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山雨欲來
「什麼！我堂弟死了？」
楊丑拍案而起，指著面前一人，大怒道：「楊勇不是和你一起出去嗎？怎麼只有你一個回來！」
這人跪在地上，慌張的抬起頭來，正是呂布在茶肆所見的那個胖子商人。胖子道：「稟將軍，楊勇校尉在城外茶肆與人起了衝突，我匆匆趕來報信，帶兵去到時就被殺了，起衝突的那幾人也不見了蹤影。哦，對了，董公當時就坐在那人身旁！董公雖不認識我這小人物，我卻曾經偷偷見過董公一面，印象深刻！」
楊丑一聽，心中一驚。董昭不是受主公之命去了請呂布前來嗎？難道殺我堂弟的人……
楊丑又望向胖子問道：「你仔細形容那人模樣來聽！」
胖子應諾，低頭細細回想道：「那人身長九尺，頭戴三叉束髮紫金冠，體掛西川紅錦百花袍，身披獸面吞頭連環鎧，腰系勒甲玲瓏獅蠻帶……」
以前在丁原帳下楊丑就見過呂布，當時就這廝是頂束髮金冠，披百花戰袍，擐唐猊鎧甲，系獅蠻寶帶。楊丑越聽越心驚，喜歡到處耍酷的，除了呂布這廝還能有誰！
每個與呂布相識之人，除了對其拉風出場印象深刻，其次恐怕就是這廝變態的武力！作為曾效力於同一帳下的楊丑來說，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呂布的實力！
所以即使殺掉張楊，楊丑也沒對濮陽有過任何想法。得知呂布竟曾近在咫尺，楊丑心一下慌了起來：當初怎麼就鬼迷心竅了，竟然垂涎夫人美色，毒殺主公！怎麼辦？怎麼辦？要是讓呂布知道我殺了主公，必定興兵報仇，我如何是呂布對手！
望著跪在地上的胖子，楊丑心中越發憤怒，「哼，我堂弟死了，你就要給他陪葬！來人吶，把他拖出去砍了！」
胖子哪裡知道瞬息間楊丑心中閃過這麼多念頭，急忙哭道：「將軍饒命啊！楊勇校尉是他人殺！與我無關啊！」
楊丑心中卻是連連冷笑，若非如此，我還可能饒你一命！只怪你知的太多，若讓人知道呂布到來，軍心必然大亂，我還能安坐此處？
胖子哭喊了許久，見將軍坐在堂上卻沒有絲毫反應，哪裡不知道楊丑已是下定決心要自己死！
胖子手腳並用，奮力掙扎，卻絲毫擺脫不了倒拖著抓住自己雙手的兩個將士，不由破口大罵：「楊丑豎子！若非我宴請張揚將軍，你如何能毒殺的了張公，奪得兵權？你過河拆橋，必定不得好死！不得好死！不得好……」
楊丑面色一變，一下站起身，隨手就抽出案上長刀，遠遠擲去，直插在胖子胸膛之上！再也說不出話來！
楊丑冷冷看著堂內幾個將士，沉聲道：「這人胡言亂語，已被我擊殺，今天這事誰也不能說出去！明白沒有！」
這幾個將士相視一眼，拱手低頭應道：「喏！」
楊丑靜默片刻，才揮了揮手，讓幾人將屍首拖下去。
楊丑殺死張楊的事，只是軍中部分親信知道，其他大部分都只以為是傳言中的病死。現在楊丑大權在握，即使有人懷疑也不敢說什麼。楊勇在呂布面前漏了口風，卻是以為面對的將是幾個死人，一時疏忽。
幾個將士拖著屍首，走出大堂，悄悄來到城外某處偏僻樹林里，焚毀挖埋屍身。
「主公待我們恩重如山，我卻為虎作倀，如何對得起主公！」一個高瘦將士拋開手中鐵鏟，趴坐在地上，滿臉痛苦。
「老孫，別自責了，我們如何不是這樣想？只是楊賊人掌握住我們家人安危，我母親已八十又二，我怎麼忍心拋下老母？」旁邊略矮的精壯漢子拍了拍老孫肩膀，安慰道。
