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職業秘密

第二章 職業秘密

趙錢孫呆了一下,臉色倏變古怪道:「雲兄弟,不是趙大哥不願告訴你,只不過我曾立下毒誓,絕不泄露其中隱情。何況這事還牽涉了趙大哥的職業秘密。『盜亦有道』,且『拿人錢財與人消災』。雲兄弟,你也不想趙大哥有違職業道德又言而無信吧?」

雲夢秋大感愕然。

「拿人錢財與人消災」,那是什麼意思?剛才這賊頭大哥不是言之鑿鑿說是受人要挾嗎?

難道自己所料非差,這其中果真尤有蹊蹺不成?

趙錢孫賊眉賊眼四外亂瞧一會,湊近身來,聲量壓得無可再低道:「雲兄弟,你我何種關係?雖然趙大哥受誓言所限,卻可透露一個機密你聽。那件物事關係重大無比,就藏在『鎮遠鏢局』內!」

雲夢秋一下躍起,臉色劇變道:「什麼!」

剎時心亂如麻,各種念頭紛呈而至

事實擺在眼前,既然此事竟牽涉到「鎮遠鏢局」,那趙錢孫何故執意要自己江南來,定然有自己尤不了解的隱密。同時隱隱猜到,趙錢孫知道當日田福與林威那席言論激烈的談話的原因。

急搶道:「這到底怎麼回事?趙大哥,你能不能說仔細點?」

趙錢孫雙手一攤,無可奈何道:「雲兄弟,趙大哥當日曾立下毒誓,不得泄露此事內情。如若日後背言棄諾,定會五雷轟頂,死後還只有野狗會吃。不過我可以告訴你,那件東西雖然事關重要,卻與你田爺爺無關。」

接著又嘖嘖贊道:「雲兄弟你真是絕頂聰明!嘻,你是怎樣猜著趙大哥要你江南來是有用意的?」

雲夢秋沒好氣瞪了他一眼,什麼時候了,這賊頭大哥還憑多廢話!這麼眼見的事實若還看不出來,那可與自己那弱智娘子一樣真真是個白痴。

忽然間,雲夢秋平靜下來,對田福的擔心壓過所有一切。冷冷道:「趙大哥,當日我田爺爺與總鏢頭爭吵的時候,你也在場對不對?當時你躲在那裡?」

趙錢孫瞠目結舌,旋又機淋淋的連打了幾個冷顫,悸道:「雲兄弟,知否你現下眼神很可怕,酷烈冷寒,就象能射穿人心底一樣。怎麼回事?自從那夜思儀妹子痛哭著離開后,我就覺得你象是變成另一個人。唔,是否雲兄弟你被刺激太過呢?」

雲夢秋哭笑不得,惱道:「我哪有變了?是你眼花了吧。趙大哥,你還沒回答我呢。」

趙錢孫賊瘦的臉上閃過一抹訕然道:「既然雲兄弟你猜著了。那……咳,沒錯,那天我確系在場,並比你早到一步。嘻,還記得林媛媛那小丫頭卧室內的大床嗎,當時趙大哥就一直躲在床底。」

雲夢秋恨得牙痒痒,要這賊頭大哥說出真話來,就象從石頭縫中擠出水滴來那樣因難。斜乜道:「趙大哥,現在你總該告訴我,為何要我江南來的真正目的了吧?」

趙錢孫反常靜默下來。良久后終於道:「索性都告訴雲兄弟你好了。當時我去安平確是為了一件事物沒錯,可在那東西到手之前,必須先去見一人,並且完全受他節制。任何事情,都須受他調遣。其中一個命令,就是將雲兄弟你帶離安平城,有多遠,就走那麼多遠,再不許回來!」

雲夢秋臉容劇變,心潮洶湧起伏,實在不知是何滋味。

為何竟會是這樣的?

內心深處,他已將趙錢孫當作田福或卓海那樣看待,從感情上來說,這賊頭大哥已超過慕容思儀甚或霜滿天。但做夢也意料不到,前來慕容府竟然是個天大的謊言。

想要責罵,話到嘴邊,看著趙錢孫熟悉的馬臉,卻化為黯然一嘆。

趙錢孫似不敢與他眼神接觸般搭拉下頭來,又偷偷看他道:「雲兄弟,我知道你心裡在恨趙大哥,一直騙你到現在。事實上我是逼不得已。當日那人曾警告說,你若不離開安平城,那便下手取你性命。你說說,那種情況下,趙大哥又能怎辦呢?雲兄弟,你我一見如故,無論如何,趙大哥都是絕不會害你!」

聽著他語氣內的真誠,雲夢秋一陣感動,道:「唉,趙大哥,你可真厲害!原來事情竟是這個樣子的。那人是誰呢?」

誰叫自己與他是「兄弟」呢?事情既已如此,復又何言好說?

