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7章 山重水複疑無路

067章 山重水複疑無路

既有了山爺的命令,且又有兩個侍女日夜陪侍著,便再無人敢擅自來後山騷擾輕顰了。

自那次與輕顰爭執過後,狼野也未再踏足過後山半步。他並非是顧忌義父的命令,只因他內心裡一種強烈的挫敗感作祟,使得他一時失去了面對輕顰的勇氣與信心。既然不知該如何面對她,倒不如不見面。

輕顰雖有了思彤與幻月兩名女子作伴,且又跟著她們,學了一些刺繡手藝,可她終是心不在焉的。她所企盼的,始終是能夠早日下山。只可惜,她雖終日苦思冥想下山之方,卻終也是無計可施。

高玉深知輕顰的心意,便時常開解勸導她。漸漸的,二人逐漸熟識起來,便待彼此為知己。

轉眼到了除夕。大年夜裡,這些山上人家也慶賀的熱鬧非常。輕顰深知後山冷僻,便允許思彤與幻月一道,回寨子里去守歲。讓她們與往日的同伴一道,在來年裡,為各自討個吉利。

山寨里,山爺也邀請了郭神醫一道,與眾兄弟、家人,聚在了一處,通宵暢飲。高玉因感染了風寒,便留在了後山。

大年夜裡,輕顰守在爐火旁,一面做年夜飯,一面為高玉煎著葯。

無論做飯還是煎藥,輕顰本都不在行。如今兩樣放到一起來做,她自然是更顯吃力了,手忙腳亂的。

她一個人在廂房裡,正蹲著身子,專註的照看著灶膛里的柴火。忽聞身後傳來了劇烈的咳嗽聲,便轉過頭去看。只見高玉披著外衣走了進來。他面色蒼白,病容憔悴。

輕顰趕忙站起身,迎了過去,嗔怪道:「外面天這樣冷,你何苦還要出來?等我做好了飯,便給你端過去,你好歹也要吃些。」說著,她又看了看爐火上的葯,道:「這葯,只怕還要再熬些時候。你快回床上歇著。」輕顰一面說,一面將高玉推向門外。

高玉滿臉愧疚,又咳嗽了幾聲。聲音孱弱道:「思彤與幻月都不在,我怕你忙不過來,想給你搭把手。」

「不用。」輕顰扶著他,出了廂房的門,又叮囑道:「粟米已下了鍋,你只管回床上躺著。一會做好了,我自然會給你端過去。你就在床上吃,免得下來又著了涼。這幾日異常寒冷,你再沒胃口也得吃些,肚子里暖和,風寒也好得快些。」

高玉受輕顰如此悉心照料,不免滿心暖意,便帶了幾分笑意回身看著她。只見,她的鼻子、額頭盡都沾上了黑炭,猶如花貓一般可愛。高玉不禁「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輕顰不解其意,只停住腳步,怔怔的望著他。

高玉伸出手,輕輕幫她拂去了額前與鼻頭的黑碳。

輕顰明白過來,是自己太過愚笨,手忙腳亂間弄髒了臉。知道自己出了丑,輕顰不禁現出了幾分羞愧之色。

兩人無言,只相視而笑。的確,在這寒冷的除夕之夜,兩個人躲在這冷僻的後山上,孤苦無依。彷彿所有的熱鬧都是別人的,他們,不過是被那熱鬧遺棄的可憐人罷了。

他們兩個人相互扶持著,宛若兩隻同病相憐的羔羊,在這樣的風雪之夜,唯有緊緊依偎,才可體會到絲絲暖意。這種惺惺相惜之情,正是貧苦之時,知己間所能給予彼此的至真至純的友誼。

就在二人彼此欣慰對視之時,不巧,恰被狼野撞見了。

狼野本是奉了山爺的命令,來給他們二人送吃食的。不想一進院子,竟兜頭撞見了他們二人如此親昵的一幕。狼野只覺頭腦里茫茫一片空白,便只提著食盒,目瞪口呆的拘在那裡,怔怔的看著他們,竟忘了言語。

「狼野?」高玉注意到他時,他仍有幾分恍惚。

聞聽高玉之言,狼野才勉強回過神來。他走上前,吞吐著道:「我……不,是義父,他讓我送些吃食過來。」說著,他便將手裡的食盒遞到輕顰眼前。

輕顰自看見了他,便收攏起了笑容,沉下臉、垂著眼帘不看他。見他將食盒遞了過來,輕顰也並不伸手去接,只當作沒聽見、沒看見一般。

狼野一時尷尬,便轉手又將那食盒遞給了高玉。訕訕道:「義父讓我替他傳話,叮囑你仔細養著。若缺什麼,只管朝他去要。」

高玉聞言,不由連聲道謝:「有勞山爺掛懷。煩請你回去轉告山爺,只說我並無大礙,不過是尋常的風寒,略養幾日便可痊癒了。」

狼野雖嘴裡應著高玉的話,可他的眼和心,卻全都落在了輕顰身上。他心事重重一般,並未將高玉的話聽進心裡去。

輕顰偶然抬起眼,竟撞見了狼野那灼灼直視的目光,不禁甚感厭惡,便扭頭回身,抬腳進了廂房。

狼野見輕顰如此冷漠,只覺尷尬不已,一時手足無措,竟抓耳撓腮起來。完全失掉了往日里的威風與洒脫。

高玉回頭見輕顰進了廂房,又見狼野滿臉失落,便料想,他們二人之間定是還有些嫌隙。便扭頭朝屋裡看來一眼,又猶豫著,對狼野低聲道:「輕顰……是個心地善良的女子,她並非如你們所想的一般不堪。日後,若尋到合適的時機,還望你能替她向山爺求求情,放她離開這裡。」

