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痞子vs瘋子

「不要……」一陣尖銳而急促的聲音突然響起，硬生生地切斷了夜晚難得的寧靜。

「塵兒，你怎麼了？」一個老人在聲音響起的第一時間內翻身而起，迅速出現在聲音的主人旁邊。只見床上躺着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此時他臉色異常的慘白，額頭上佈滿大顆大顆的冷汗，雙眼驚恐而無神地睜得老大，見到老人的出現，他立即撲進了老人的懷裏，什麼也說不出來。

老人輕輕地拍打着少年的後背，心裏一陣疼惜，思緒又飄到了兩年前，初中畢業時，為了慶祝孩子能考上省重點高中，全家居然破天荒地要進城給孩子買新衣服，而慘劇也就在那一天上演了，在進城的途中，突然發生了山崩，他們所乘坐的那輛車正好不幸經過，所以被掩埋個徹底，等到一個小時后急救隊把車挖出來時，車上的人不是被山上的石頭給壓得面目全非而死，就是因為長時間不能呼吸到新鮮空氣窒息而死，正當大家以為車上的人死光了的時候，從屍體堆里爬出一個小孩哇哇大哭起來，那個人就是李如塵。

老人發現李如塵全家當天沒能回家時，心裏就一陣發冷，他掐指一算，臉色立時變得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不過在感覺到李如塵的一絲生氣后，心裏總算還沒有徹底絕望，立即一路尋了過去，因為山崩這樣的大事畢竟在全市很少發生，所以外面早就沸騰開了，也就李如塵他們居住的農村裏信息閉塞一時沒有聽到消息而已。

當老人趕到公安局時，李如塵正瑟瑟發抖，全身萎縮成一團地坐在椅子上，而他對面的一個警察還喋喋不休地問個不停，老人很粗暴地打斷了警察的問話，把李如塵領回了家，經過這麼多年的接觸和交往，老人知道李如塵除了父母外沒有其他親人了，考慮到李如塵上學的需要，老人直接在城市裏買了一棟小樓房。

李如塵自從那次車禍后就膽子變得特別小，性格也孤僻起來，除了老人，他幾乎不跟任何人說話，以前的靈氣似乎也消失不見，入校時的全市成績第一的他，居然第一學期就下降到班上第五十幾名，兩年過去了成績也沒什麼起色，而且，他時不時地就要在半夜裏被自己的噩夢嚇得尖叫而醒。

正陽市作為一個內陸城市，經濟發展相對落後，但整個城市很有特色，正陽人都很聰明，也很勤奮，只要有商機存在的地方，肯定就有正陽人的影子，正陽的教育在全國是最發達的幾個城市之一，每年的高考，正陽市都要出成批成批的重點大學生，其中包括全國首屈一指的京華大學和清園大學。

在正陽市，只有三所高中特別有名氣，在正陽流傳著這麼一句話：一中的痞子，二中的獃子，三中的瘋子。一中的生源是全市最好的，所以裏面每個人都特別聰明，但同時也很叛逆，只有老師順着學生，從來沒有學生服從老師的，當然，除非老師特別有實力能讓學生佩服。二中的學生生源也不錯，雖然趕不上一中，但校風特別好，治學嚴謹，所以每次高考時都能跟一中一較高低，三中卻全是一些體育生和藝術生，他們美其名曰享受人生，裏面很少有認真學習的，整天都在大街小巷亂逛，人家那叫尋找靈感。

「爺爺，我不想念書了。」李如塵一大早就醒了過來，卻沒有像往常那樣去學校上早自習，而是走到正在院子裏晨練的老人身邊，小聲地說道。

「為什麼？」老人一愣，停下了自己的晨練，慈祥地問道。

「我感覺自己不是學習的料。」李如塵咬了咬嘴唇，猶豫了半天才回答道。李如塵心裏對眼前這個不是親人的親人有一種愧疚的感覺，好像從自己有意識的那一刻起，他就對自己特別好，而且還指點自己學習一些健身的功夫，特別是父母死後的這幾年，他更是把自己當成了他的親孫子一樣照顧有加。

