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炎之咆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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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我從恍惚中喚醒的，是一陣震天長嘯。微微的一抬眼，我迎上了炎之咆哮那混雜了憤恨、畏懼、敬重的目光。看過了那場驚心動魄的戰鬥，我對於它的表現非常理解。封印著它的晶柱已經被摧毀成碎片，身體周圍的魔法護罩早已消失，可是炎之咆哮卻並沒有立即撲上。我知道，它是在忌憚著冰之女王的咒殺里殘存的氣息——冰之女王的氣息。輕輕一笑，我將冰之女王的咒殺收到手鐲中。雖然並沒有絕對的把握可以對付得了它，但是該面對的總要去面對，我總不能指望著，可以用這麼一本書去嚇得它俯首稱臣吧？
雖然早已經在那份記憶中熟悉了這隻擁有強大力量的神獸，但在如此之近的距離觀察它，帶來的是更加真實的觀感。我有些弄不清楚，現在的它究竟是在哪一級的戰鬥形態，如同水牛般大小的身體，比魔攻型戰鬥形態要小，又比速攻型戰鬥形態要大，難道，它還有混合型的戰鬥形態？
馬上的，我的疑問有了答案。不再有冰之女王的氣息壓制著它的野性，它很快就厭倦了和我的這種毫無意義的對峙，張口噴了一個大火球給我。
啊哈！魔法攻擊形態！而且還是體型足足縮水了5倍有餘的魔攻形態，要知道，雖然體型和它的實力不存在絕對的正比關係，但是想來它現在殘存的實力不會超過十分之一，再加上我的100%火防，怎麼算怎麼贏。
輕鬆無比的閃過它的火球，揮著獸王劍沖了上去。在徹底擊敗它的速攻戰鬥形態前，我並不打算使用破龍。因為以我目前的實力，貿然使用小型的破龍並不能取得實質性的優勢，反而有可能激起它的仇恨，而弄到不死不休的地步；但是當戰鬥到了最關鍵的時刻，一個完全的破龍錐卻可以成為一種精神上的壓力，從而帶給我降伏它的契機。
我很清楚自己這樣處心積慮的動機，我也不打算再欺騙自己。的確，這些都是為了稻子所做的。任務馬上就要全部完成了，我決定隻身孤劍獨自北上，以後能不能和稻子再見面，見了面后的心情又是如何，都不好說。既然稻子喜歡這隻幻獸，那麼我就去滿足她這個小小心愿，算是作為送別的禮物，或者是相識一場的小小紀念。
心中有了定計，我開始不緊不慢的在它身上刻下一道道划痕。這傢伙的魔攻型戰鬥狀態出奇的好對付，本身的實力大減，讓它根本放不出幾個真正具有威力的魔法，而魔獸用特殊部位施放魔法時，必然會有一個瞬間的停頓，使得它本來就不怎麼快的動作，變得更加緩慢。而且過於龐大的體形，讓我即使閉上雙眼隨手亂刺，也能劍劍命中。
不過這傢伙到底不愧於它神獸的身份，很快的意識到了不對，於是怒吼一聲，突然的放了個大面積的火海在身體周圍，將我遠遠逼開。早已通靈的它擁有著不輸於人類的智慧，更是天生的戰鬥專家，或許剛才是被我佔了些小便宜，但我自己清楚，我並沒給它造成多大實質性的傷害，而這僅有的一些傷害，還是因為它剛剛解封，一時過於興奮和大意造成的。現在它血液里潛藏著的好戰已被我喚醒，天生的那種謹慎和決斷壓制了其它一切不良情緒，使它成為一台最出色的戰鬥機器，我即將面對的，毫無疑問是一場苦戰。
火海散盡，正中央的炎之咆哮體型已縮至獵豹大小，流暢的體型充滿了力感與美感，柔順的短毛覆蓋全身，彷彿為它的肌膚披上了火紅色的綢緞，鞭子似的長尾張揚的不住搖動，讓我越看越納悶：小不點時毛茸茸的像哈巴狗，速攻態時又變得和獵豹沒什麼兩樣，魔攻態就更離譜了，不但體形像犀牛大象，連皮厚程度也不逞多讓，難道這傢伙還有變身特技？不過公正的評價起它現在的外形，絕對是我所見到過的最漂亮的魔獸——當然，光寶寶決不能歸入魔獸一類的。
