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日子過得飛快,眼看着就要到了俞石極七十大壽的正日子,客人接踵而來,先是俞天錫和許銀珠帶着兒媳田雪冰來到了蘇州,緊接着,田明鏡和姚寶釵陪着俞石極,帶着大批弟子過來,接下來,分散的弟子也紛紛趕到了蘇州。一時間,劉府里熱鬧非凡,曾江,趙長河幾個人忙着安排這麼多客人住宿,吃飯,準備壽宴等各種事情,忙的不亦樂乎。反倒是俞石極自己不甚瞭然,來到劉府之後依舊是獨居斗室,不過石極老人很喜歡劉子釗的兒子洛秀,每日把洛秀帶在身邊,這孩子倒也奇怪,小小年紀,身體瘦弱,偏又天資聰慧,喜靜不喜動,真在屋中呆得住,於是這一老一小就天天呆在房中不出。至於劉沅君,那是高興至極,一下子見到了這麼久未見面的師兄弟,父親又顧不上管她,每天裏只是和幾個相熟的師姐師妹玩耍嬉鬧。

很快,就到了八月二十七,第二日便是石極老人的古稀之日,劉子釗這幾日忙着壽宴之事,一直未有機會和師兄詳談,眼看明日就是正日子,事情安排已經妥當,方才抽出時間,邀請俞天錫,許銀珠,田明鏡和姚寶釵在水亭里敘話。已是傍晚時分,太陽漸漸落山,氣溫稍低,小湖之上水波微瀾,周圍都是樹木花草,不時有微風吹來,夾帶着草木的清新之氣,幾個人不免心情大好。五個人坐在水亭之中,曾江擺好香茶果品,便輕輕退了出去。只剩師兄弟五人。

五人喝杯香茶,隨意用些西瓜,聊些家常之事,俞天錫笑道:「到底是有錢好辦事,老五這裏安納我們這許多討饒之人,竟是毫不為難,換了為兄,只怕只能安排大夥兒吃大餅睡地板了。這幾日我們一股腦兒都來,老五辛苦了。」話罷,田,許,姚三人也是附和,劉子釗趕忙應道:「大哥又拿我說笑了,小弟運氣好,有了個小小產業,這全是師傅的福氣,若不是師傅和哥哥姐姐們把小弟從死人堆里撿了出來,小弟怕早已餵了野狗,師傅對我,當真是恩同再造,哥哥姐姐從小拉扯我長大,教小弟習武成人,那時我年紀小,我們有沒有什麼閑錢,幾位哥哥姐姐有什麼好吃好玩的都留給了我,大哥二哥經常把飯留給我,自己不知餓了多少頓。我記得清清楚楚,那年三姐四姐隨師父去鎮遠鏢局賀喜,人家給了一弔喜錢,三姐四姐什麼都沒買,給小弟買了一個驅蟲香袋,因為我說山上蚊子咬的厲害。」說罷,劉子釗解開上衣,貼胸之處掛着一個香袋,年代久遠,早已看不出本來顏色,更不要提還有什麼味道。劉子釗拿在手裏,眼裏已是淚光殷殷,「沒有師傅和四位哥哥姐姐,哪裏會有我劉子釗的今天。」說到此處,聲音已是哽咽。

其他四人見的此情此景,也不免動了感情,每人都是說不出話來,過了一時,俞天錫方自開口:「老五,何必如此,你我是兄弟,況且我們比你大上許多,照顧你乃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你又何必一直記着呢?再說,我們幾人,哪個不是師傅再造,明日就是師傅七十大壽,我們在這裏哭哭啼啼,小兒作態,也沖了師傅的喜氣。」

劉子釗趕忙收了眼淚,師兄弟換些輕鬆的話題,俞天錫又對田明鏡說:「老二,有些事情愚兄早想和你談談,一直沒有機會,現在我們五人都在,正好說說。」

田明鏡見師兄鄭重其事,也趕忙換了正容;「大哥請講。」

「我們雁盪門雖說只是一個小小門派,卻是師傅一手創立,現在師傅年逾古稀,即使是身體上可,畢竟是精力不如從前了,這些年來,我在福建當官,老五在蘇州經商,都躲了個清閑,門中的事情都是你和寶釵在操勞,掌門的位置早就應該是你的了,趁這次師傅的大日子,大夥兒都在,我們就請示了師傅,正式由你接任掌門。」

田明鏡乍聽此言,一下子就跳了起來:「萬萬不可,自古長幼有序,尊卑分明,大哥在福建為國儘力,老五在蘇州行善樂施,小弟無德無能,既不能報國為民,又不能營運自給,只好做些雜七雜八的小事,盡點微薄之力。師傅身體康健,談這個為時尚早,即如師傅百年之後,掌門之位也自當是大哥來做,小弟不敢從命。」姚寶釵也趕忙搭腔。

俞天錫語氣加重道:「掌握門戶,要求督責諸弟子嚴守戒律,行俠仗義。我們雁盪門自師傅創立以來,身小但影正,力微而骨硬,才能創下現在的局面,你當我是什麼意思?是我卸下重擔,把責任加在你的肩膀之上,不是私意,老二你要想明白。」

一席話說得田明鏡額頭之上汗水頓出,再不敢推辭。重新落座,大事即已談完,氣氛便輕鬆了許多。劉子釗開口道:「二哥,師傅六年未曾下山,這次來到蘇州,師傅一點喜色皆無,莫不是小弟有什麼不周之處?」

田明鏡想了一想:「我也不知,不過肯定與你無關,這幾年來,師傅不問世事,老是一個人在後山靜思,鬱鬱寡歡,好像有什麼心事似得,我和寶剎也多次旁側敲擊,但是師傅不漏一點口風,我也是毫無辦法。」

這時,許銀珠問道:子釗,玉娥的身體還是那樣子嗎?」

玉娥就是劉子釗后娶的夫人,身體一向不佳,「不見好,老是喘個不停,她心性又強,不肯失禮,這幾日心疼得更厲害了,晚上回房根本是沒法睡覺。再加上洛秀,先天就不足,身子虛弱,他們母子現在就是小弟心中之刺。」語氣中滿是鬱悶之意

話音未落,就聽見劉沅君的聲音:「爹爹。」由遠而近,劉沅君已是沖了進來,先匆忙拜見了幾位師伯,不迭聲的說:「娘在後堂暈過去了,爹爹。」幾人聞言大驚,俞天錫和田明鏡忙讓劉子釗和許銀珠,姚寶釵前去後堂照看,兄弟兩人不便前往,便去前廳料理事務。

