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執子之手
山區淡煙瀰漫，草間樹梢，浮動著一層薄薄的雲霧，光線朦朧灑下，遠方的群山隱在一片煙氣當中，予人一種不真實的虛幻感覺。
一陣風吹過，雲夢秋機伶伶的打了個冷戰，忍不住雙手環抱住臂膀。
「冷嗎？」
他身旁走著的柳無言立有所覺，轉過頭來瞅了他一眼，伸出玉手，欲牽他的左手。
雲夢秋不自覺微抖了一下，稍稍側身避過，囁嚅道：「大……大姐姐，咱們來這兒幹嘛？我……我想回鏢局去了。」
昨夜見到的那場血戰仍令他驚栗不已，暗忖為今之計，須得趕緊設法離開身邊這個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不然自己這條小命還能活上多久，實在是未為可知。
柳無言長眉一蹙，正要說話，她身後的寧瓏上前一步，在她耳旁低聲道：「二樓主，這傢伙是個小滑頭，一肚子壞水，看他兩眼骨碌碌的亂轉，肯定又在打什麼鬼主意了，你別信他的話。」
雲夢秋大窘，氣急敗壞道：「喂，喂，你可別胡說八道，我哪有……噢，我知道了，你定是記恨我昨天……」
「呸！」
寧瓏秀艷的玉容上飛起一片穠麗欲滴的紅暈，大嗔道：「死小子，還不快些住口！」
昨日在「藥王廟」里發生的那一幕，對她來說，實是「刻骨銘心」，每一思之，立即羞不可抑，胸間恚怒橫生下，纖掌一抬，劈頭蓋臉地向雲夢秋摑去。
柳無言微一側身，將雲夢秋護在身後，顰眉道：「寧瓏，怎麼回事？」
寧瓏嘎然收勢，臉上紅霞有增無減，向縮在她身後的雲夢秋怒目而視，高挺的胸脯劇烈起伏几下，強壓著羞憤道：「沒什麼。」
堂堂「煙雨樓」的綵衣劍士，竟被一個不會武功的少年「調戲」了，這種羞人的事情，怎敢訴予二樓主聽！
凶霸霸地再瞪了雲夢秋一眼，轉開話題道：「二樓主，昨夜你和『天魔教』的大長老薛雁飛交鋒，沒受傷吧？」
柳無言淡雅若仙的麗容上閃過一縷異色，不答反問道：「昨夜『天魔教』為何突然無緣無故襲擊我『煙雨樓』？」
寧瓏呆了一呆，垂目黯然道：「弟子也正為此事深感不解。」
接著輕輕一嘆，俏臉上露出個令人神傷的凄然神情，道：「昨夜那場大戰，弟子統率的幾十名劍士無一倖存，幸好樓主及時趕到，不然弟子也凶多吉少了！」
柳無言夢幻般的大眼裡煙氣裊繞，漠然道：「人既已死，傷心更有何用？寧瓏，你即時趕回安平去，看咱們留守在那兒的弟子們的情形如何，然後待在城裡，等候我下一步的命令。」
寧瓏微愕抬頭道：「二樓主……」飛快瞟了雲夢秋一眼，欲言又止。
柳無言淡淡道：「這事我自有分寸，你去吧。
聽到此處，雲夢秋心裡突地一跳，暗道：「咦！她們古古怪怪的，在說些什麼？哎呀，不好，難不成女魔頭真要殺我了！」
見寧瓏折身欲行，忙道：「等一等！」
回過頭來，假笑道：「大姐姐，你在這兒多半有要事待辦，呵呵，我就不拖累你了，呃……咱們城內再見吧！」一個轉身，拔步便奔。
肩頭處忽如巨石重壓，接著耳邊響起柳無言冷冷的聲音道：「寧瓏你走吧。」
寧瓏答應一聲，秋波向哭喪著臉的雲夢秋一盼，櫻唇邊隱隱閃過一抹笑容，覓路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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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夢秋眼睜睜的目送她婀娜多姿的背影消失在幾株花樹後面，怔怔地只是想哭。
毫無疑問，柳無言將寧瓏打發走，是要下手對付自己了，想著她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腥手段，嚇得幾欲昏倒。
到了現在，他自然深知，身邊的這個「大姐姐」，其實是個不折不扣的大魔頭，自己言詞間稍有不慎，明年的今日，便有可能是自己的周祭。
哆哆嗦嗦的迴轉身來，勉強擠出一抹笑容道：「大姐姐。」
