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表哥……」別太過分了,她也有脾氣。

「撿!」

一聲低喝,驚得跳起來的綠紗慘白著一張臉,眼眶含淚地拾起一個個散落的銀錠子和銅錢,想哭又不敢哭地輕聲嗚咽,很是屈辱的彎著身子,在傢具底下的縫裡翻找。

紫紗、綠紗、紅紗、黃紗是唐若嫣的大丫頭,她們自幼就跟在小姐身邊服侍,名義上雖是丫頭,可從未吃過一天苦,在大戶人家做事,性子也養得跟小姐一樣嬌。

「那裡還有一個。」青禾指著黃紗腳下踩的。

綠紗狠狠地瞪了青禾一眼,一臉怨恨的撿起被踩得更髒了的銅錢,眼神像要吃人的她眼中淚光閃閃。

「表哥,你真要和我過不去嗎?」打狗尚須看主人,他全然不顧她的顏面,強硬得近乎野蠻。

他沒理會她的興師問罪,眯起眼看了看被毀得差不多的流雲閣。「把所有東西都歸回原位,有缺少或損壞的照價賠償,我會照單子向唐府求償,你,盯著看,少一樣填一樣,把單子交給丁管事。」

「是。」青禾歡快的點頭,快活地像只小雀鳥。

「不許挪動,我要住這兒。」終於忍不下去的唐若嫣出言阻止,她已經沒辦法忍受表哥的漠視了。

「我同意了嗎?」他冷笑。

「我……」

牟長嵩冷眸一眯,閃著犀利。「不要搬出我母親、你姑母當理由,這個家不由她做主。」

「可她總管得動你吧!她是你娘。」她一定要跟姑母告狀,表哥欺人太甚了,半點面子也不給她留。

「聽不聽在於我。」她想自取其辱,請便。

她一聽,惱怒地蓮足一跺。「表哥,你不要忘了我們有婚約在身,我早晚都要搬進流雲閣。」

她的意思是早搬、晚搬都要搬,他阻止不了。

「我從未承認過。」他冷冷的揚唇。

「你……你居然……」他是不想認這門親事嗎?氣到心口疼的唐若嫣反而冷靜下來,美目一睞,看向牟長嵩身後一步的丫頭,臉色難看。

「表哥,你不會看上這名姿色普通的丫頭吧若想納她入門我不介意,但是得在我過門、生下嫡長子后。」男人大可有三妻四妾,前題是不能威脅嫡妻的地位。

牟長嵩突地一笑,不想在她身上浪費時間了。「若嫣,我不會娶你,帶著你的丫頭滾出梨花院。」

「你趕我?」她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這裡本來就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你走錯了。」他一語雙關,走錯了姻緣路,一路黑到底。

他不能否認是他娘耽誤了她,讓她泥淖深陷,死不回頭,以為只要她繼續守下去,他就會妥協。

遲遲不提婚事是希望她能自行領悟,早日另覓良緣,不要將年華蹉跎在他身上。

她不傻,卻一直裝傻,仗著他未點破她便以牟府長媳自居,予取予求的勒索不該是她的東西,想坐實了這位置,若真讓她住進了流雲閣,牟府豈能負她唐若嫣。

「那她呢?難道她就是流雲閣的主人?」姑母不會允許的,一個妄想巴上主子的丫頭不配做牟府主母。

牟長嵩將成語雁護在身後,眼眸深邃如潭。「你還沒資格管牟府的事。」

「你……你真的不怕我告訴姑母?」咬著唇,她搬出巨大無比的靠山,為人子女者豈可不孝爹娘。

「素心院往哪走不用我指路吧!」他一副任憑東南西北風,他依然巍然不動的模樣。

素心院是唐氏的居所,院落側邊設了間佛堂,長年茹素的唐氏常在這拜佛念經,尋求平靜。

「表哥,你讓我很失望。」唐若嫣痛心的搖頭,準備帶著丫頭們前往姑母住處。

「等一下。」

聽到牟長嵩的低喚,唐若嫣心中一笑,以為他回心轉意,知道自己錯了,要向她懺悔其過,她高傲的轉身。

「把匣子留下。」

匣子?他就為了這個破爛的東西叫住她端莊賢淑、秀外慧中的閨閣典範讓他一口氣堵在胸口,氣到幾乎暴走,表情如生吞了青蛙一般難看,不讓身旁服侍的丫頭攙扶,走得像在飛似的,一路疾行。

綠紗幾乎是用丟的將匣子丟給成語雁,快步跟上。

「她看起來好像很生氣。」感覺頭頂快冒煙了,可是姿態仍淡雅從容、不疾不徐。

「你要不要數數你的銀子有沒有少,少一文錢和割你的肉似。」她真是鑽進錢眼了,把銀子當祖宗看待。

「你怎麼一點也不擔憂,表小姐走得好急,好像你在後頭放狗追她。」她惱了就會要找夫人出頭,他不擔心嗎?