且說劉子釗聽得妻子暈倒,心中大急,急匆匆和兩位師姐跟着劉沅君來至后宅。剛剛拐過後堂,便見卧室門前圍了幾個女弟子和丫環,一個個都在向屋內看去,看見許銀珠,姚寶釵和劉子釗過來,趕忙讓開門口,四人進得屋內,只見屋內只有田雪冰和田秋雪並劉夫人杜玉娥的貼身丫環小翠在床前,杜玉娥躺在床上,三人來到床前,只見杜玉娥平卧於床,雙眼緊閉,面色慘白,猶未醒來。劉子釗夫妻情深,一見妻子這般摸樣,竟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嚴重,心中大震,氣血洶湧,一張臉頓時變得通紅,掩嘴咳了起來,劉沅君早已過來給父親輕輕捶背。許銀珠和姚寶釵看了一眼,知道劉子釗這般光景,只是因為氣血攻心,再加上緊張過甚,待得半時自當無事,現在杜玉娥卻是存亡未卜,許銀珠伸手搭向杜玉娥的手腕,手指搭上,只感覺杜玉娥脈搏微弱,細若遊絲,眉頭就皺了起來,姚寶釵看見師姐摸樣,也不用詢問,急急從懷裏取出一瓶雁盪門特製的「甘清丸」。取出十粒,塞在杜玉娥嘴裏。此時杜玉娥知覺已失,藥丸入口,竟是不會吞咽,許銀珠食指伸出,以指尖點在杜玉娥耳上「龍躍竅」,默運內功,運功衝擊。姚寶釵雙手掌心向下,兩手輕擊杜玉娥腮上牙關緊閉的結合之處的「頰車穴」。兩人勁力一張一吐,交互變換,翻到第八下時,杜玉娥喉間咕嚕響了一聲,藥丸緩緩吞下。

甘清丸是俞石極秘制的丹藥,保心清肺最是有效,丸藥入肚不過一炷香時間,杜玉娥臉色已漸漸有了幾分血色,大夥兒一直提心弔膽,直到這時方才把心放回肚子裏。

許姚兩人各出一掌,以內力幫杜玉娥運行血氣,劉子釗早已緩了過來,知道妻子這次已無大礙,便命各人散開,只留田氏姐妹在此,又命女兒叫趙長河去請郎中過來。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先不說后宅忙亂,只說俞天錫和田明鏡來到前面大廳,此時天色漸暗,前面大堂里也沒有什麼事情,只有曾江和幾個師兄弟坐在那裏等著後面的信兒,等到劉沅君大呼小叫的出來找趙長河去尋郎中,眾人得知杜玉娥已無大恙,都放下心來,氣氛為之輕鬆,眾人說些閑話乘涼。

正值此時,忽得前面門房一片吵雜,眾人尚未反應過來,只見兩人已是闖將進來,門房老馮在後面緊緊追趕阻攔,卻是力不能及。這兩人來勢甚快,幾步便已到了庭前,廳上眾人早已停下了閑聊,仔細打量這兩個人。這兩人乃是一老一少,當先的老者身材本是高大,但卻似是有疾在身,身體都已蜷縮起來,那少年身材修長,曾江一見,不是別人,正是那天在茶樓之上見過的青年,還是穿着那天的一身黑衣,緊緊跟在老者之後。

曾江心中暗想,難道是為了前幾日茶樓之事得罪了對方,對方今日前來興師問罪。此事過在於師妹,現在師傅不在,自己便當一力承擔。想到此處,曾江迎出廳來,擺擺手示意氣喘吁吁的老馮先回去,然後才滿面堆笑,向著老者一抱拳,開口道:「不知兩位駕臨有何貴幹?」

曾江言辭謹慎,施禮有方,誰知那老者並不開口,反而站住了腳步,那青年快步走近,也未開言,卻只是打量廳內,這時廳中雁盪諸人已是紛紛站起,幾個年輕急躁的弟子便待開言責問,尚未開口,只聽黑衣青年開口道:「這裏可是劉子釗的府第?」言語之間冷冷冰冰。

曾江開口道:「正是,前日我家師妹不諳世事,頑劣不堪,得罪了閣下,我在這裏向閣下賠禮了。」說罷便向這青年人施以一禮。按說曾江溫言相向,可這青年還是沒有反應。彷彿沒有見到曾江賠禮一般。

「俞石極可是在裏面?」

「敝師祖確在後堂,尊駕有何見教?「眼見這兩人來者不善,曾江口氣轉硬,言辭間也沒有剛才那樣客氣。

這兩個不速之客對視一下,青年人好像向老者詢問什麼,那老者微微點頭,青年人又開口道:「聽說石極老人七十大壽,我特意備的一份壽禮,前來送給他。」說罷解下身後背着的包裹。

曾江大出意料,本以為對方來尋事滋釁,不成想對方卻是拜壽之人,心下歉然,便要開口相謝,話到嘴邊,突然看到青年人從包裹之中取出的壽禮,竟然是一枝已經乾枯的枯枝。這下曾江再也按捺不住,給古稀之人拜壽竟然送來枯枝,其中歹意不言自明。心中無名之火一起,口中喝道:「看掌。」一掌擊向黑衣青年左肩。

那青年「咦」了一聲,身形一動,左手提着包裹,已經躲過曾江的一掌,右手輕輕一帶,伸出手指,點向曾江的肩井穴,去勢甚快,曾江用力過猛,已是難以躲避,只得收勢後退,那青年隨身附影,左手一甩,包裹已是重新背回背上,這幾個動作電光火石,真是快到了極點,緊接着左掌擊出,曾江看定來勢,一掌也是擊出,誰知這招卻是虛招,眼看曾將招式已老,黑衣青年左手收回,右手點向曾江脈門。

此時,俞天錫和田明鏡早已站身觀看。田明鏡眼看曾江已是萬萬接不住此招,一步踏上前來,將曾江拉在身後,口中喝了一聲:「小心」,一拳擊向黑衣少年右肩,正是師門的五行拳,只是去勢並不迅疾。原來田明鏡雖然性如烈火,但心思縝密,為人方正,眼見這兩人身份不明,不知來此是何目的?不便出重手傷人,另一方面又自持身份,便大喝一聲方才出手,出手又只是出了五成功力,這意思只是要告訴對手,自己只是迫不得已出手救人,這樣一旦對手別有深意,將來還有圓話和解的可能。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田明鏡在師門已有五十餘年,這套五行拳便也練了四十餘年,一招一式爛熟於胸,當真是在夢中也在琢磨這套拳法中的真髓,故而雖說只是一招簡單的「降龍伏虎」,也是有板有眼,自有大家風範。

只見他左拳便向黑衣少年右肩擊去。去勢甚為兇猛,卻不知這一拳和青年剛才一招異曲同工,乃是虛勢,不過他去勢迅猛,料那少年來不及躲閃,心中只待少年伸臂擋架,右手便伸開五指成虎爪之形,拿向他的胸口。他不願貿然傷人,只想擒住這少年,因此這一拿既快且准,有如星馳電掣,實是他生平武學的力作,料想這少年必然是手到擒來。

誰知那黑衣少年只是腳下一頓,收回右掌,卻徑不理會田明鏡的左拳,依然躲了開來左手陡然伸出,成鶴嘴之形,點向他右手的盆缺穴,出手之快,指法之奇,竟是田明鏡生平從所未見。在這電光石火般的一瞬之間,田明鏡心頭猛地一震,立即變招,左手收回,右手五指一勾,便去抓那少年左手脈門,只消抓住了一扭,非教他束手就擒不可。豈知這少年也是武功俊極,竟不縮回左手,反而右手翻成掌形,手臂不動,掌力已吐,直擊田明鏡右肩。