化身為速攻態的炎之咆哮並沒有急著衝上，而是張口沖我大吼了一聲，讓我為之一楞：這好象是魔法攻擊的先兆啊？
詫異歸詫異，當我的腳下傳來陣陣的奇異波動時，我還是做出了最為正確的判斷，一個後空翻遠遠閃開。於是一道赤紅的火焰柱幾乎是擦著我的衣角直插天際，帶給我陣陣的灼燒痛感，也驚出了我一身冷汗。所幸的是，由於被火焰柱擋住了身形，我並沒有遭到後繼的攻擊，否則剛才我不被重傷也至少要被燒個烏七八黑的。
越想越覺得后怕的我，恨恨的咒罵起來：媽的！該死的哈巴狗居然還會耍詐……不過其實這倒是我冤枉它了，它從來可沒告訴過我，體型變小后就使用不了魔法。之所以在面對冰之女王時一味的利用速度進行攻擊，恐怕是因為它那兩把刷子的火系魔法根本無法對冰之女王造成傷害，索性就避短揚長了。這也是個教訓，看來我以後需要改改這種自以為是的毛病了……
這次小小的危機讓我充分意識到了眼前這傢伙的危險，俗話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實力減弱的神獸還是神獸，如果還不認真對待，可能最後飲恨當場的反而會是我。召喚出輪迴，我決定不再留手，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再次衝上。
唔，我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場非常精彩、非常激烈、非常刺激的戰鬥。在輪迴劃上炎之咆哮的身體的同時，它也總是給我造成了不小的麻煩。或者是因為差距太大，在和冰之女王的戰鬥中，我其實根本沒有認清它的全部實力。即使現在它已經被十餘倍的弱化了，但是速度仍不比我差多少，而且它那恐怖的魔法似乎根本不需要任何準備時間，大吼一聲就是一個高級魔法，再配合著那合理的近身攻擊，使我從未能完好無損的完成一次攻擊。我甚至被它那奇招不窮的攻擊手段打得有些發矇：有時候好不容易奮力架住了它揮出的前爪，剛剛用輪迴在它身上劃了一道，腳下就突然噴起火柱；有的時候發現它張口欲吼，連忙閃開時卻湊上了它的尾巴；甚至還有的時候在它身體周圍騰越閃避時，會莫名其妙的踩上爆炎「地雷」。也幸好我有輪迴相助，才堪堪和它打了個平手。
雖然戰鬥還是一樣的精彩激烈，但是其實質早已變成了拼血，它血多皮厚，我卻有著喝不完的紅葯支持。反正輪迴有著奇特的持續傷害，小心的在它身上劃下足夠多又不過分多的道道，我就可以悠哉的圍著它邊饒圈子邊喝紅了。至於什麼火海、爆炎之類的大範圍魔法，隨便它放去，經過這麼長時間的戰鬥，我早已經被燒得渾身漆黑，還在乎什麼風度外貌？喝紅硬頂吧……
應該說我的戰術極其有效，剛剛解封的它，並沒有足夠的魔力可供揮霍，很快就放棄了魔法攻擊，轉而把希望寄托在天生的武器上。我見它神態逐漸委靡下來，便收起了輪迴。這並非是託大，要知道，一味使用輪迴雖然可以把它打怕，卻絕無可能把它打服。能做到這一點的，就只有冰的力量。之所以一直沒用輪迴癱瘓掉它的行動能力，也是為接下來的最後一擊做準備。
虛應其事的和它纏鬥了一會，它很快的按耐不住，放出了大概最後一個火海——之所以這樣判斷，是因為這個火海比起剛才的，不但範圍縮小許多，連色澤也顯得極其黯淡。
想爭取喘息的時間和衝擊的距離么？好，我就如你所願！我心下暗喜，配合著遠遠退開，傾刻不停的運起全部靈力，在身後凝出一個大型的破龍錐。這一擊的目的並不是給它帶來多大的傷害，而是要從心理上徹底打服它，為稻子簽定契約排除阻力，所以我特意把結構凝結得比較鬆散，雖然失去了強大的穿刺力，但是在我的「助力」下，想來會有比較成功的冰凍效果。
倒霉的炎之咆哮，猶不知已被我算計得死死，奮起了全部的餘勇，箭一般沖我撲上。於是接下來的事就很簡單了，我完美的再現了讓它回憶起來就痛入骨髓的一擊：輕巧的空翻，突然爆起的巨大冰錐，狠狠的一腳，被砸進冰塊內的刺痛和麻木感覺……這一切組合到一起，不但從身體上****了它，更將它的精神一道擊潰！
