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三章 借火
為什麼突然想要開放葬劍海？
這最關鍵的問題此時卻完全沒人提起，因為對於名鋒劍主而言，名鋒會與他們的關係不過是供需二字，別鴻雁想要變革，為什麼？這並不重要，倒是若有一日葬劍海真的對世人開放，那麼像是位居初城大將的凌寂霄所考慮的恐怕還會更多些，所以此時他問的也最為乾脆。
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別鴻雁一人身上，他卻是八風不動，只淡淡說了一句，「我並不需要諸位為我做些什麼，各位今日賞臉前來，已是幫了我大忙。」
……嗯？
這樣的回答着實讓蘇紫愕然，可別鴻雁並非玩笑，他敬了在座所有人一杯酒後，就再不提這一話題，這一場晚宴，居然就在這樣詭異的氣氛之中持續到了最後。
散場之時已是夜深，雖然一場酒宴后赴宴的人竟然都神奇的保持着清醒，但來都來了，怎麼也不急在這一夜，所以不論是她與盛凌人，還是凌寂霄或上官明，都決定明日一早再各自離開，只有此前姍姍來遲的肖泠，在參加了這樣一場其實似乎並沒有什麼意義的宴會之後，更是決定就在這夜色之中離開。
「既如此，我也不再多留肖女俠，一路順風。」她要走，別鴻雁也不強留，起身相送。
「嗯。」從始至終都未曾摘下帷帽的肖泠微一點頭，在轉身之前留下一句，「若要凄風相助，八荒四海，日月星辰，我必前來。」
「凄風千金一諾，別鴻雁先在此謝過。」
肖泠那黑色的身影消失在階梯盡頭后，上官明忽然笑了一聲，「她倒還是性情中人。」
「舊識？」凌寂霄有些興趣。
「一面之緣。」上官明笑了笑，「與你一般。」
「哈，你若有閑，前來初城，一壺酒，一場劍，就不再是一面之緣。」
「那是什麼？」
「生死之交。」
「哈。」
見眼前這兩個如此輕易就從素不相識變成生死之交的人走遠，在後面的蘇紫不由得表演了一下目瞪口呆，直到被盛凌人在腦袋上拍了一下。
「別發獃了，明日一早，我們離開。」
「就這麼走了？」蘇紫躲開他的手，問道。
「不然呢？就算加上明日，距離你心心念念的大比可也只剩下四天了。」盛凌人瞥了一眼跟在他們身後的別鴻雁，「我知道你在疑惑什麼，但既然他不開口，就不必旁人多言，我們目的已經達成，又結了這一場善緣，足夠了。」
「……嗯。」
然而就在蘇紫點頭認同他的同時，別鴻雁卻又忽然開了口。
「蘇姑娘，可否借一步說話？」
蘇紫與盛凌人同時停了步，回頭看他，「去吧。」低聲在她耳邊說了這兩個字，盛凌人向別鴻雁點頭致意，先行離開。
「別會長請講。」待別鴻雁走近，蘇紫便等着他的下文。
「我有個不情之請，冒昧之處，還請蘇姑娘見諒。」別鴻雁言語之間已是十分的客氣，但他接下來的請託還是讓蘇紫微微一怔。「我想向姑娘借一分蒼鉅火。」
「借？」蘇紫注意到他的用詞，「不知別會長想要如何借？」
「借姑娘一火，換我名鋒會一劍之諾。日後不論你是要修補手中之劍，還是要名鋒會為你重鑄一劍，我都以會長之位允你。」別鴻雁提出的提議可以說是十分誘人了，基本就是不求道今日許諾的簡化版，卻是更合她的心意。
「蒼鉅之焰無堅不摧，我就算肯借，別會長難道就有辦法將其保存起來嗎？」
「這點蘇姑娘大可不必擔心，既稱名鋒會，自然總會有些外界難尋的特殊手段。」別鴻雁看着她，「蘇姑娘可答應？」
蘇紫沉默片刻，忽然開口道出一句頗為尖銳的話語，「別會長的許諾，想來也只是在別會長還是會長時，才有效力。」
然而即使是這樣的一句話，蘇紫也沒能從別鴻雁的臉上見到半點變化，他點頭，乾脆承認，「不錯，如若有一日別鴻雁的名字不再代表名鋒會，那我的確只能對蘇姑娘食言了。」
「那又究竟是什麼原因，讓別會長做出今夜坦言的那個決定？」以蘇紫所知的歷史，向來變革者難有好下場，名鋒會歷史悠久，其中嚴苛到近乎變態的規則自然不合理，可越是這種不合理的傳統，越是難以打破，因為它的形成自有其原因和道理，就好比十劍撐起了名鋒會的盛名，令九州之上任何鑄造組織都無法與之比肩，這樣獨一無二的地位，已然成為名鋒會的立身之本，但別鴻雁一旦開放葬劍海，十劍神話就此打破，那麼名鋒會還剩下什麼？恐怕到了那時，這三個字會連大後輩一品樓都不如，畢竟除無道之外，上一把凄風入世已是數百年前之事，而一品樓成樓才不過數百年，卻已有數件神兵闖出威名。
這樣的落差，足有十萬數的名鋒會鑄師之中，能有多少人接受得了？
這是今夜赴宴的所有人都明白，卻無人問出口的問題，而相較十劍那些人精，蘇紫這樣的直接了當，到讓別鴻雁一瞬默然。
「蘇姑娘可知被你所破的雙棲劍，是出自何人之手嗎？」
雖然是轉移話題，但蘇紫還是回答了他，「別會長今日曾言，鑄師之名為青山。」
「好記心。雙棲劍正是出自青山之手，而青山乃是么老所收的最後一位入室弟子。」
蘇紫忽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們明日一早就會離開，別會長想以何物貯存蒼鉅之火，就拿出來吧。」
「別鴻雁，」他忽然笑了，鄭重合手向蘇紫一禮，「在此謝過姑娘。」
翌日，天色還未破曉之時，蘇紫和盛凌人便已經準備好了要迴轉不歸山，別鴻雁前來相送，交給兩人一人一枚全新的名鋒令。
「名鋒會的入口並非一成不變，盛兄已是我名鋒劍主，蘇姑娘亦是會中貴客，以後二位憑手中之令便可隨時前來。」
「多謝。」接過名鋒令，二人終於結束了這波瀾頻生的求劍之旅，「別會長，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