田明鏡吃了一驚,這時身力已發,無法借力,當下身形急轉,左掌急拍,砰的一響,和黑衣少年雙掌相交,那黑衣青年借勢向右飄出一丈有餘。他吸一口氣,吐一口氣,便在急退之中,氣息已然調勻,輕飄飄的落在地下,仍是神完氣足,穩穩站定。這幾招兔起鷹落,看似簡單,實則兇險異常,故而此招一出,雖是對頭,雁盪門各弟子還是不由喝了一聲彩。

田明鏡與黑衣少年對了一掌,胸口剎那間只感胸口氣血翻騰,自知內力比起對手還遠遠不及,唯恐自己已受內傷,趕忙運氣調息一番,只覺渾身上下並無不妥之處,方自安心。臉上一紅,心裏暗驚,這青年人年紀甚小功力奇高,剛剛暗自讓了自己一招,暗自欽佩,原來凡是伸拳發掌,必先後縮,才行出擊,但黑衣青年這一掌右手臂已伸在外,竟不彎臂,掌力便即送出,招數固是奇幻之極,內力亦是雄渾無比,心中不由也是暗自敬服。明知自己已經輸了一招,自當認輸退下。還未開口,只聽得那老者咳嗽了一聲。眾人注意力一下子轉到了老者身上。

那老者面色蠟黃,弓腰曲背,不住咳嗽,方才向那少年說道:「你先退下。」那少年聞得此言,伸手向田明鏡一抱拳,悄然退到老者身後,低下頭去,依舊一語不發。

俞天錫和田明鏡對視一眼,俞天錫向前一步贊道:「小哥好俊的身手!」此話倒也不是客套,這少年招數驚奇,雖然年紀尚輕,一招之內便將雁盪門三代好手曾江逼得毫無還手之力,以田明鏡的武功,也只是多抵擋了幾招。若論起武功招式,那少年更為出色,田明鏡也附和道:「小哥招數精妙,老頭子不是對手,假以時日,小哥必然更有一番天地,今日我們已經領教。大家交個朋友如何?」師兄弟言辭之間更是客氣謙恭。

誰知那老者眼睛望也不望他們,只是不住咳嗽,越咳越厲害,旁人看他如此痛苦不堪,都是暗暗替他捏了一把汗,生怕他一不小心連肺也咳將出來。那少年趕忙上來替老者捶背,又是一陣聲嘶力竭的劇烈咳嗽,一時間整個大廳寂然無聲,只有老者的咳嗽之音,過了好長一段時間,那老者方才停止了咳嗽。俞天錫微皺雙眉,對那老者言道:「尊駕可是身體不適,在下身邊帶有本門所制的甘清丸,最是養肺清心,不是可是合適尊駕使用?」

「不勞費心,我這是老病根兒了,一時不礙事。不過俗話說,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小老兒不才,還想向田師傅請教一二。」

田明鏡的徒弟林四海是有名的「霹靂火」脾氣,和乃師一般無二,聽了這話,不禁怒火上沖,說道:「我師傅已經認輸,你這麼說,敢情你是自認高人,特意來羞辱我們的了?」

那老者冷冷笑道:「天下之大,你們曾經見過多少個高人?動不動就是高手,這不是大令人好笑么?」

忽的清嘯一聲,朗聲叫道:「俞石極,出來接壽禮了。」

俞石極雖說尚不能稱為武藝超群,名震江湖,但是畢竟也是浙江武林的成名人物,自他行走江湖,幾十年來,為人處事一直是光明磊落,樂善好施,故此在江湖上也是頗具俠名,所以從沒有人對他說過一句無禮的說話,不料這老者竟然是出言不遜,俞天錫開口道:「尊駕一直嘟嘟逼人,難道竟是要來挑了我們雁盪不成,不知我們有何過錯之處,還請高人指出。」

老者斷了一斷繼續說道:「不敢,我不過是個山野匹夫,怎當得高人二字?江湖上勝過我的英雄好漢自然是千千萬萬,不過我看俞石極嘛,嘿,嘿,依我看來,本領雖然不錯,但恐怕也未見得就是武林獨尊了吧!」

聞得此言,田明鏡即使涵養再高,也自按捺不住,回首制止正待反唇相譏的門下弟子,大步跨出,朗聲說道:「既然如此,師傅之事弟子承擔,田某人就先來領教尊駕的手段。」

那老者見田明鏡既出,也就不再說話,只是緊緊自己的衣服,也是向前跨出一步,忽的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彷彿走這一步已經使足渾身的氣力一般。

田明鏡眼見那老者雙目凹進,滿臉蠟黃,走這一步也是搖搖晃晃,顯然患病不輕,心中又自猶豫不決,若不是這老者一直咄咄逼人,他實在是忍無可忍,也絕不會出來應戰,心道:這老頭兒面黃肌瘦,病入膏肓,一會兒動起手來自己需得輕手輕腳,不然出了什麼事情不好處理。心中所想,臉上眉毛便皺了起來。

那老者看了田明鏡這般神情,彷彿猜到了他心中所思,又向前一步,向田明鏡一拱手,哈哈一笑:」田師傅不必擔心,小老兒這幅身板還算勉強湊乎,經得起田師傅的拳腳,田師傅不必客氣,儘管全力施為。」剛才他氣勢逼人,現在反而言辭客氣了起來,但是言語之間還是一派傲氣。

俞天錫心道:這一老一少也不知是敵是友,來此目的如何,己方委曲求全,對方卻咄咄逼人,可是說是前來架梁子結仇的,現在又是客客氣氣。不過看那老者雖然一副弱不經風的樣子,可是嘴裏卻是有恃無恐,顯得胸有成竹,又一轉念想道,剛才那黑衣少年招式精妙,這老者眼見不是他的父親便是他的師父,少年尚且如此,這老者難道是深藏不漏?師弟可別因為輕敵著了對手的道。想到此處,開口道:「老二,既然老先生有意試試你的深淺,你便用心想老先生請教一下。」此話名義上是客氣,言下之意實是提醒師弟切不可大意輕敵。

那老者聞言笑道:「俞師傅此言過謙了,指教二字萬萬不敢。」

田明鏡聽得師兄所言,心下稍定,當下也就不再扭捏,兩人站在大廳中央,旁邊雁盪門眾人紛紛退後,讓出好大一塊地方,以備兩人比武之用。

兩人互相一拱手,未曾動手之際,那老者忽的長出了一口氣,低呼了一聲,聲音雖然不是很高,卻是渾厚低沉,隨着這一聲低呼,老者脊柱四肢發出一陣「噼噼啪啪」的聲音,再看那老者,身形已經挺立了起來,一雙眸子也變得精光四射,再無半點體弱多病之態,舉手投足之間,自有一番大家風範。眾人都是驚訝不已。

見此情景,田明鏡也是心下一凜,這老者分明是身懷絕藝,自己萬萬不可大意,折了師門的銳氣。

那老者雙掌一擺,言道:「田師傅請。」田明鏡本來已知自己功力不如,只是他身為下任掌門,不能退忍,待見得這老者剛才露了一手,心裏更是惶恐。說道:「在下功夫不到之處,請尊駕手下留情。」雙手成虎爪之勢,眼見兩人已經拉開了架勢,均是全神貫注,慢慢沿着圓周遊走,都是仔細注意對手的一舉一動,整個大堂里里寂靜一片,只聞得兩人行走之時的沙沙之聲。