望著它眼睛內流露出來的退縮和恐懼，我知道，我成功了。
「獨孤！你沒事吧？」戰鬥一結束，稻子立即閃了過來，緊張的拉著我上看下看。
「沒事，沒事。都是些不礙事的小傷，不用擔心。你和它簽訂契約去吧！」稻子那真誠的關心，讓我的虛榮心小小的膨脹了一把，倒也不枉我如此的煞費苦心。
稻子剛欲開口，一旁半個身體都被凍在冰內的炎之咆哮突然虛弱的嗚咽起來，把我們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過去。
「它在說什麼？」我突然記起，稻子有和動物交流的能力，於是好奇的問道。
「不知道……我得看著動物的眼睛，才能和它們交流。」稻子搖了搖頭，緩緩蹲在炎之咆哮的面前，「願意和我簽訂契約么？我保證，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稻子那天使般的臉孔、充滿誘惑力的聲音和其中蘊涵著的真摯感情、獨有的和動物交流的能力，綜合到一起形成一種獨特的魅力。我想，即使是一條高傲的龍站在這裡，也不會忍心拒絕稻子的請求吧？然而讓我意外的是，炎之咆哮竟然虛弱但堅決的搖了搖頭，低聲鳴叫了幾下。
「什麼？你是認真的嗎？」稻子突然驚訝的大喊出聲，然而炎之咆哮卻閉上了雙眼，不再開口回答。
「怎麼了？它不肯和你簽訂契約么？」
「恩……它說，身為王者的自尊不允許它向人類臣服……」
「哼哼……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先去見識見識它的王者尊嚴，一會你再直接來硬的！」
「不需要哦，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呢……」稻子伸手拉住了一臉陰笑的我，那狡黠的神色讓我渾身發毛：「有一個例外存在，那就是親手打敗它的冰之力量的繼承者。」
「什、什麼意思？」我想我的臉一定變成慘綠色了，否則我的聲音怎麼會打顫？
「簡單點說，就是它要求和你簽訂契約……」
最終答案揭曉，我反而沒了剛才那種惶恐的感覺。真***好笑啊！本來是為了稻子能夠順利的簽訂契約，我才如此大費周折，誰知道反而弄巧成拙，讓炎之咆哮賴上了我……其實我早應該想到的，炎之咆哮在剛剛解封時，面對著冰之女王殘存下來的氣息，那目光中的親近與畏懼，足以說明很多問題，是自己過於急功近利了吧……
「沒什麼商量的餘地了么？你知道的，我本來是為你而戰的……」
「你不用急著跟我解釋，這又不是你的錯。或者還是，你認為我是那種小肚雞腸的女人？」稻子歪著頭，笑意盈盈的打量著我。我瀟洒的一聳肩，沉聲問道：「你還沒有告訴我，還有沒有其他解決的辦法呢。」
「要麼你就再補它幾劍，安安穩穩的拿經驗和爆裝備；要麼你就快點決定，和它簽下契約。自己選吧！」
「可是怎麼簽？我可是東方靈劍，從來沒聽說過，東方的劍士還能帶著幻獸的……」
我的話音剛落，那邊的炎之咆哮就著急的「嗚嗚」的低鳴起來，看它出氣多進氣少的樣子，恐怕是挺不了多久了。
「它要你過去咬破手指，蘊涵些力量點在它的額頭上，其它的環節它自己會解決。獨孤，你最好快些，它恐怕要不行了！」
聞言我還哪敢怠慢，急忙照著它所說的，用蘊涵著靈力的血在它額頭上點了一點。過了幾秒鐘后，炎之咆哮突然化成一束紅光，射在我的額頭上消失不見。抬手摸了摸，沒有任何異樣。這不由讓期待著會出現什麼驚天動地奇景的我，非常失望。
「哇！獨孤，好漂亮啊……」稻子突然大驚小怪的喊出聲來，倒嚇了我一跳：「恩？什麼？」
「你的額頭上出現了一個好漂亮的花紋，非常漂亮，紅色的。」
「哦？」我聞言小小的得意了一把，被稻子形容成非常漂亮的，那就一定錯不了。我剛要拿起獸王劍看看自己的變化，不遠處突然爆起一道藍光。唔，很像是傳送魔法發出的光芒。