「你為什麼不怒,她把流雲閣弄得一團糟,你還能面不改色。」可見她氣度大,能應付大場面。

「因為我被欺負慣了……」成語雁不小心說了實話,連忙用手捂嘴,哂然的乾笑。

「被欺負慣了?」牟長嵩皺眉,不太開心聽到這個答案。

「不是啦!我是說沒什麼好氣的,反正我的銀子還在嘛!其他身外之物再買就有。」

她很寶貝的拉起袖子擦拭桐漆匣子上的臟污,當命似的抱在懷裡,好像走失的孩子又回到娘的懷抱,讓牟長嵩看得很不是滋味。

「包括我送你的玉石擺飾?」這話有點酸。

「呃,這個……」她眼神閃爍地看向旁邊,有些掩蓋真相意味的將笑彌勒佛紙鎮放回原來的位置。「反正沒摔壞嘛,清水一洗又潔凈如新,翡翠遭難才會更有內涵,內含光華。」

「銀子也摔不壞,拿過來我多摔幾回。」看能不能摔出金山銀山,把她樂得嘴都闔不攏。

「不行,不行,不許動我的銀子,我攢了好久才這麼一點,你少打主意。」成語雁抱得很緊,怕他來搶。

「小守財奴。」這種德性。

她理直氣壯一回。「我窮嘛!沒看過大錢。」

她爹娘還在世時,手頭最多二十幾兩,那對三兩銀子就能花一年的鄉下泥腿子來說,已經是頂天的富有了。

如今到了城裡才知道錢不禁用,隨便一塊石頭要三、五兩銀子才買得到,還不一定能回本,慘得連飯都吃不上,得靠著行乞過日子。

看她一副「我就是窮酸」的模樣,想氣氣不起來的牟長嵩連人帶匣子的抱住,在她纖頸上一咬。「你就不擔心她找上我娘,兩人連手迫害你,逼你遠走他鄉?」

她一臉「你在說笑話」的神情。「不是有你嗎?我只是一個一棍子敲下就不吭氣的丫頭,這種事當然由你出面擺平,我位卑言輕,在你背後遞遞茶,捶捶肩就好。」她還能跟夫人斗嗎?

別說笑了,人家只需動動一根小指頭就能把她捏碎了,她逞什麼能、斗什麼氣,丫頭很不值錢,夫人提手就賣了,她還不能不走,只能小包袱一卷再度成為別人買賣的「牲口」。

而他不一樣,他是主子,有一言九鼎的魄力,他一句話勝過她說百句,誰敢在虎口拔鬚。

牟長嵩忽地無語,靜靜地看了她老半天,若有所思。「原來我看錯你了,你才是真正的聰明人。」

「什麼?」他在說什麼,她怎麼聽不懂。

流雲閣里很多擺設都被砸壞了,負責扔的唐府丫頭根本不曉得原物擺在哪裡,隨便亂放一通,勤勉的小工蜂青禾一一擺回原處,再用她學得歪七扭八的字記下損壞物品,又忙著偷看語雁姊姊和主子卿卿我我。

其實她很高興,有主子罩著,她和語雁姊姊都能橫著走,不怕什麼唐小姐、李小姐來鳩佔鵲巢。

「把所有的事情都往我身上一推,我來當壞人,而你很無辜,只是受牽連的,要怪怪不到你頭上。」像烏龜一樣一遇到危險就往龜殼裡縮,等沒事了再探出頭。

「是這樣嗎?」她真的沒想過。

成語雁心思單純,沒往深處想,她覺得自己不聰明,就不逞強做聰明人的事,拉別人後腿,把解決不了的事丟給聰明人去處理,她不用苦惱,別人也不必為要替她收拾爛攤子而煩心。

何況他說他要娶她,那不是一年多以後的事,還沒到火燒眉毛的地步,她有什麼好煩惱的,是他娶不成她,又不是她不嫁,想娶的人當然要多費點心,掃除一切雜音。

不聰明的聰明人,說的就是成語雁這種老撞大運的好運人,她不用去計較就有人替她計較,還不走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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鑒寶財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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