過得半響,俞天錫更是擔心,他發現那老者下盤甚是沉穩,步伐有力,進退自如,田明鏡人稱雁盪一虎,那是說他掌上功夫了得,這腿腳輕功相比而言就是遜色了不少,目前兩人互相遊走,初時不覺如何,時間一長,田明鏡似乎慢慢已經踏入了對手的節拍,。再過一時,這比試主動之權必然是由那老者掌控。

俞天錫正在擔憂之時,場中情勢又是大變,田明鏡大喝一聲:「得罪了」身子撲起伸手便來抓那老者的左肩「肩井穴」,原來田明鏡也是感覺耗將下去於己更是不利,終於忍耐不住,主動出擊,這一抓勢如閃電,快似流星。

老者左肩略縮,腦袋向右稍偏,也未見得有多麼迅捷,但是恰到好處,正躲開了田明鏡的虎抓,左手上舉,直取田明鏡右手脈門。右手橫放胸前,以防田明鏡左手攻擊。俞天錫不由心底暗自喝了一聲采,卻又十分驚奇,他本以為這老者必是黑衣青年師長,武功自是一脈,可是幾招過後,這老者和那黑衣青年武功大相徑庭,竟是大不相同。

原來老者這麼一讓一防,已經顯示了極深湛的武功。按說田明鏡這麼一抓,手指的勁力籠罩了老者右半肩胛,勢大力沉,剛剛那青年人身形輕靈,閃躲及時,這老者卻是輕功稍遜,出手全是硬碰硬。如此一來,剛剛田明鏡還來得及改招換式,現在卻只能攻手連出,看似佔了些許上風,但卻不能持久。這老者抬手投足之間就把田明鏡硬抓的剛勁盡數卸去。沒有深厚的功力為基礎,差一分一毫便被對手所制了。

兩人身形一錯,過了幾招,交換了一個位置,又自觀察對方,田明鏡踏上幾步,右手向老者頭頂抓將下來,這一抓自腕至指,伸得筆直,勁道凌厲已極。他方才見這老者意到身隨,身形寫意,功力遠高於自己,哪裏還敢藏拙,這一式虎擒手便是全力使出。

老者喝道:「好。」身形一側,左手伸出,反抓田明鏡手腕。田明鏡收招,一抓不中,左手次抓隨至,這一招來勢更加迅捷剛猛。老者斜身,招式不變,右手還是抓向田明鏡手腕。緊接着田明鏡第三抓、第四抓、第五抓呼呼發出,瞬息之間,整個人便似變成了一頭猛虎,虎形騰空,虎爪急舞,將整個老者籠罩在自己虎抓之下,彷彿壓製得那老者無處躲閃,避無可避。但那老者輕鬆自如,總是能在無路可去的時候快了那樣一步,恰到好處的出手抓向田明鏡的手腕。只此一招,偏偏管用。猶如洶湧大浪之中的一葉孤舟,任你風浪再大再急,小舟高低起伏,看似危機重重,但是總是浮在水面,任你風浪再大再急,也奈何不了它。

田明鏡一抓緊似一抓,將七十二招虎擒手全力攻出,當真是氣勢逼人,那老者卻不還手,看得來勢,便是隨手一抓,倒好象在仔細觀看田明鏡的一招一式。

田明鏡心中暗驚,手上不敢有絲毫放鬆,一招緊似一招,可是偏偏每一招都只能使到一半,對手漫不經心的一下,自己必然要收式換招,一套本來行雲流水的拳法使得窩窩囊囊,就好像一個酒徒好不容易得到一瓶好酒,剛剛嘗出滋味搖頭晃腦,得意忘形之時,仰脖方欲痛飲,卻發現酒瓶之中空空如也,說不出的難受。眼看七十二式只剩下六式未出,心中焦躁,突得大喝一聲,一招「虎踞龍盤」全力施出,那老者還是一抓抓向田明鏡脈門,田明鏡卻毫不躲閃,直線搶攻。竟是一幅以命相博得架勢。雁盪眾人無不變色。那老者長嘯一聲,聲音高亢清脆,一收手,側身躲開。這也是對招以來田明鏡第一次把招式使完。緊接着,田明鏡餘下五式滾滾而出。那老者也不再出手,只是躲閃避讓。

田明鏡最後一式「虎嘯山林』收招,兩人各自退出一步,收式,田明鏡心中明白,自己武功相差這老者甚遠,看似自己強攻得手,其實是老者有意想讓,剛剛隨便哪一招,自己都冒着很大的風險,看起來此時還有迴旋餘地,他心中躊躇,眼睛便飄向師兄。俞天錫自是心知肚明,更是懷疑這一老一小的來歷。一時也沒開口。

恰在此時,那老者呵呵笑道:「領教了,田師傅的虎擒手果然不凡,不過小老兒聽說,雁盪俞師傅的鶴嘴拿也是精妙絕倫,尤其俞田兩位的虎鶴雙形更是了得,我這位小兄弟還是手癢,不妨請兩位指教他一下。」

這下子俞天錫和田明鏡更是尷尬,眼見對方無論是老是少,武功都高出自己甚多,言語中雖然不太客氣,但交手之時卻是一直手下留情,委實不知對方的真正意思。俞天錫咳嗽一聲,便待認輸。

尚未開口,只聽得身後有人說話,「既是人家要看看我們的雕蟲小技,天錫,明鏡,你二人便一起上好了。」聲音急促,彷彿有些着急的意思,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俞石極,左手牽着劉洛秀,後面跟着劉子釗,徐銀珠,姚寶釵和劉沅君。只見俞石極身形瘦小,滿頭白髮,穿着一件普普通通的袍子。走得很快,轉眼就到了大廳中央。雁盪眾弟子紛紛見禮,俞天錫和田明鏡待老師走近了,卻發現老師臉上很激動的模樣,心下都是大奇,他兩人都知道師父從來淡泊世事。年紀大了以後,更是到了古井不瀾的地步。眼下不過是比試武功,老師何至於如此動情?

兩人心中狐疑不定,雖不明事情究竟如何,但已經隱隱覺得這一老一少和師傅必有關係。此事不管是凶是吉,師父名自己二人出手,必然有他的深意。兩人對視一眼,心意相通。各自跨前一步,整整衣衫,俞天錫拱手道:「既然師父有命,那我們兩個老朽木就一起領教了。」

黑衣青年自俞石極進得大廳,便一直低頭不語,重新解下包袱拿在手中,剛才曾江動手頗快,這包袱未曾裹得結實,那根枯枝一端露在外邊,這青年左手提着包裹,右手手指輕輕捻動枯枝的枝端,一幅心不在焉的樣子,彷彿也是心事重重。此時見俞天錫和田明鏡邁步出來,如夢初醒,也向前跨出兩步,抱拳還禮,「請兩位老師指教。」言語之間反而更加謙遜。然後又退了回來,在同來的老者耳邊低聲嘀咕了幾句,便把包袱交給了老者,重新回到場中,拱手施禮。

