告訴他的心裏話都說了出來。

她扶著額頭,回想自己當時一邊哭一邊說的話,覺得自己簡直不能再丟人了。

石定峰瞧見她耳根微紅,冷哼了一聲,「我記得,那個人當時哭着說,前世今生最愛還是我,她不是有意背叛我,她是想把對我的愛分一些給阿冥,當年之所以送完情報后回到阿冥的身邊,也是想自己的愛分一些給阿冥,她想兩不辜負。她還說,她想愛阿冥,可終究不敢愛。那一晚她和阿冥背着我偷歡,是為了償還情債,是因為曾經用天窺術看了阿冥的內心,知道他想要她給他生個孩兒,所以放任自己大膽地去愛了他一次,放任自己去滿足他的心愿。她說,怕自己魔性太重,熬不過聖泉池的清洗,所以在死前想看我墮魔一回,要死也要拉着我一起死?!她說,因為我要與她和離,她不能拒絕,也不能服軟,所以乾脆狠狠懲罰我一次,讓我為她墮魔?!」

洪寧襄低着頭,現在總歸是她有愧於他,隨便他怎麼笑話她好了。

「襄兒,原來你愛我愛到自傷自棄的地步。就因為我跟你提了和離,你就用這樣的手段報復我,讓我後悔,你不知道我是被你氣糊塗了?你還要我跪下來求你不要和離?你對我夠狠,你對你自己也夠狠。」

洪寧襄低聲說:「我做不到心裏有過阿冥,卻繼續和你在一起。」

石定峰一拳砸在她身側的牆壁上,「我若介意你心裏有過他,我會容忍你養著琉璃?我會容忍你在妖界嫁過她?」

洪寧襄想到自己離開渡天界時下定了決心,不再招惹這兩個男人,是以她鎮定地移開了視線。

「九爺,如阿冥所說,情愛如過眼雲煙,最終一切都會失去。如今心寧都大了,我不願別人非議她,你我也不可能再做夫妻了。」

「那我就收她為義女。休書我永遠都不會給你。你不是只欠那個混賬的情債,你欠我的也多到還不清。」

石定峰擲地有聲地說完,突然彎腰將她抱了起來。

「你——你放我下來。」

洪寧襄眼前一陣天旋地轉,她手忙腳亂地去推他,卻發現他又用威壓鎮住了她。

明明她沒看到這房間里有床的,不知他施了什麼法術,前面的書櫃旁多了一張鋪着厚厚羊毛毯的軟塌。

不等她再說什麼,他脫了衣袍,欺身壓在了她的身上。

「混蛋!你想怎樣?!」洪寧襄在被他強吻了一番后,竭力吐出一口氣。

「當年你是怎麼給他懷上孩兒的,就怎麼再給我懷一個。」石定峰拆了她的狐裘和外面的紗袍扔到了地上,「至於休書,你想都不要想!你想再嫁他,我不會給你機會!」

「誰說我要再嫁了?我誰都不嫁!」洪寧襄怒不可遏,「還有,我現在多大年紀了?你還想讓我生孩兒?你還嫌我不夠丟人的?」

「我不只想要鳴兒一個,我想再要幾個,我倒是想知道,再過百年,是我的孩兒多還是他的孩兒多。」

「我不要,生孩子太痛。」

「痛你也給老子忍着。」

混蛋,還是那麼粗魯霸道!

洪寧襄使勁地捶他的背,「這些年我照顧心寧,心力交瘁,我已經沒有多餘的愛再分給你的孩兒。」

「你還敢提那個小丫頭!」

洪寧襄萬萬沒想到自己用了十年壓下去的冷情,瞬間在這個男人面前破功,這一趟回來沒要到休書,反而又一次落石定峰這個混蛋手裏了。

他像是報復她一樣兇狠地要了她直到天亮。被他那樣激烈地佔有,她才知道這十年他有多想她,而奇怪的是,她竟然沒有拒絕他。

ps:哈哈,馬上快大結局啦!盡情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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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妻多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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