無法可想下，也只好這麼多叫上幾聲，希翼這個女魔頭心軟放過自己了。
柳無言不動聲色的瞅了他一眼，收回搭在他肩上的素手，漫步走到一株花樹下面，艷麗無倫的玉面一片漠然。
長發如水般順著她肩頭滑下，彩裾破裂處隱見膚光晶瑩，隨隨便便地婷立彼處，長腿玉直，流華遍體，渾身光艷四射，實令人神為之奪，任誰也不相信，這個清艷罕儔的絕代佳人，竟在不久前親手結束了幾十條人命。
雲夢秋一顆心怦怦地亂跳著。
此時的柳無言，冷若冰雪，凜然不可侵犯，縱然他曾經與她「親熱」過，仍覺好似陌生人一般，回想昨日對她的「摟摟抱抱」，更是恍然若在隔世。
一朵小花自柳無言頭頂悠然飄落，戀戀不捨地吻住樹下這無雙麗姝的絕美俏臉，在發覺她對自己不予理睬后，心有不甘地滑下地面。
雲夢秋怯怯道：「大姐姐，你在想什麼？幹嗎不說話呢？」
柳無言側過嬌軀，見到他驚懼不安的神態，明顯呆了一呆，奇道：「怎麼啦，小雲，渾身發抖的，你很冷嗎？」
接著似有所悟，迷人的美目內溢出一縷笑意，哼道；「不要再叫我大姐姐，你不是一直認為我是個女魔頭嗎？」
雲夢秋駭了一大跳，忙道：「不，不，不，沒有，大姐姐你誤會了……」
突然身子劇顫，瞠目道：「你……你……你怎麼知道我心裡想些什麼？！」
柳無言瞪了他一眼，冷冷道：「你心中的念頭就掛在你的臉上，除非是眼睛瞎了，誰會看不出來！」
雲夢秋大吃一驚，心虛吱唔道：「噢，呵呵，大姐姐，你可真會開玩笑。呃，你剛才不是在想怎麼殺……殺我吧？」
柳無言為之啼笑皆非，沒好氣道：「真搞不懂你胡思亂想些什麼！方才我是在思忖昨夜『天魔教』突襲的事情，你胡扯到哪兒去了？」
雲夢秋半信不信，仍然賊兮兮地不住向她偷瞟。
柳無言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秀靨一沉道：「哼！你看夠了沒有！」
雲夢秋心頭一怵，訕訕移開眼神，揉了揉鼻子，終於鼓足勇氣。道：「大姐姐，你還記得昨夜對我說過的話嗎？你答應不傷害我的，嘿，你是『煙雨樓』的二樓主，應該不會說話不算吧？」
柳無言覺得自己快要笑出聲來了，勉強板著俏容道：「我有說過這種話么，怎麼我自己不知道？」
雲夢秋面色大變，獃獃望了她片刻，忽然一聲發喊，掉頭就逃。
柳無言再也忍俊不住，飛身上前，一把牽住他手，噗噗笑道：「難怪天香香叫你傻小子，果然有些獃頭木腦。唉，小雲，放心吧，我若真要殺你，早就動手了。」
握著滿手柔軟溫膩，雲夢秋恐駭的心情慢慢平寧，斜眼瞧著她那如花笑顏，忽然間如釋重負，鬆了口大氣。
昨夜廢園血戰過後，與柳無言之間的那種隔閡感覺倏忽消失殆盡，初遇時的那個清冷雅麗、對自己無有惡意的「大姐姐」又回來了。
窘笑道：「大姐姐，你不知道，先前你們『煙雨樓』的那個綵衣劍士寧瓏對我說，你來抓我，是想將我殺了，所以……哼……所以……」
柳無言美目內笑意更濃，罕見地露出個俏皮的表情道：「所以你這傻小子就以為我適才是想把你分屍八塊了？」
一頭青絲瀑布般瀉下，掩住她大半邊臉頰，星目流盈，皓齒如玉，妍姿美態，動人無可比擬。
雲夢秋呆了一呆，由衷贊道：「大姐姐，你好美！」
柳無言微微一怔，嫵媚白皙的面容陡地飛上一層薄薄的胭麗，甩開他手，啐道：「不要和我說這種無聊話兒。」
看著她那似嗔似喜的嬌羞美態，雲夢秋大樂，暗忖馬屁人人愛吃，像大姐姐如此超凡脫俗的人物居然也不例外，笑嘻嘻地道：「大姐姐，我說得都是真心話，你委實太美啦，簡直就像天上仙女一樣……」
「哼！」
柳無言霞染雙頰，唇角邊卻隱含甜笑，佯嗔道：「寧瓏說得沒錯，你果然是個小無賴，小小年齡，卻這般油腔滑調，怪不得那『天魔教』的大公主會被你哄得團團轉，還專門派出她的貼身女衛士來保護你。」
雲夢秋一愣道：「對了，大姐姐，這些事你是怎麼知道的？」
接著上前拉著她手，關切道：「大姐姐，我聽人說，香香的大伯伯打遍天下無敵手，昨夜你和他交手，沒什麼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