我平靜的看著藍光逐漸消散，暗裡卻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緊緊的握住了獸王劍。
藍光終於散盡，裡面走出了一個人。來人的身材非常高大，裸露著的上身，一塊塊肌肉囂張的拱起，彷彿其中蘊涵了無限的力量。麥色的肌膚顯得非常健康，甚至比黃金還要閃亮。一頭金色的長發輕輕垂落在臉旁，堪稱完美的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寬廣的額頭上刺著一朵漂亮的紫色小花，星目中射出有若實質的光芒。在我的理智還獃滯在這種無聲的震撼中時，我的直覺已經判斷出了他的真實身份——黃金人類，忒利普！
忒利普緩緩走到我們面前，極其優雅的鞠了一躬：「來自遠方的勇者們，非常感激你們除去了人類的大敵、邪惡的魔獸——炎之咆哮，並奪回了偉大女王的秘寶。我僅代表所有寒冰城人民的在天英靈，向你們表達最真誠的祝福和謝意。現在，需要我幫你們指引方向，送你們回到來時的地方么？」
怎麼回事？怎麼會這樣？
我盯著微笑著立在一邊的忒利普，腦海中的思慮瞬息千轉：他是沒有意識的任務npc？不可能！他的腦中沉澱著4萬年的歷史和文化，如果4萬年的學習和感受仍不能讓他具有自己的意識，那才真見鬼了呢！況且臨行前格蘭對我所說的話，也隱晦的承認了他具有自主的意識。那麼，他這翻做作，為的又是什麼呢？我殺了他的愛人，他卻裝成什麼也不知道的npc……難道是因為我完成了任務，使他不能向我動手報仇？
唔……恐怕也只有這麼一個合理的解釋了。受到系統限制，使他只能選擇笑著面對我，那麼索性裝成一個npc，反而可以避免不必要的尷尬，考慮得果然周到。可是，我該如何去做呢？是和他一樣避開這個問題，還是跟他說個清楚？為難啊……
「獨孤？你在想什麼呢？這麼半天不吭聲。」稻子的話，將我拉出糾纏的思緒。一抬頭，卻正好迎上忒利普那淡然的目光，於是終於做出了決定。
「忒利普先生，由於一個小小的意外，我失手殺害了您的妻子——忒拉希雅小姐。我非常非常的抱歉，希望您能原諒我。」說著，我褪下了右手上的那枚忒拉希雅之愛，遞到了他的手中，「這是我在她的住處找到的戒指，我想我應該把它歸還給你，並再一次誠摯的希望您能原諒我的冒失。」
「你這又是何苦呢……」下意識的接過了忒拉希雅之愛，忒利普苦笑著說。
「犯了錯，就要付出應該的代價。我獨孤豈是那種不敢正視自己錯誤的小人？」
「我很清楚，這並不是你的錯……呼……」摩挲著戒指，忒利普的眼神驀然變得傷感，那與戒指緊緊相連的眸光，蕩漾起了無盡的哀傷。
「或者，我還應該感激你才對。是你把她從痛苦中解脫出來。哎！4萬年了……多麼悠久的歲月啊……整座寒冰城中，只剩下我和格蘭兩個活人，我們卻還因為任務的束縛，而無法稍離半步。她為了守護我們的愛而化成冤魂，卻在死去的那一瞬間忘記了愛的感覺，活著的，不過是那份想要再見我一面的執念……可是她進不來，我出不去，空間無情的阻隔了我們4萬年的悠久時間……知道么？我已經向女王祈禱了3萬年，希望她能派來一個勇者，去結束這痛苦的存在。現在我的願望終於實現了，你還覺得自己有錯么？」
望著他那混雜了感激、羞愧、傷感、哀痛的目光，我無言以對，稻子卻早已哭紅了雙眼。
「不怪你，不怪我，不怪創始，也不怪這遊戲規則。我們存在過，愛過，就已經很滿足了……現在，我已經得到了想要的，這枚戒指就留給你吧！不要推辭，戴著它，你會感受到世間最真摯的情感。學著去珍惜愛吧！」一把將戒指拋回到我手中，不待我多言，忒利普一揮手，就將我們罩進了一片藍光。傳送開始后的一剎那，我彷彿看到了一個細細的身影，映著點點的晶瑩，旋身舞在忒利普攤開的雙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