徐銀珠,姚寶釵和劉子釗跟隨師傅來到大廳,對剛剛發生的事情茫然不知,只覺得對方來得蹊蹺,徐銀珠和姚寶釵心繫丈夫,欲要開口,又是師命難違,難以啟齒。劉子釗心中更是不安,自覺此事發生在自己家中,自己理應出面,方才已經囁嚅了半天,見兩位兄長將要出手,終於忍不住了,開口道:「師傅…..」話音未落,只見俞石極已經坐在太師椅上,左手拉着劉洛秀,全神貫注看着場內,對自己的話全然沒有聽到,便硬生生把後面的話咽回到了肚子裏,只是心下着急。

幾個人正在惶恐之際,劉沅君這個火爆脾氣忍不住了,張嘴就說:「你這傢伙,就算那天是我不對,也不過就是一粒花生米,你至於上門來尋我們麻煩嗎?不用我師伯出手,本姑娘一人做事一人當,我來應付你就好了,最多我打不過你向你道歉好了。她一向性情剛烈,說話不遮不攔,此話一出,曾江等幾位師兄弟不禁都為她捏了一把汗。

黑衣青年卻是不溫不火,抬頭看看劉沅君,臉上又流露出那種似笑非笑的表情,劉沅君本來大大咧咧,眼見這青年朝自己看過來,不知怎地心中又慌亂起來,說話聲音越來越小,本來氣勢滿滿,說到最後,竟然軟了下來。眾人都知道她的脾氣,感覺便有些詫異,不過強敵在前,誰也不及多想。

劉子釗尚未知道此事,聞言大是惱怒,原來這次糾紛又是自己這個寶貝女兒惹來的。眼下不便出言責罵,狠狠瞪了劉沅君幾眼,劉沅君雖是從小被父親寵慣了,但是往往越是這樣,父親生氣越是了不得的大事。本來就心慌,現在想到一會兒父親的嚴責,萬一又是閉門思過,腿肚子都有點發軟了。

這時一個童音響起,聲音很低,卻正是俞石極懷裏的劉洛秀,「師祖爺爺,那根樹枝好奇怪啊。」俞石極伸手摸摸他的頭頂,

問道:「你看有什麼奇怪的?」

「這個哥哥剛才背着這根樹枝,又把它解了下了拿在手裏,這麼細的小樹枝在他背上一點都沒有變得彎曲,倒好像是鐵的一般。」聞得此言,俞石極和那一老一少的眼睛都向這孩子看了過來,目光裏帶着幾分驚奇,還夾雜着幾分讚許。其餘眾人暗叫了慚愧,這才注意到老者手裏的包袱中那露出的枯枝細看確實和普通樹枝略有差異。

俞石極哈哈大笑,「好乖巧的孩子。」然後對劉沅君道:「君兒先不要多說,先看他們,你們也多沒見過你們兩位師伯的聯手虎鶴雙形,正好看看也是無妨。他們動起手來這裏地方不夠,我們大夥兒一起到外面去。」說完擺了擺手,「大夥兒先坐下,不要搞得如臨大敵一般。」

大夥兒聽了,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曾江幾人趕忙佈置僕人再多搬椅子長凳放在外面的空地之上,過來讓眾師兄弟坐下,劉子釗料定裏面有些故事,師傅似乎是知道這一老一少的來歷,心裏也不象方前那樣急躁,於是便不敢怠慢,親手佈置了一把太師椅給那老者,沏上了一杯香茶送至老者面前,那老者微微一笑,拱手稱謝便落了座。

眼見事情有所緩和,氣氛已經沒有剛才那樣緊張,雁盪門眾人紛紛坐好,只剩俞天錫,田明鏡和那黑衣青年站在當地。眼見天色已黑,劉子釗趕忙命人點起火把,把大廳外邊一大塊空地照得如同白晝一般。俞天錫和田明鏡神色凝重,兩人俱知,雖說此事看來大有轉機,但是畢竟師兄弟兩人行走江湖多年,有了個小小的名聲,現在師傅年紀已高。自己兩人眼下就是雁盪門的當家人,一對一不敵還勉強可以說得過去,師兄弟聯手如果依舊不是這青年人的對手,傳將出去那可當真是顏面掃地了。

三人準備妥當,各自長出了一口氣,抱拳施禮,退開一步,只見那黑衣青年站在右首,上身筆直,雙腿稍分開,左腳在前,右腳呈丁字放在後面,雙手伸出慢慢劃成一個球形,眾人看得明白,正是普通拳法的起手式,沒有稀奇之處,只是雙方切磋表示尊敬的意思。俞天錫和田明鏡都已年過五十,這青年先出此招意在表示尊重之意。俞天錫心知這青年武功遠在自己兩人之上,以二敵一,勝負仍舊難卜。眼見這少年招數謙遜,便有躊躇之意,田明鏡卻是火爆脾氣,年紀雖然已經大了,火氣內斂,但俗話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今天之戰事關雁盪聲譽,自己又是雁盪未來的掌門人,結果着實重要,眼見大哥和那青年均不出手,忍不住對俞天錫說道:「大哥,我們兄弟上次併肩子出手已有十年了吧,小弟一直等著和大哥聯手的機會,不想今日得償所願。」說罷,伸出左手,俞天錫心中一陣激蕩,伸出右手緊緊握住田明鏡的左手,原來,十年前俞天錫和田明鏡正值壯年,俞天錫在剛剛來到泉州做一名佐領,一日田明鏡來看他,哥倆正在酒樓敘話,遇到一個無良之徒當眾欺負一對外來謀生的老夫婦,兩人按捺不住,出手相助,不成想這無良鼠輩是泉州當地海砂幫幫主的兒子,不一時叫來幫中高手圍攻俞天錫和田明鏡,哥倆背靠背與對方二十餘人大戰一番,眼看不支,一名幫眾一刀砍向田明鏡,眼看田明鏡躲不開,俞天錫一掌揮出,用右臂擋住了此刀,田明鏡安然無恙,俞天錫的右臂卻斷了兩根經脈,哥倆渾身浴血,猶自死戰不退,正好俞天錫的隨從前來找他回營,見狀趕忙上來助拳,對方終於氣勢不盛,紛紛作鳥獸散,哥倆一身是血,幾乎癱倒在地,事後,儘管俞天錫調理療傷,百般用藥,右臂始終未能恢復如初,田明鏡為此事心中一直耿耿於環。現在兄弟兩人雙手相握,心意相通,不由得豪情大發。俞天錫和田明鏡各自長嘯一聲,突得一起出手。

田明鏡縱身一躍,身形如猛虎撲食一般,雙手一高一低,左手成拳直擊黑衣青年右腰,右手作虎爪狀,抓向對手左膝,俞天錫則雙手合握,四指緊扣,兩個大拇指伸出,一步搶了過來,雙臂掄起,大拇指擊向黑衣青年臉頰。師兄弟兩人一起出手,配合天衣無縫,正是「虎鶴雙形十三殺式」第一招「虎盤鶴鳴」這虎鶴雙形十三殺式是雁盪門出手最為毒辣的一套武功,因為出手絕不留情,所以不到萬不得已決不能使用,非得到生死存亡之際才能施展,整個雁盪門只有俞天錫和田明鏡會這套功夫。現在雖不是性命相搏的要緊時候,但是是對手點名要試試這套功夫,另一方面對手武藝精湛,自己不使出看家的功夫,難以取勝,所以兩人一出手就是八成功力。兩人一高一低,一猛一穩,出手當真是聲勢驚人。連那與青年同來的老者看到此招,都不由喊了一聲好。