狼野聞言,便神思恍惚的輕輕應了一聲,轉身便要走。可他彷彿又想到了什麼,復又回過身子問道:「她走了,可是要回那種地方?」

「啊?」高玉一時被他問蒙了,不知所云,只怔怔的望著他。待細細琢磨了一番后,高玉才訕訕道:「自然不會。」

狼野聞言,不由稍稍寬了些心,遂轉身出了院子。

返回山寨的路上,狼野的心彷彿再一次被掏空了。失落,又帶著說不清的陣陣酸意。他也不知何故,只覺的如何都提不起精神。

待狼野回到山寨里時,眾人正圍著火堆飲酒,喝的酣暢淋漓。他也便尋了個地方坐了下來,默默的端起了酒碗,一碗接著一碗的喝了起來……連他自己也不清楚,這一晚,他究竟喝了多少酒。

凌雪能歌善舞,逢此佳節,她自然要為眾人跳舞助興。

翩翩起舞間,她彷彿留意到了狼野的不悅。待一曲終了之時,她不顧眾人喝彩相邀,便只徑自走到狼野身旁。

凌雪見狼野坐在火堆旁,已有了幾分醉意。且他的嘴角、胸前,也早已被酒水浸濕。她便拿出了絹帕,為他擦拭起來。誰料,狼野竟在恍惚間一把將她推開,搖搖晃晃的站起身,走遠了。

凌雪眼睜睜看著他消逝在夜幕里,又猜不透他的心思,不由心中難過不已。

郭神醫與山爺將這一幕看在眼裡,誤以為是兩個有情之人鬧了彆扭,便都會意的笑了起來。郭神醫捋著鬍鬚讚歎道:「大小姐華容婀娜;狼野俊朗豪氣。他們二人當真是郎才女貌,絕世無雙啊!」

山爺哈哈一笑,道:「這兩個孩子,出類拔萃。我都喜歡。」

郭神醫知道凌雪對狼野的心思,便有意提點山爺道:「一晃竟過了這麼些年,孩子們也都長大成人了,也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年歲了。」

山爺聞言,不由面露難色,嘆道:「女大不中留啊!我的兩個女兒都有了自己的心思,我並非看不出。只是……」他頓了頓,仰頭灌了一杯酒,道:「我這兩個女兒,一文一武,一靜一動,雖性子不同,可他們鍾情的,卻是一個人。」

他又嘆道:「這讓我這個做爹的,很是為難哪!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偏袒了哪一個,都於心不忍哪!正因如此,我才遲遲未敢談及她們的婚事。」

郭神醫道:「狼野英俊驍勇,兩位小姐慧眼獨具,自然都會對他心生愛慕、青眼有加。山爺確是難以取捨。只是,您這樣拖著,終究也不是個妙計,反倒會讓二位小姐的年華徒然流逝啊。」

「女子年華易逝,我何嘗不知道啊。」山爺嘆道:「狼野人品出眾,能力超群,來日接替我的位子,掌管著這個山寨,我倒是放心的。只是……我見他對雪兒和霜兒一般敬愛,且多是兄妹之情。我當真是看不出,他中意於哪一個呀!」

郭神醫問道:「山爺可就此事,問過狼野的意思?」

山爺道:「我倒是試探過他幾次,可他每每總是說對我的兩個女兒,只有兄妹之情,並無男女之意。我問他,可是看上了山上哪戶人家的姑娘?他也只是搖頭,只說不想娶親,單想在我身旁盡孝。這孩子,到底是難為我了!」

郭神醫聞言,贊道:「狼野為人仗義,夾在兩位小姐之間,左右難以取捨,他許是不願傷了任何一方,故而推脫說不願娶親,也在情理之中。」他頓了頓,又道:「據老夫觀察,大小姐溫婉可人,與狼野又志同道合。依老夫看,狼野對她,可未必會無情啊。」

山爺聞言,不由大笑道:「你這話,到底是有意偏袒雪兒啊!」

郭神醫連忙擺手笑道:「不敢不敢!」

山爺又問他有無良計,他道:「若山爺實在無方,二位小姐又都不肯轉變心意的話,依老夫看,您倒不如效仿那娥皇、女英,成全三人之美。也總要好過,漫無目的的拖延下去啊。」

山爺點頭笑道:「言之有理。」言畢,二人遂喝酒,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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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鎖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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