「你怎麼會有這種感覺呢，要知道你以前一直很聰明的啊，是不是還沒適應環境啊？」老人關心地問道，他不怕李如塵碰到困難，他怕的是李如自我封閉。

「不是的，都過去兩年了，絕對不是不適應環境的問題，我跟同學們在一起總有一種壓抑的感覺，儘管我怎麼努力，可總是無法超越，而他們一天嬉笑打鬧卻成績依然高高在上……」李如塵聲音越來越小，但卻把自己這兩年來的壓抑說了出來，一時感覺輕鬆了許多。

「這樣啊，你先去學校好么，爺爺幫你想想辦法。」老人沉呤了一會，緊緊摟住李如塵瘦弱的肩膀，在他耳邊安慰道。

「嗯。」李如塵說出了自己心裏話后，似乎輕鬆了很多，愉悅地應了一聲，就向學校走去。

如往常一樣，教室里沒有幾個人真正地在早讀，他們一個個地跟前後左右的人在討論一些什麼東西，李如塵可以肯定的是絕對不是學習方面的，因為他們嬉皮笑臉的表情出賣了他們，整個教室比菜市場還亂，李如塵徑直走到自己的桌子上，掏出一本英語書就大聲地讀了起來。

他的讀書聲一下子打破了教室里的和諧，惹來了幾許怪異的目光，教室里慢慢地停止了爭吵，一下子變得異常安靜起來，李如塵立即也意識到了氣氛不對，當他發現所有人都對自己行注目禮時，心裏一時火辣辣的難受，他知道，那些眼光絕對不是善意的，自尊心異常強的李如塵立即把書往課桌里一扔，跑出了教室，他怕自己在那些白眼中會忍不住掉眼淚。

李如塵並沒有回家，他不想什麼事都告訴自己爺爺，雖然他待自己真的很好，好得比親人還親，但是，他不想讓老人過多地為他操心，十幾年來，自己欠老人的是在太多，特別是父母死後，要不是爺爺的收養，或許脆弱的自己就綴學了。

早上的天空湛藍一片，涼風習習的，偶爾有一兩片落葉飄過，讓人知道秋天已經降臨，李如塵站在空曠的操場上，看着操場上寥寥無幾的幾個老人在晨練，他發泄般地繞着操場瘋狂地跑了起來，也不知道跑了多少圈，他只知道，最後自己眼圈一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呃，這是什麼地方？」感覺到頭一陣劇痛，李如塵醒了過來，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連忙掙扎著爬了起來。

他很快發現床頭的桌子上有一張紙條：我出去買菜了，很開就會回來的，你不許亂動。看着這行娟秀的字跡，李如塵判斷出這是一個女生留下的，仔細打量了一下屋子的佈局，三室一廳，自己所躺的床上散發出淡淡的清香，還有幾個很可愛的布娃娃，外面是個客廳，窄得可憐，一張大沙發、一張餐桌和一台超大電視基本上就佔滿了空間，與自己躺的卧室隔壁還是個卧室，站在客廳里向裏面望去，一片粉紅的格調，床頭的牆壁上更是誇張地貼著某個大明星的圖像。

眼光掃向門口的拖鞋，直覺告訴李如塵，這屋子裏面住的肯定是兩個女生，而且極有可能是自己學校的，想到這裏，李如塵立即飛一般地逃出了這個屋子。

「站住。」李如塵跑出門口不到兩步，就聽到一聲吆喝，而且是從自己背後傳來的，他下意識地往後面看了看，只見一個女孩正一手拎着蔬菜一手指著自己，李如塵四周看了看，除了自己還真就沒有別人了，難道這個女孩就是……

「說你呢，發什麼愣，都說了不讓你動了你還跑出來，不把自己身體當回事啊，快點過來給我提東西，跟我上樓。」女孩囂張地吼道。

李如塵不由仔細地打量起女孩來，只見女孩長長的頭髮隨意地披在背後，身着白色連衣裙，眉如遠黛，微翹岱鼻，粉嫩紅潤的櫻桃小嘴，再加之五官搭配得恰到好處，一條玲瓏曲線顯露無遺。李如塵有點懷疑，剛才那麼粗暴的話語是從這麼文靜的女孩嘴中吐出來的么？