堂上眾人眼見兩位本門長輩出手,心中都是喝了一聲彩,劉沅君更是叫出聲來,旋即不明所以,忽又替那青年擔起心來,念頭一生一下子明白過來,自己已是滿臉羞紅,暗想:自己如何想到這個?對手明明就是個來挑釁的混賬小子,自己沒來由的替他擔心什麼,只盼兩位師伯一舉拿下這小子,可是…這傢伙武功雖然看起來不錯,但是兩位師伯雷霆一擊,這小子萬一受傷如何。

不說劉沅君胡思亂想,且說場中比武三人,黑衣青年眼看兩人合擊,仍舊不慌不忙,左腳向右跨出半步,右腿隨即跟上,看似漫不經心,卻有極高明的東西摻雜其中,雙手一分,右手在上,立掌輕輕排出,恰恰擋開了俞天錫的猛擊,左手手腕勾成,五指搓起,擊向田明鏡手掌「寸關穴」說時遲那時快,這幾個動作一氣呵成,好似並不迅捷,但卻在電光火石之際破解了俞田兩人聲勢浩大的聯手一擊。如同一個書畫大家,隨手拈來,看似妙手偶得,實則胸有成竹。

一招即過,俞田兩人隨後招數接踵而來,那少年神色也緊張起來,動作不甚快,但是堪堪應付得過來。眼見虎鶴雙形十三殺式只剩一招,俞田兩人斗的性起,已經是欲罷不能,最後一式「飛鶴猛虎絕雙殺」。已是出手。俞天錫高高躍起,雙手展開,右手成鶴嘴之形,啄向黑衣青年百會穴,田明鏡貼地縱出,只手撐地,雙腳連環踢出,直奔對手兩隻小腿,這一高一低,配合無間,只取對方高低之處,不正面攻擊對手身體,出人意料卻有奇效。正是這套虎鶴雙形十三殺式的精華所在。此招一出,堂上眾人都紛紛站了起來了,連一向沉穩安坐的俞石極和那老者都大變臉色。這一式俞田兩人全力施出,再無留手餘地,是勝是負,全在這一招之間。

眼見情勢危急,那黑衣少年也是身手不凡,雙臂一振,騰身向後跳出,意欲避實就虛,躲開俞田兩人的鋒芒,卻不料這虎鶴雙形十三殺式最後一擊最是兇狠無比,俞田兩人如影隨形,攻擊源源而出,青年人又一提氣,縱身後退。三人面面相對,一個從上撲擊,一個貼地猛掃,一個臨空后躍。俞天錫連抓數下,田明鏡踢出幾腳,盡皆落空。三人之間始終有個距離,雖然俞田兩人連續一陣猛攻急攻,黑衣青年看似一味退後,無有還手之力,但是明眼的都已看出,俞田兩人輕功上的造詣,卻極明顯的比那黑衣青年低了許多,俞田兩人乃是飛步上前,奮力攻出,對手卻是一直勉強倒退後躍,一正一反,一全一缺,其間難易相去實用細說了。俞田兩人始終不能迫近對方半步,招數發不出去,腳下早已輸得一籌。不過兩人這招也確實厲害,令的黑衣青年無暇顧及其他,只能退後以避,否則,他只須趁機轉過身來,奔出數步,立即便可脫離險境,將俞田兩人遙遙拋落在後了。不過庭院雖大,總歸不能一退再退,幾個提縱,黑衣青年已退到了假山之旁,眼看再無後退可能,黑衣青年穩住身形,俞天錫當頭抓下,黑衣青年避無可避,深吸一口氣,雙掌上擊,從下向上畫了一個圓圈,呼的一響,朝俞天錫手臂上擊了過去去。俞天錫心思嚴謹,見這一老一少來的古怪,武藝高絕,師傅的態度不明,生怕這青年和本門有些什麼淵源,何況先前比武的時候中他明明可以重創田明鏡,卻有意縮手相讓,因此看這青年向上迎擊,這一招便也留了幾分餘地,右手變鶴啄為掌,只求將他右手擒住便算。豈知右掌剛和黑衣青年右掌相觸,突覺一股柔和而厚重的勁力從他臂上發出,擋住了自己雙掌下擊。竟似有一種勁力將自己的掌力引向一旁,正是正宗的內家玄功。俞天錫趕忙加力,把收回的力度重新使出,兩人雙掌相交,俞天錫自上而下,威力驚人,那青年迫於無奈迎擊,只聽得臂骨格格作響,一股重壓壓降下來,就在他胸中一口濁氣吐不出來之際,田明鏡已然近身,雙腳點地,一個鐵板橋,身子已經翻轉了過來,大喝一聲,

一拳打在黑衣青年胸口,勁力凌厲非凡。黑衣青年來不及躲閃,結結實實受了一拳,這下眾人都是大驚,俞石極和同來的老者都是面色大變,劉沅君「啊」的叫了出來,趕忙掩住自己的嘴巴,心裏怦怦直跳。

再說田明鏡一拳擊在對方胸口,饒是已經收力,心中也有些懊悔,料想這拳擊出,這黑衣青年必然受傷,把一件可以挽回的事情搞砸,不料拳面和黑衣青年胸口相碰,只覺得對手胸口好似有一股極強的粘力,自己的拳力無從發出,卻又一時縮不回來,不由得大驚。黑衣青年生受了這一拳,儘管他武藝高強,也是面色變得慘白,旋即漲紅了起來。俞天錫心知不妙,趕忙收力,輕飄飄的翻身落在一旁,田明鏡一樣趕忙收力,收的匆忙,自己也被回力弄得氣血沸騰。

三人分開,各不言語,黑衣青年雙手收回,呼吸變得緩慢,眼見開始調息養身,那同來的老者疾步前來,臉色凝重,準備祝他一臂之力,俞天錫和田明鏡也是趕忙上前,劉子釗早接過師傅交給他的藥丸,也是近身前來。幾個人也不開口,只看着這黑衣青年吐納歸息。

過得一炷香時間,那黑衣青年臉色由紅轉白,又慢慢從白恢復到正常顏色,看起來沒有大礙,幾人的心才放回嗓子裏,那老者伸出右手按在青年背後,運氣在經脈中走了一番,方才徹底放在心來。俞天錫和田明鏡心中又是喜歡又是駭然,喜歡的是,這青年人沒有受傷,任何事還有個迴旋的餘地,駭然的是,田明鏡八成功力一擊,這少年胸口中拳,竟然若無其事一般。田明鏡最是直率,「老頭子這次真服了,天外有天,山外有山,小兄弟當真是好功力。我甘拜下風。」俞天錫也道:「是極是極,小兄弟好俊的功夫,我們這些老頭子真是白活了。」

黑衣青年現在全無剛來時的冷漠,趕忙施禮道:「兩位師傅過獎了,這虎鶴雙形果真是犀利的很。」俞田兩人趕忙還禮客套一番。

那老者眼看已經無事,哈哈大笑,扭過身去,沖外邊打了個呼哨,然後指指放在旁邊座位上的包袱。黑衣青年趕忙走了過去,將包裹重新拿了起來,雙手捧著那束枯枝,靜靜站在一旁。

