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小樹林
來墨陵的人，大都醉心武學，沒有人會注意雍山的秀麗風光。
離二院不遠，便有一處小樹林。林中的樹木並不多麼繁盛，但是林子深處，卻別有一番寧靜清幽之美。
金銘放輕了腳步，向著琴聲來源處走去。
然而腳踩落葉聲仍然驚動了那彈琴的人——宇文成傑。
宇文成傑抬頭，見是金銘，歪頭一笑，喚了聲:「哥哥。」
金銘亦點了點頭:「原不想打擾你呢，這天籟之音，斷了可惜。」
說著，他走到宇文成傑身邊坐下。
他們是同父異母的兄弟，卻並沒有什麼隔閡。宇文成傑最擅長音律，可以說，普天之下，沒有幾個人可以與他比肩。但是宇文成傑沒有說過，他痴心於音律，僅僅因為哥哥喜歡。
「剛彈的什麼？怎麼沒有聽過？」
「此曲名為《月華》，新作的，還有些地方不夠好，哥哥幫我想想？」
於是宇文成傑再度撫琴。
琴聲低婉，若閨女低泣，如雨霧瀰漫。清風習來，葉舞相伴，琴聲隨著風繚繞於林間。縹緲、悲切。
金銘閉目，似望見沉碧島的明月，皎潔，清明。
墨陵地處雍山，月色亦是不尋常。而金銘卻偏愛沉碧島的月色，更愛沉碧島的美景。
餘音裊裊，卻終於歸於寧靜。
「哥哥，好聽嗎？」
「很美。」金銘睜開眼，宇文成傑也正直直地望著他。
「可是總覺得有什麼不好的地方，又不知道是哪。」
「曲由心而發，不必太過在意世人追求的悅耳，能表達心意便是極好。」金銘摸了摸宇文成傑的頭，「只是，莫要太過於傷心。」
宇文成傑並不躲開，從小金銘就愛摸他的頭，他習慣自己哥哥的愛撫，也只接受自己哥哥的愛撫。
「我們，真的不回沉碧島嗎？」
「想家了？」
「嗯。」宇文成傑點了點頭，「我喜歡沉碧島，不喜歡這裡。我不喜歡和這麼多人待在一起。」
「委屈你了。」金銘嘆了口氣，「只是這幾年，我們最好，不要回去。」
「因為雪姬姐姐嗎？可是，她已經成親了啊……」
「成傑，你還不懂。若是你真的想家，便回去吧。大哥，不強求你。」
「我不，哥哥在哪，我就在哪。」
「當真？」
「當真。哥哥就是煩我攆我，我也定賴著哥哥不走。我一輩子都不會離開哥哥，一步也不離。」
「傻瓜。」金銘笑了，「將來你我都要成家的，你這麼說，讓你未來的夫人作何感想？」
「我是認真的，哥哥是我的哥哥，誰敢和我搶，我就讓他不好過。」
「我只有你這一個弟弟，誰能和你搶？不多說了，我去看看葉無雙，你也早些回寢室吧。」
「葉無雙？看他幹什麼？」
「他受傷了，我給了她金創葯和止疼葯，現在她也該上完葯了，我去看看。」
「止疼的？是柜子里那個淺綠色瓶子裝的嗎？」
「嗯。」
「可是，在我這啊。」宇文成傑一臉無辜地掏出一個淺綠色小瓶。
怎麼會？金銘一時也驚呆了，止疼葯在成傑這，那他給葉無雙的，是……
金銘突然想起自己拿的那個小瓶，顏色似乎比這個瓶子還要淺些，難道是自己剛調製的消毒水？
那葉無雙……豈不是要疼死？
……
疼死了………
寢室里並沒有人，葉子惜趴在床上，鬼哭狼嚎。
「疼……陳羽你個王八蛋！……啊………救命……」
為什麼會這麼疼啊…沒有天理好嗎？葉子惜這麼聰明乖巧善解人意冰雪聰明文武雙全秀外慧中的女孩，不該有這樣的劫數啊。真的快要疼死了，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紅顏薄命？
這時響起了輕輕的敲門聲。
「葉公子？」
「誰？」
「是我，金銘。」
原來是金大哥，可是，真的沒有辦法起來幫你開門啊…
「金大哥？你武功還不錯對吧？」
「這個，還可以吧。」金銘被問得一頭霧水，他只是來給葉無雙送個葯，為什麼還要問武功好不好。
「那你把門踹開吧。」
「哦。」
「砰」的一聲，門倒了。
「無雙？」金銘一進門，就直接奔向葉子惜，「怎麼樣了？」
「沒什麼。」
葉子惜仍然是逞強，她不喜歡讓別人看見自己沒出息的一面，她怕丟臉。
「是不是很疼？」
「還好。」
「別逞強了。」金銘無奈地搖了搖頭，「我是來給你道歉的。」
「道歉？」
「對不起，我錯把消毒水當成止疼葯給你了。」
「什麼？消毒水？」
「這個才是止疼的。」金銘拿出止疼葯，「不過你用了消毒水也不錯，傷口不會太容易感染，等會將這止疼葯上了，便不覺得疼了。」
「謝謝。」葉子惜接過葯，「金大哥，還好有你，不然我都不知道怎麼在墨陵待下去。」
「可我，幫不了你什麼。」金銘在葉子惜身旁坐下，「我能在你受傷時給你安慰，但不能替你面對一切。」
「我知道。但是有你在，我很安心。」
「無雙，若是覺得難，便離開這裡吧。」
「為什麼？」葉子惜聽金銘又勸自己走，心裡又是一陣生氣，「為什麼你這麼希望我走？」
「無雙，我學過醫，我給你把過脈。」
「可是，這又怎麼了？」
「無雙，你是女孩子。」金銘盯著葉子惜的眼睛，不容她躲閃。
「你，早就知道了？」葉子惜只覺得自己真是失敗啊，一天之內被兩個人看破身份。
「是。所以，我不想你待在墨陵。也不想你以後和這江湖有絲毫關係，血這種骯髒的東西，不要沾。」
葉子惜低下了頭，她知道染指江湖江湖皆是悲劇，她也想過做一個藏在自己的小院里的好女子。但是，她好想、好想再見那個人一面。
「金大哥，有沒有很喜歡很喜歡一個人過？」
她努力放平了聲音，讓它聽起來不像帶著哭腔。
「有。」有，他也刻骨銘心地喜歡一個女人，那個女人，就是雪姬。
「如果，你想見你喜歡的人，會不會在乎有什麼後果？」
金銘不知該怎麼回答，他愛雪姬，但是，他並不想見她。不是她有錯，只是因為他們之間隔了太多。
「金大哥，你會嗎？」葉子惜抬頭，看著金銘。她想要他給她一個回答。
金銘沒有回答，只是問:「墨陵，有無雙喜歡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