趙錢孫鬆了口大氣般道:「那傢伙與我見面時,俱在夜晚或漆黑無光的暗室內,全身裹在一套嚴實的黑袍下,面目半點看不清楚。音調更怪裡怪氣,難聽之至。雲兄弟,趙大哥曾仔細推測過他的身份,可到了現在,尤未弄清他與『無緣門』那兩小子究竟是何關係。對你又有何企圖。總之不大像三大幫會或六大門派中人,會否與『影子殺手』那幫傢伙有所關連呢?」

事實上當日安平城內出現的那批神秘刀手是否當年肆虐天下的「影子殺手」,無人真正說得清楚。可雲夢秋從心內同意趙錢孫這個猜測。

當日與霜滿天激斗的那個神秘女子,一副鬼鬼祟祟的樣子,行事又莫名其妙,很有些故做高深莫測。綜合趙錢孫所說,倒也與那藏頭露尾的「黑袍人」頗為相象。

可他們為何一意要自己離開安平城?

「無緣堂」與之又有何瓜葛?

神思遙馳間,趙錢孫急欲表功般的道:「雲兄弟,是否在擔心你田爺爺?放心吧,他絕對不會有事的。那日我將你偷出徐府前,曾將你田爺爺與林威談論之事暗暗知會了霜滿天。」

雲夢秋一呆扭頭看去。大喜道:「真的?趙大哥,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呢?」

趙錢孫恢復賊頭本性,笑嘻嘻的道:「現下趙大哥不是告訴你了嗎?其實雲兄弟你何必擔心呢?不是還有個天魔教大公主么?憑你與她的關係,縱教林威再有十個膽,也絕不敢加害你田爺爺的。」

天香香與雲夢秋的「早戀」轟傳天下,是近年來最為轟動的消息,連雲夢秋自身也時有所聞,刻際驟被趙錢孫提起,心下不覺微感啼笑皆非。

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壓根不是那麼回事。什麼「一見鍾情」,又或「情不自禁」,統統是胡扯。對他來說,那「天魔教」大公主不過是個很是可愛又頗令自己頭疼的小妹妹而已。

可想著天香香對自己大異往常的神情,暗內又很有些怔仲不定:「難道那小魔女真對我有些那個……什麼什麼的么?」

輕鬆下來。

不管怎麼說,拋開那小魔女不談,只是霜大俠,田爺爺的安危便絕對再無問題。

自來慕容府後,卓海的失蹤與田福的安危一直是懸在他心頭的兩塊巨石。雖然卓海仍是音訊不明,可由趙錢孫帶來的這個好消息引發的喜愉之情仍是充滿整個胸臆。

心情爽快的望向雨後如洗秀綢般的湖面。田爺爺的安全既已無恙,那剩下的便只有小海的事情。突然道:「那日趙大哥你跟我說,武學一道,存乎於心。世上諸派,皆是由里致外,循序漸進。這幾天我仔細想著,覺得很有道理。」

趙錢孫愕道:「咦,雲兄弟你為何對習武突然如此感興趣?」

雲夢秋搔了搔頭,傻笑幾下,卻不回答。

「弱肉強食」,乃江湖上的不二法則。現下的自己,雖然「靠山」無可再硬,先有霜大俠、小魔女,後有「樓主嬌妻」或「幫主姐姐」,可在有心人眼裡,仍是絕無還手之力。慕容鳳隨時隨地都有可能飛來的耳光,就是一例。

