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花落誰家

南海「魔門三聖」，無人知其出處，乃百年前煞名最盛的魔道殺星。

三人武功奇高，手段殘忍，無論正教邪派，稍拂其意，立殺無赦。其身過處，宛若狂風卷席，總是留下一片腥風血雨。當時的武林，無有一人能稍擋其攖。

直至六十多年前，三人因細故屠滅晉北正教「正氣堂」，終激怒當時的華山派「七仙女」。

武鄉城郊一場大戰，雙方兩敗俱傷。三聖當場遁離，從此隱於南海魔宮，再不入世。七仙女則盡負內傷，稍後幾年間相繼不治。

此戰對武林的影響至為深遠。

幾年後，葉天龍率先成立「泰山葉家莊」，其後則是「橫卧中天」文文武與「笑傲雲天」晃蒼相繼創建「煙雨樓」和「長風幫」。

現下突得鳳楚楚相告，龍飛竟是「魔門三聖」的傳人，以雪影柔之沉靜，仍不禁俏臉變色，心裡第一個念頭就是：「此事慕容世家是否知曉？」

美目斜盼，慕容佩君正滿臉震駭，盯著鳳楚楚，事實自是不問可知。

雪影柔微微側回頭來，倏地輕輕嘆了口氣，丐幫弟子遍布天下，素以無孔不入、消息靈通稱著。此際想來，不免汗顏。

秀亭內寂靜無音。

龍飛與鳳楚楚四目互視，驟地哈哈大笑道：「煙雨樓果然厲害。龍某行道江湖以來，從未自表身份，江南第一大幫，實是名下無虛。」

接著異峰突起般問道：「楚楚小姐前來杭州，可是為了貴樓柳二樓主之事嗎？」

一語驚人。

三女嬌軀同時一顫，神態無不即時異樣之極。

鳳楚楚鳳目內爆出邪怪光華，冷冷注視著龍飛道：「南海魔宮雖然厲害，可我煙雨樓並未放在眼裡。龍飛你最好檢點你的說話。」

她在突然間變化如此之大，石桌邊的二女一齊微生警惕之心，龍飛則啞然一笑，聳了聳肩，做了個「我不說就是」的無奈表情。

三女看得芳心一顫，龍飛這個動作有種漫不在意的瀟洒味道，不自覺引人注目，充滿了男兒陽剛之氣。

鳳楚楚秀目里寒芒消去，眼波流轉，橫了他動人的一眼道：「龍飛你不要裝可憐！身為南海魔宮的少主，做出這副樣兒，以為我會同情你嗎？到底找我幹麼？直接說出來吧！」

胸海里則浮出雲夢秋的身影，將他與對面這美男子暗生比較之心。

這下龍飛更不知該如何回答，苦笑道：「本來我是想與三樓主商議一下鳳三小姐之事，可現在楚楚小姐你又著我檢點說話，須知話從口出，又該如何檢點法？楚楚小姐你這不是在為難我嗎？」

看著他那苦兮兮的模樣，三女一齊忍俊不住，明知他是故作姿態，仍是「噗嗤」嬌笑出來。雙方距離立時拉近不少。

鳳楚楚微嗔道：「我有叫你不說話嗎？哪有為難你了？」

撫著秀緞般的長發，從亭欄處站起身來，姍姍來到石桌旁坐下。

雪影柔含笑道：「慕容府鳳三小姐貌美如玉，若得妻若此，復有何憾？龍公子，妾身此言可是？」

龍飛一呆，還未來得及說話。

慕容佩君輕嘆道：「雪幫主誤會了，龍公子並無此心。小鳳性情古怪，又眼高於頂，無論我如何開導，總是倔強不聽。怕也只好讓聞訊趕來敝府的各位朋友失望了。」

接著眼望亭外，微有感觸道：「說來此事也是我的不好，不該那樣逼她。唉，三位想必都知道，上幾月前，我曾帶她前往洛陽『費家莊』去，怎奈小鳳一見那費大公子費賓虛便不喜歡，次日清晨立即不辭而別，令我在費家莊異常尷尬。也真苦了那費大少一片痴心，竟千里迢迢追到了我慕容府來……」

不知是否心情使然，這慕容府宗主竟在此際不自覺的吐露出了平時絕不會對外人說出的心裡話。

雪影柔三人神態各異，靜靜聆聽，不發一言。

此時雲夢秋若在這裡，必定恍然大悟，原來慕容姐妹矛盾由來，竟是做姐姐的逼著妹妹出嫁。

清風吹過，慕容佩君凌然一震，恍惚的眼神一下重又威儀閃現。瞟了龍飛一眼，俏臉上閃過一絲異樣的神色。

龍飛微笑道：「慕容府大會天下豪俊，乃是為貴府三小姐選配佳婿，此事早已傳遍天下，宗主既不忍逼迫令妹，豈不是要失信於天下嗎？況且近日來府內群英薈萃，三小姐該不會沒有人入眼吧？