雁盪門中人看這一老一少的行徑,都有點莫名奇妙,不過眾人此時均已知曉這一老一少是友非敵,如此行為必有深意,所以一個個都是默不作聲,等著看還有什麼蹊蹺的事情發生。

一時間整個庭院裏鴉雀無聲,安靜了片刻,劉沅君忍不住想咳嗽一聲,看看師祖和父親的表情,又悄悄咽了回去。過了半晌,突然腳步聲響起,一個人從外面跑了進來,直接衝到堂前,正是門房老馮,只見老馮急急忙忙,手裏拿着一張拜帖,一步緊似一步。眾人素知老馮是個慢性子,遇事一向不溫不火,慢條斯理。眼下這樣着急,跑的上氣不接下氣,必定是發生了什麼重大的事情,於是靜靜看着老馮奔將過來,等著老馮近來。

老馮來至堂前,臉上已經是一片潮紅,也不知道是疾跑過來的原因,還是心裏激動的緣故,將將站住腳步,就趕忙開口道:「俞老師,三位爺,貴客臨門,武當…武當石松真人到了,他來向俞老師拜壽,這是拜帖。」

此言一出,雁盪眾人都是大吃一驚,須知當今武林,雖然門派眾多,但是少林、武當兩派無疑是泰山北斗。武當山自唐代即有門派,供奉「真武大帝」「武當」名字的由來就取自「非真武不足當之」,源遠流長,但真正武當崛起還是在與自百年難遇的奇人張三丰身上,張三丰精研太極拳法多年,終於領悟了剛柔相濟,后發先至的「內家功」真諦,同時,張真人又不同於其他出家人一般清心寡欲,他古道俠腸,時值元末,元朝政府橫徵暴斂,漢人不堪凌辱,紛紛起義對抗,張三丰投身其中,對於明朝的建立也是立下了不小的功勞,尤其六次擋下了蒙古高手對朱元璋的刺殺,明朝建國之後,張三丰退隱武當山,朝廷調集工匠重修武當紫霄宮,御封張三丰為「保國真人」。張真人弟子七人,個個都是聰慧過人,武學精湛,尤其四弟子張松溪更是了得,真正得到了張三丰的真傳,,張松溪習武成癖,深得太極密義,後來遊歷江猢,多次上門求教,峨眉光華上人為之所感,又將峨眉武學傳給了他,張松溪融會貫通,真正把武當內家功夫發揚光大,武當派從此名聲大噪。

現在武當掌門乃是石柏真人,據說內家功夫深不可測,為人方正,這石松真人乃是石柏真人的師弟,現在執掌武當瓊台觀,在江湖之中也是大大的了不起,現在居然親身前來給俞石極拜壽,豈不是一件大大的喜事。

俞天錫,田明鏡,劉子釗都是又驚又喜,回頭看向師傅,請師父示下,只見俞石極已經站起,臉色發紅,雙手緊握太師椅的扶手,看起來也是緊張非凡,只輕輕說了一句:「快請。」

俞石極尚未率領弟子列隊迎出,只見一名道長率領着四名道人,已經緩步走進了前廳,為首之人年逾花甲,依然是滿頭黑髮,雙眉奇長,一雙眸子似開似合,彷彿漫不經心,卻不時有精芒散過,倒有點畫像中的呂祖的樣子,不問可知,必是古松真人。

進得廳來,這五名道人站住了腳步,古松真人站定,雙眸一瞬不瞬,直盯在俞石極臉上。俞石極一樣如此,自打古松進來,目光就沒有從他身上離開片刻。眾人不明就裏,只好傻獃獃看着。忽得古松疾步直衝上台階,俞石極同時而動,兩人年紀雖然都已不小,這幾步卻是迅捷之極,眾人尚未反應過來,兩位老者已然四手相握,四手相交,兩人仔細打量對方,然後臉上露出了笑容,隨即又有淚水從眼角流出。

兩人分開手,石松輕輕拭去眼角的淚水,開口道;「五十年了。」

「嗯,五十年了,一轉眼我和你都是行將就木的老頭子了。」

「是啊,兄弟也老了,石極哥。」

此言一出,廳中眾人都是大驚,連俞天錫和田明鏡都是驚愕萬分。眼見氣氛怪異,先前來的老者咳了一聲,笑道:「兩位老哥先不忙着傷感敘懷,咱們先把正經事辦完了也不遲啊。」

石松聞言,趕忙換了正容,鬆開了俞石極的手,向俞石極打了個稽首,顯得十分莊重。俞石極臉上的表情也變得嚴肅起來,神情中還夾雜着幾絲喜意。

石松沖那黑衣青年招招手,那黑衣青年趕忙上前,來至近前,把包裹完全展開,把整枝枯枝取了出來,眾人現在都知道這並非普通的樹枝,其中必有極大的秘密,不由得都屏息靜氣,仔細觀看,果然看出了些端倪,這樹枝黑黝黝的渾不起眼,細看之下,樹皮之上隱隱泛出晶亮的光澤。

俞石極看到這樹枝,雖說剛剛已經猜到,但是現在真正全部取出來放在眼前,還是很激動,他嘴巴動了幾下,終於忍住,看向石松真人,目光中全是詢問之意,石松早明他的意思,微笑着點點頭,說道;「恭喜。」

石松沖那黑衣青年招招手,那黑衣青年趕忙上前,來至近前,把包裹完全展開,把整枝枯枝取了出來,眾人現在都知道這並非普通的樹枝,其中必有極大的秘密,不由得都屏息靜氣,仔細觀看,果然看出了些端倪,這樹枝黑黝黝的渾不起眼,細看之下,樹皮之上隱隱泛出晶亮的光澤。

俞石極看到這樹枝,雖說剛剛已經猜到,但是現在真正全部取出來放在眼前,還是很激動,他嘴巴動了幾下,終於忍住,看向石松真人,目光中全是詢問之意,石松早明他的意思,微笑着點點頭,說道;「恭喜。」

這時黑衣青年早已把樹枝捧了過來,先前的老者也微笑着踱了過來,站在石松身旁。石松示意一下,幾個人向後退了一步,俞石極現在情難自已,雙手顫抖,嘴唇微合,眾弟子都是暗暗稱奇,知道有要事發生。紛紛退後,讓出了中間的位置。

石松站定,清清嗓子,從懷裏取出一封信,展開高聲誦念,眾人傾耳細聽,方才恍然大悟,原來,俞石極乃是武當七子之一俞岱岩一系的弟子,也是個孤兒,被師傅抱上山去,從小在武當山上長大,道號就是石極,後來他私自下山,投軍保國。算是叛門而出,這許多年來與師門不通音信,事過幾十年,武當掌門換成了石極小時候的夥伴石柏,念及俞石極多年為國,行俠仗義,故此與幾位長老商議,特派石松前來,允許俞石極重返門牆。

雁盪眾人驚喜交集,萬萬沒有想到,本門的武功源自武當一脈,武當內家功博大精深,深不可測,自此之後豈不是前途無量?現在每個人的心情,倒彷彿一個窮小子突然被發現是本村首富的親生兒子一般,喜從天降。