何況值此「四面楚歌」之際,沒有點防身武功,怎可逃出慕容府去?雖是臨陣磨槍,總可聊勝於無。

趙錢孫大喜道:「哈!雲兄弟你何時改變心意的?放心吧雲兄弟,以你的絕頂資質,趙大哥管保將你訓練成一個特級高手!今日左右無事,趙大哥就將武學的道理與你大略說說。」

喜出望外下,哪還有心思考慮雲夢秋突如其來的學武熱程?探手入懷,去掏摸那本記滿各派秘學的小冊子。

手剛伸出,突然兩眼發直,望往曲廊彼端,臉色一下古怪之至。

******

悄無聲息地。

一個秀髮挽髻,素淡疾服,外罩粉色披風的美女出現長廊拐角處。長媚的鳳目內隱爆寒意,緩步過來。一臉冷若冰霜的神情。

竟是慕容府今代宗主「寒魄仙子」慕容佩君。

二人慌忙站起,心裡一起突突亂跳不停。心情之異樣,說也說不出。

慕容佩君似緩實速接近,經過二人身旁時,半步不停,漠無表情道:「跟我來。」

二人同時直覺感到她這句話是對雲夢秋所說。雲夢秋愕然,趙錢孫則大感不是滋味。心中玉人觸手可及,卻正眼也不瞧上自己一下。勉強對雲夢秋探詢的眼神報之一笑。低低道:「雲兄弟,你去罷。」

心裡頹唐掛滿賊臉上,看著慕容佩君優雅動人的體態,深受打擊下,只想就此涌身榭下湖水來個一了百了。

雲夢秋有心無力的同情看著他,猶豫道:「趙大哥……」

欲言又止,再遲疑一下,跟著上去。

剩下趙錢孫獨自留在水榭里,獃獃發傻。

******

長廊遙無盡處。

雲夢秋越來越不是滋味。沿途遇見的慕容府下人一齊避過一邊,畢恭畢敬向慕容佩君垂手施禮,又不停偷偷拿眼看他。

眼神說有多古怪,就有多古怪。

雲夢秋心內彆扭之至,暗忖那夜之事傳出來了嗎?這大妞兒又是否曉得?現下她又要自己何處去?

偷眼向慕容佩君一瞥,心虛落後少許。

慕容佩君似無所覺般冷然無語。幾縷髮絲滑過她高挽秀髻后露出的白膩玉潔的玉頸,順著她輕扭緩擺的高挑玉軀微微搖曳。態度娉婷,若庭內怒放的艷桃,秀媚迷人到極處間,另有種無可逼視的艷麗。

雲夢秋微生奇異之感,一剎那時,首次隱約體會到趙錢孫為之痴狂的心景。

如此悶悶行進片刻,小折一彎,景緻驟然一變。

絲蔓罩垂而下,兒臂般粗的花藤披掛曲廊兩旁,清風習習,幽靜深宓,尤帶一絲雨後舒懶睏倦氣息。

慕容佩君倏地止步。雲夢秋心有所思,愕然側沖一步,才終於止定。

詫然往她望去,剛想說話。一陣嬌笑聲隱隱從廊外傳來。

一個少女清脆的嬌聲道:「裊煙姐,你說得是真的嗎?哪有這種事?我才不信呢。」

一陣嘻嘻哈哈笑鬧聲后,另一個少女微嗔的嬌聲道:「騙你幹嘛!小去,你也笑人家,這幾日你與我一直都在梅園內,你說我有騙她嗎?」

雲夢秋大感好奇,暗想她們在說什麼事,這麼興高采烈?小去姐為何也在這裡?

小去微顯促狹的嬌聲道:「我什麼都不知道。裊煙,這些都是你說的,可別把我牽扯進去。」

眾女又是一陣格格嬌笑。

裊煙氣道:「還是好姐妹呢,這樣說人家。好罷,你們不信便算,可那煙雨樓三樓主大家都是見過的,這幾日她與龍公子形影不離,還有丐幫雪幫主,嘿,她們可都是江湖上的著名美女!」

雲夢秋愕然,她們竟在說自己那白痴娘子。那勞什子什麼龍公子是誰?難道竟是趙錢孫適才所說的那個「武潘安」龍飛?