不知不覺中，李如塵接過了女孩遞過來的菜，被女孩拉到了樓上才反應過來，自己今天是怎麼了啊。

進了屋子后，女孩迅速地把李如塵手中的菜接了過去，然後給李如塵倒了一杯開水，自己就在廚房裏面折騰起來，看着系著圍裙的女孩在廚房裏的背影若隱若現，身姿婀娜風情萬種，李如塵陷入了深深的遐想中。

「來，你餓壞了吧，嘗嘗我的皮蛋瘦肉粥，這可是我的拿手絕活哦。」李如塵出神的當兒，女孩已經滿臉興奮地坐在了他的身邊，而他的面前，已經擺了一小碗熱氣騰騰的粥，不知道為什麼，李如塵一下子就想起了死去三年的父母，母親的廚藝特別的好，總是想方設法做出自己想吃的東西，而父親，總是變魔術般地能找到自己想吃的東西，拿給母親去做，要知道，在那個非常貧困的山村裏，李如塵的生活可算得上是奢侈了啊，他清楚地記得父母一年從頭到尾都沒捨得給自己添置一件新衣服，而給自己做的東西，他們也只是在一邊樂呵呵地看着自己吃，直到自己一口不落的吃完，他們才高興地透口氣……

「你怎麼不吃我做的東西啊，懷疑本小姐的手藝是不是？」女孩滿臉期盼地看了他半天，希望他能吃一口自己做的東西然後讚美自己一聲呢，可半天了人家就是坐着不動，看着碗裏的東西好像讓他吃下去很為難一樣，這讓女孩很是生氣，直接導致了她的橫眉豎眼。

「啊，你別哭啊，我沒有欺負你啊，我以後再也不大聲對你說話了好不好？」剛剛站起身子準備對李如塵進行階級批鬥時，突然之間發現了李如塵臉上滑落的眼淚，女孩的心一下子就軟了，一邊道歉一邊找出紙巾幫李如塵擦拭眼淚。

聞着不知道是紙巾上還是女孩身上的迷人香味，看着女孩那晶瑩白皙的柔荑，李如塵徹底迷失了，他猛然抬頭，正好迎上女孩關切的眼神，還有，那近在咫尺的令人窒息的臉，那小巧的鼻子裏呼吸出來的灼熱的氣體。

「啊，你們……」突然一聲尖叫在屋子裏面響起，打破了屋子裏暫時的寧靜。

女孩和李如塵突然都意識到了自己姿勢的曖昧，因為從門口的角度看，自己兩個人就好像依偎在一起接吻，兩個人立即尷尬地分了開來。

「小凳子，你找打是不是？」長發女生拿了一個坐墊就扔了過去。

「小桌子，是不是我撞破了你們的姦情你就想殺人滅口啊，放心吧，我什麼都沒看到，你們繼續。」一邊說着一邊往門外退出去，還不忘把門拉上，她的這個動作讓李如塵的臉一下子比關公還紅，文卓像被人踩了尾巴一樣跳了起來，揪住那個女孩就打了起來，留下李如塵一個人尷尬地看着打鬧的兩個女孩。

慢慢地兩女終於安靜下來，原來兩女都是三中的，美術專業的，她們嫌學校約束太多，宿舍條件又差得要命，所以在外面合租了一套房子，長發女生叫文卓，所以有了個小桌子的外號，而短髮女生叫鄧蓉，作為反擊，也被取了個小凳子的稱號，當然了，綽號都是兩個女生的私人秘密，並不是廣泛流行的那種，接着在兩女的逼問下，李如塵的那點底子被刨挖得很快見底。

三中的果然都是瘋子，這是李如塵從文卓他們房子逃出去后的第一感想，一中的痞子果然不是白叫的，認識我們小桌子居然不到一個小時就吻上了，這是鄧蓉看着李如塵那慢慢消失在視野里修長的背影后得出的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