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橋頭驚艷(下)
慕容思儀和趙錢孫同時變色,前者櫻唇顫動,正要說話。
祖平哈的一下笑了出來,難看的皺皮眼內射出譏諷光茫,斜乜道:「醫者須知『望、問、聞、切』!淳于兄行醫多年,何故本未倒置?又醫者父母心,淳于兄大驚小怪,所為何來?」
淳于鮮冷冷看了他一眼,卻不理會,向慕容思儀道:「令弟脈象之奇,實前所未有,老夫行醫多年,尚是首次遇上。觀之體內血脈混亂,七經八脈迂滯之至,已病入膏肓矣!」
雲、趙二人一同心裡大罵,卻相與鬆了口長氣。
「**問心勁」隱於雲夢秋體內經絡外,這淳于鮮雖有神醫之名,卻顯是不通武學,果未看破其中微小差異。
慕容思儀花容失色,泫然欲滴的瞅了雲夢秋一眼,垂淚道:「他……我雲弟沒救了嗎?」
淳于鮮傲然道:「換個人來自是如此,但思儀姑娘忘了老夫是誰了嗎?神一貼之名豈是白叫的!」
接著臉上微顯躊躇道:「不過,令弟經年久病,體質孱弱,老夫縱有回天之力,但……唔!其中卻有個大大的難題。」
祖平嘿然道:「何難之有?淳于兄不外是想以猛葯摧之,好全你神一貼之名而已。嘿!老夫所見,卻大不相同。思儀姑娘,令弟病久曠深,怎受得此猛劑重葯?須當徐徐調之。方可續命延年。」
當真是三句話不離本行。慕容思儀仲心栗六,纖白的素手絞著腰結,久久難作決定。
淳于鮮哼了一聲,首次凝定祖平雙眼道:「祖兄不知病情,難怪作此繆斷!此子命實不久,老夫可以『神一貼』之名保證,絕難活過三月,又怎可徐徐調之?俗云:『重症須用猛劑』,否則以祖兄高明若此,想一樣無能為力!」
祖平眼內閃過一絲鄭重。淳于鮮人雖難過,神醫之名卻噪於大江南北,他既如此堅持,必有一定的道理。
臉上自是做出一副輕鬆的樣兒,哈的一笑,漫步過去,伸手搭在雲夢秋脈間。
淳于鮮嘴角現出一縷譏嘲,與慕容思儀和趙錢孫的目光一道落在他身上。
屋裡再次寂靜下來。
祖平笑意漸隱,換之一臉異色。忽然咦了一聲,閉目沉吟片刻,又咦了一聲。
淳于鮮睥睨道:「祖兄似胸有成竹,何妨言之一二,讓在下等恭聆高論如何?」
祖平聽若罔聞,緊鎖眉頭放開手來,深思片刻,忽向慕容思儀道:「令弟病之極矣,卻非是無救,思儀姑娘若信得過老夫,且寬坐片刻,待我去去便來!」
一抱拳,竟就那麼出門而去。
雲夢秋三人相與愕然時,淳于鮮哼道:「曠病豈可用慢葯?思儀姑娘,令弟之疾非用猛劑不可,請少坐一會!」站起身來,也是說走就走。
慕容思儀稍一遲疑,垂目看了雲夢秋一眼,嬌聲道:「淳于先生!」跟了出去。
趙錢孫低聲道:「雲兄弟,我也去瞧瞧,奶奶的,可別讓這兩個老傢伙把你醫死了!」嚷道:「思儀妹子,等等我!」追出房去。
剩下雲夢秋呆坐椅上,滿心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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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雪遍天。
天地白茫茫一片。
雲夢秋久候二人不至,枯坐無聊下,閑步出房,長廊外滿地銀霜,園落內幾珠梅樹迎雪傲立,筋骨似鐵,幽香陣陣。
賞玩一會,一回眼間,看見側旁假山後藤蔓披垂,似有道角門,百無聊賴下,漫步近前,開門出去。
門外曲巷深僻,行人寥寥,四旁秀閣雅樓重幔垂罩,沉浸雪霧下,冰霜嚴寒間,驪歌嬌笑聲卻時時得聞。
雲夢秋長於川南,從未見過如此豐雪美景,快步出得巷外,前方豁然開朗,寬曠的大道上路人接踵來往,花街繁華,酒樓林立,曲橋流水,處處得見。
雲夢秋擠入人潮里,興緻盎然的沿路遊玩,不知不覺間,已遠離回春堂,前面一道秀橋彩虹般橫跨大河上,河面花艇絡繹不絕,間或能見身著華服盛裝的嬌俏女郎在船艙內格格嬌笑著驚鴻一現。
雲夢秋上得橋來,憑欄閑眺,心情一片寧怡。雪花片片飄下,輕柔落在他身上,肩頭。
就在這時,心裡升起一陣奇異的感覺。
雲夢秋一下回頭,突然呆住。
不知何時,身後多出個秀髮披肩,裊娜多姿的麗人來。一雙似若脈脈含情的如水秋眸盯在他身上,朦朦朧朧的眼波里射出迷茫的神色。
此女膚若凝脂,杏目桃腮,秀色可餐,雖此刻酷寒難當,她卻只在雪白的羅衫外加了件長垂及地的淡黃披風,愈顯娉婷秀美,兼之身形高挑,一對美腿極為修長,更惹人倍添遐思。
但更引人屬目的,還是她眉間有著種淡淡的迷茫之色,若似個天真可愛的小女孩般若隱若現,與她成熟動人的玉軀相襯,反另有種強烈的誘惑力,讓人生出呵護不忍傷害的感覺。那種特異的風姿,以雲夢秋之見慣美女,仍不禁心生驚艷的感覺。
二人面面相覷,麗人悄然無語,雲夢秋則愕然無話可說。
四外路人早已停下,紛紛駐足觀看,竊竊私議,指指點點。
麗人終於啟口,美目深注他柔孌道:「你不認識我了嗎?」語音溫婉動人,悅耳之至。
雲夢秋瞠目詫愕,吭哧了半天,才好容易想到一句回答:「嘿!小姐……你認錯人啦!」
芳脂微聞,四面又眾人圍睹,窘不可抑下,一個轉身,飛也似的逃下橋來,埋頭急行。
七拐八折行了多時,一顆突突直跳的心才稍覺平寧,正想迴轉「回春堂」,卻突然愣住。
四外高樓夾屹,道路伸展入旁邊去。難以置信的,自己竟然迷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