俞石極離開武當已有五十年,先前投身保國,每日上陣廝殺,也顧不得慮及師門,後來人過中年,漸漸安定下來,心中便不由得想起少時在武當山上的生活,心中不免頹然,尤其是師傅待自己如同父子一樣,自己年少氣盛,雖說大節未失,一腔為國盡忠之意,但是與孝字卻是遠遠不及了,幾十年來,每每念及,心中都是懊悔萬分,不能平和。現在年逾古稀,自以為此事是終生之憾了,卻未曾想還有遊子回廬的一天,心中最後的一點事情終於可以放下了。

話已談罷,石松喝道:「俞石極,回返我武當門牆,必當尊我門規,重我師道,可有異議?」

俞石極恭恭敬敬:「弟子石極得以先師賜悔,得以重列門牆,慚愧之極,不敢異議。」

石松從黑衣青年手中接過那枯枝,這乃是武當上特產的一種樹,叫做鐵杉木,質地最為堅硬,不易曲折,此枝是武當節令,便如武當掌門的令旗,輕易不視人所知,俞石極在山上長大,故此一見便知他們是從武當來的。

眼見得俞石極準備行大禮,石松趕忙道:「弟子代行其禮。」俞天錫等互視一眼,伸手在田明鏡背後一推,田明鏡不得已走出隊列,以掌門之身對鐵杉令行禮叩拜。三個頭一磕完,大家掌聲雷動,石松笑容滿面,把鐵杉令交到石極面前,石極俯身收過,又將他交給了田明鏡。這認祖歸宗之事就告一段落了。

劉子釗大喜,趕忙吩咐曾江去籌備幾桌上好的素席來,曾江忙不迭聲的奔了出去。

正事已畢,俞石極和石松都是輕鬆許多,石松趕忙向俞石極等人引見先前來的一老一少,原來,俞石極未經武當師門允許,不得將武當心法傳授給弟子,俞石極要歸宗認祖,武當派必須請人見證,這老者便是大名鼎鼎的李士俊,素有南少林第一俗家弟子之稱,在閩南聲名顯赫,此次受邀就是作為見證人所來。那黑衣青年,姓仇名洪泰,是武當青年弟子中的皎皎者,公認前途不可限量,在江湖裏也有個「三現雲龍」的綽號。兩人便是來驗證俞石極未曾私自傳授武功給弟子的。俞田劉等人早已聽過李士俊的名聲,當下趕忙向前施禮。此時歸宗,算起輩分,雷洪泰算是俞田的師侄,也上前給俞田賠禮,然後見過雁盪門下各位師兄弟。他人既年輕,武功又高,大家都是看見的了,自然樂意結交。大家客套一番,俱是年輕人,不幾句話便熟絡了。

不幾時,素席已經擺好,俞石極陪着石松、李士俊坐在上席,俞天錫,田明鏡陪着同來的幾位道人和仇洪泰一旁相陪,幾人輩分尚小,堅不落座,終被俞田強行按到。幾位女眷另開一席,劉子釗身為地主,忙着招呼大家入席。且說首席幾個人隨意聊了幾句江湖中的奇聞異事,一道道菜品如流水般端上席來,眼看着八道冷盤擺定,俞石極站了起來,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立時,整個大廳里鴉雀無聲。

俞石極環顧四周,開口道:「今日是我這生最為高興的一天,為什麼呢?因為今天終於為我們雁盪門找回了名分,了了我的一個心愿。他日九泉之下也可瞑目了。」話未說完,已經哽咽起來,眼眶之中也湧出了淚水。

雁盪眾弟子自俞天錫,田明鏡,劉子釗以下也是悲喜交加,石松並仇洪泰等人心中亦自動情。

李士俊見此場景,起身道:「石極兄,今日是大喜之日,一償你平生夙願。理應高興才是。」

俞石極趕忙用衣袖拭去了淚水,展顏笑道:「李老師說的對,今日是大喜之日,何來悲聲?我也是老糊塗了」說罷從桌上端起一杯酒,「李老師這次不吝辛勞,從泉州千里而來,為我雁盪門認祖歸宗充當驗證人,這種大恩大德,我雁盪門無以為報,多餘的話我也不必多講了,我代表雁盪一門敬老弟一杯,以後只要需要我們雁盪弟子之處,我門弟子必赴湯蹈火,在所不惜。」話一出口,大廳之中雁盪弟子紛紛起立,向李士俊舉杯敬酒。

李士俊連忙也端起酒杯,道:「俞兄言重了,區區小事,何須掛齒。」說罷向四周一拱手,一仰首滿飲而盡,再將酒杯口衝下以示眾人。眾人也都一飲而盡。然後紛紛落座,酒席正式開始。

首席之中,田明鏡也向李士俊敬酒,道:「多謝李老師,我這一路虎擒手練了幾十年,始終感覺有些不明之處,今日還請李老師指點,必定是受益匪淺。」

李士俊喝了一杯,道:「田二俠何出此言,若不是石極老人尊師重道,始終不把武功心法秘籍私自傳授弟子,哪裏還輪的上我這個老朽木來指手畫腳。田二俠的虎擒手走的是剛猛一路,與我們少林派的龍抓手有異曲同工之妙,我才敢厚著臉皮越俎代庖胡說八道一番,不足道。俞大俠的鶴形拳走的是內家路子,我就是門外漢了。今日貴派認祖歸宗,得以武當內功心法和拳決,就用不着老朽來畫蛇添足了。」俞,田,劉連稱不敢。

雁盪眾門人許久未曾聚會一堂,好多弟子門人自從下山以後便未曾見過,今日一會,又適逢自己的門派一下子認祖歸入了武當一系,雖說是師祖,師父都在,也紛紛是高談闊論,熱鬧非凡。

剛剛開席,老馮又進來報知,俞定波趕到了,俞定波是為雁盪第三代弟子中的首號人物,深得眾人欽佩。聞得他來到,劉子釗連忙叫人帶俞定波進來。一時,俞定波進了前廳,滿臉風塵之色,疲倦之中依舊顯得精神十足,後面還跟着一個少年,雖然年少,卻自有一股氣勢。

俞定波先拜見了師祖,俞天錫趕忙簡略說了剛才的情形,俞定波也是大喜過望,剛忙給石松,李士俊並仇洪泰行禮問安,那少年在後面也跟着拜見各人,石松等人趕忙還禮,均對俞定波這兩年清匪剿賊讚不絕口。

熱鬧一番,俞定波拉過後面的少年,說道「師祖,石松祖師,李師祖,這是我的小兄弟,也是我的本家,別看他歲數小,可是將門之後,這次剿滅石青蛟的一仗,多虧我這位小兄弟。」

眾人聞聽俞定波剿滅了為患多年的石青蛟,都是歡聲雷動,李世俊向俞定波兩人伸出大拇指,「果真是後生可畏,老朽替閩南百姓謝謝兩位。」說罷便端起酒杯,兩人趕忙遜謝,三人一飲而盡,李士俊問道:「不知這位小兄弟的大名…」

這少年年紀雖小,卻是沉穩老練,聞言起身,朗聲答道:「承蒙各位抬愛,小子愧不敢當,小子和定波大哥同姓,也是姓俞,草字大猷,字志輔,我就叫做俞大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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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雷動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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