心裡微覺沒趣。

聞聲知人,廊外諸女他都熟識,與小去等女的關係更與眾不同,可聽著她們談論那龍公子的興奮語氣,頗有些情難自己。更何況自己那弱智娘子連日來還與那傢伙「形影不離」。

斜眼偷看,慕容佩君似想著什麼心事,秀眉攏起,神色微顯奇異。

一女噗嗤笑道:「咦,我怎麼覺得有些酸味兒呢?龍公子可是天下最有名的美男子哩,裊煙姐,你是否對他……嘻嘻!」

眾女嬌笑聲中,裊煙羞不可抑道:「啊呀!小妮子竟敢說這種話,非得把你那張油嘴撕下不可!」

眾女你推我擠,東躲西藏,無不笑得全身發軟。

好一會兒后,小去的嬌聲道:「好了,大家快別鬧了。裊煙,今天你不是在梅園當值么?怎麼回來府里了?」

裊煙不依不饒的追打一會,鼓著氣道:「好哇,你們聯合起來欺負人家。哼,不理你們了。」

接著終忍不住噗地笑出來,道:「小去,你不也沒在梅園嗎?哼,還有臉說人家。」

一女道:「是啊,小去姐,我正想問你和裊煙姐,近來梅園內不是挺忙嗎?你們怎有閑遐回府來了?」

又一女接道:「你們有無覺得,近來府中氣氛有些異常?那天我聽負責內宅警衛的孫大哥說,上前天夜裡,府內發生了一件大事,似與阿雲有關,你們有誰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

雲夢秋慘然變色,回眼一看,慕容佩君果然正冷冷盯著自己,秀臉遍布嚴霜。

一女搶道:「聽說這事過後,萍執事與晴執事大吵了一場,直到現在,還互不說話。小去姐,你與裊煙姐是萍執事和晴執事的心腹侍女,究竟怎麼回事?給咱們說說吧。」

另一女趑趄接道:「阿雲……嗯,我是說煙雨樓鳳三樓主,她是何等身份,竟對阿雲那種態度,你們不覺得很奇怪嗎?」

眾女靜默下來。片刻后裊煙遲疑道:「這事我也不是很了解,不過那夜晴執事回來后,心情很壞,我在旁服侍時,突然聽見她自言自語說了一句話,『唉!思儀,你可真傻!』你們看,是否意指阿雲呢?」

雲夢秋心內一陣刺痛,眼角餘光處,慕容佩君的神色也倏變怪異,似是同樣引發了心事。

這次廊外諸女沉默的時間更長。

過了好一陣子,才有一女輕聲道:「其實不能怪儀執事,若我有個那麼可愛的弟弟,也會象她那樣疼愛他。不論他做錯什麼事,都要回護他。阿雲最惹人憐愛的是他那雙眼睛,給人似曾相識的感覺。看人時靈動莫測,又孕滿熱情,親切無比,讓人不忍拒絕。我想,這就是鳳三樓主叫他雲郎的原因吧。你們沒有這種感覺嗎?」

四外啞雀無聲。眾女竟似引起共鳴。無人說話。

雲夢秋驚愕之至。

自己竟然如此「惹人憐愛」,倒是意料不到。不自覺抬手往面上摸去,正想仔細研究一下自己雙眼何故讓人「親切無比」。一眼發覺慕容佩君正乜睥自己,秀目隱露不屑。一呆后訕然歇止。

小去輕輕一嘆,道:「那夜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沒人清楚,不過我曾聽萍執事無意提起,好象與宗主有關係。唉,阿雲那小傢伙,看來又闖禍了哪。」

一女奇道:「與宗主有關?啊,那會是什麼事呢?」

雲夢秋臉色大變,偷偷一瞅,慕容佩君鳳目倏地變得複雜,旋即爆出前所未有的酷厲怒意。大駭下不及細思,忙重重咳嗽一聲。

廊外說話聲一下靜歇。隨即幾女同聲怒叱道:「誰?」

慕容佩君冷哼一聲。

眾女失色驚呼,顯是聽出了她的聲音。雜亂的腳步聲里,惶恐急奔入曲廊。

一眼便見立在慕容佩君身邊的雲夢秋,眾女齊齊一呆,好幾女失聲驚呼道:「阿雲,你怎麼會在這裡?」想著適才所言,無不俏臉飛紅,羞不可抑。

雲夢秋搶在慕容佩君之前,飛快向她們使了個眼色。板起臉來,裝出一副嚴肅的樣兒道:「小去姐,近來事物這麼繁忙,你們怎麼可以偷懶呢?瞧瞧,大小姐很生氣呢,這便去罷。」

聽著他儼然此間主人般的說話,眾女想笑又不敢。垂手肅立廊邊,惶惶然大有懼意。

慕容佩君冷電般的眼神在諸女面上一抹,忽然冷哼一聲。道:「走罷!」當先去了。

雲夢秋向愕然難明的眾女一笑,飛步跟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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