鳳楚楚奇怪的瞅了他一眼，暗忖這魔宮少主不知打的什麼主意，聽其口氣，欲待慕容鳳出嫁的心意竟比慕容佩君還要迫切。

雪影柔淡淡道：「得勝堂向為四大世家之一，以妾身看來，那林二少莊主林鼎臣與鳳三小姐倒不失為一對佳偶。宗主以為如何？」

跟著淺淺一笑道：「龍公子丰神絕世，又是南海魔宮少主，兼之二十七派大聯盟龍頭，這等身份，可也無人能夠相比了。」

龍飛聽出了她語氣中的微嘲之意，嘆道：「敝盟內二十七派，除了黃河幫外，都是些江湖中藉藉無名的小派別，刻下武林巨變在即，不得已下只好聯盟一起同舟共濟，自是難入雪幫主法眼。」

接著苦笑道：「說來也是好笑，二十七派與在下素無瓜葛，卻不知何故，執意著我做那勞什子龍頭老大。到了現下，在下依然稀里糊塗，莫名其妙。打鴨趕架上，難免貽笑天下了。」

鳳楚楚噗嗤嬌笑，白了他一眼道：「當面撒謊！龍飛你最好說實話，不然或許我就不幫你了！」

在她笑意盈然的眼神注視下，龍飛微微有些發窘道：「楚楚小姐知道我來此地為了何事了嗎？江湖傳言，貴樓媚大樓主有意小姐下嫁『長風幫』少幫主雷傲，長風幫幫主『王者之劍』雷寄天夫婦已準備不日親臨太湖君山『煙雨十二樓』，可楚楚小姐何故反而刻際前來杭州呢？」

雪影柔看著俏臉一下沉下的鳳楚楚，柔婉介面道：「妾身也是有聞於此，特意趕來與楚楚小姐一會呢！」

鳳楚楚修眉蹙起，不悅道：「你們聽誰說的？哪有這種事。噢！我是雲郎的妻子，真要出嫁，我就嫁給他！」

接著掃了目定口呆的三人一眼，微嗔道：「你們幹麼這樣看著我？說話呀！」

早前慕容佩君二女曾親眼見著她口口聲聲嬌呼雲夢秋作「雲郎」，但乍聞這「煙雨樓」三樓主柔情無限的親口承認要嫁予他，仍不禁驚駭之至。面面相覷，一時又哪裡說得出話來。

龍飛壓下激蕩不已的心情，強笑道：「江湖流言殊不可信，倒是在下莽撞了。楚楚小姐麗質無雙，不知是誰有那麼幸運，能獲小姐芳心呢？」

聽他稱讚自己，鳳楚楚很是高興，嬌聲道：「其實龍飛你長得很英俊，連我雲郎也沒有你那麼好看。長風幫與我煙雨樓聯姻確有其事，我來杭州前，無言便應邀前去洞庭了。這事你不是知道嗎？」

雪影柔秀媚的大眼裡飄過一縷異色，插道：「如此說來，貴樓與長風幫聯姻一事已成定局了，但以妾身所知，貴樓柳二樓主性情冷傲無比，她真會同意下嫁長風幫少幫主雷傲嗎？」

心裡卻不由自主的想著了雲夢秋，不知是幸運或是不幸，這個少年的命運已與當今武林形勢有意無意的聯繫在了一起。

「天魔教」大公主天香香對他「一見鍾情」本已轟動武林；前來江南不過數月，「煙雨樓」的三樓主又成了他的「嬌妻」，如此糾纏不清，何時才是終局？

若他知道自己的「女魔頭大姐姐」不日便將下嫁長風幫少幫主雷傲，又該如何想呢？

慕容佩君那清冷予人種難以親近的感覺的聲音自耳邊響起道：「六大門派今次援救唐門，雖未競全功，畢竟亦令天魔教氣焰稍斂。刻下各派弟子俱陸續返回本派，雪幫主怎有此閑遐來我慕容府呢？」

接著輕輕一笑道：「嘗聞『風霜劍』霜滿天與幫主近來相攜出現於鄂、湘等地，所為者何呢？」

雪影柔芳心一凜，有點不自然的道：「宗主既然相問，妾身豈敢有瞞？唐門一戰後，武林局勢驟變。長風幫與煙雨樓俱為當今大派，若有異動，必將牽涉整個武林。所以前些時日，妾身與『風霜劍』霜兄相與拜會雷幫主，略作交談。」

她自知難以瞞過面前這慕容府宗主，索性直言，不過「煙雨樓」三樓主就在身旁，這番話也只能說到這裡為止了。

鳳楚楚嫣然道：「長風幫與我煙雨樓聯姻一事乃極端機密，不過怎可瞞得過宗主與雪幫主去？慕容世家今次擇婿天下，不正是為此嗎？」

旋即向龍飛甜甜一笑道：「喂！你傻瞧著我幹麼？你的心上人兒呢？她到哪裡去啦？」

龍飛三人同時駭然大震，望著面前這「煙雨樓」三樓主小女孩般純甜誘人的笑靨，背心處無不襲上一陣冰涼的浸骨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