老孫卻一甩手臂，打開精壯漢子的手，紅著眼道：「哼，若非是主公私下資助十兩白銀給你，你老母七年之前就死了，如何來錢看大夫！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了，我那婆娘知道我背叛了主公，懸樑自盡，兒子也看不起我，我活著還有什麼用！」
精壯漢子面上露出痛悔之色，另外幾個將士也低下了頭，默默無語。
「男子大丈夫，活於這世上，就當有恩報恩，有仇報仇！在此後悔有何用！」
「誰！」眾將士一驚，站立起身，四下巡視，卻見樹林里空蕩蕩的哪裡有人？老孫喃喃道：「難道是老天爺聽到我們的話，給我們贖罪的提示……」其餘人聽老孫這一說，心裡也有些悚然了。
「哈哈哈哈！我在上面呢！」眾將士抬頭一看，卻見一灰衣中年人從樹上跳下：「不是老天爺給你們贖罪的提示，是我家主公給你們贖罪的機會！」
「你是何人？」知道不是鬼怪，眾將士放下心來，便反應迅速的拿起地上的武器，一下圍住了這人。
灰衣中年人卻混不在意的樣子，笑呵呵地道：「我是呂溫侯大將軍帳下的一個小小將士，諸位何須如此緊張呢？楊丑不仁不義，我家主公欲聯合城中眭固校尉，殺死楊丑為張楊將軍報仇，諸位好漢若有心懺悔，就助我入城！若為苟全性命，大可砍下我頸上人頭，去向楊丑賊人領賞！」
「我助你！」老孫一下站了出來，走到灰衣中年人身側。
老孫回過頭來，怒視著以前的夥伴，道：「若你們還有良知，就站過來，若想領賞，我們兩個即使打不過你們，也不枋多我一個人頭！」
樹林里，一下子，只剩葉子飄落、昆蟲鳴叫的沙沙之聲。
「哼，老孫，別看不起我們！我們也不是奀種！」精壯漢子道。
當下鐺、鐺、鐺幾聲，剩下幾人也收起手中武器，插回劍套。
「嘿嘿！」灰衣中年人望著幾人，笑道：「還算是條漢子！我沒看錯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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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曹公已死？」劉備驚道，滿臉的痛惜、悲傷，卻怎麼也隱不去眼中那一絲喜色。
關羽習慣性一撫長須，道：「曹孟德素懷不軌之心，卻騙過世人耳目，以忠臣自稱。呂布總算做了件好事！」
張飛大口嚼著熟肉，隨手拋開一個喝光的酒瓶，又抄起案上一瓶酒，邊灌邊迷糊不清地哼道：「這三姓家奴算什麼……若是二哥……出手，砍下曹操這廝……人頭如探囊取物耳！」
「二弟、三弟不可胡說，曹公對我等有恩，呂溫侯亦是護駕有功之人，怎何胡亂辱罵。」劉備喝道，不過聽這語氣，卻沒有絲毫責怪之意。
小沛離濮陽較遠，兼且此時劉備的實力太弱，手下探報還沒能覆蓋到整個徐州，得到這消息時，事情發生已過了一段時日。倒是相距陽平較近，反而比呂布早得知顏良駐軍的情報。
劉備又張了幾下嘴，似乎想表達一下自己對曹操的追思。不過這廝向來不好讀書，哪裡會什麼文縐縐的語句？憋了半天臉，感嘆不成，卻忽然想到什麼，轉頭面向關羽急急道：「以袁紹的勢力，必定比我們早得知此消息。二弟速派人去陽平查探一番，顏良軍近日可有異動？」
關羽恍然大悟：「大哥說的是，我也沒想到這層。袁紹本來想快襲濮陽城，挑起曹呂兩軍戰鬥。如今曹操已死，不知顏良軍準備作何動向！」
已喝半醉的張飛卻是滿不在乎一揮手，拍著胸膛大聲道：「哥哥怕什麼？有俺……俺張翼德在，呃，哪怕，哪怕顏良他敢來……打咱們，俺也一矛，一矛砍落他人頭！」
劉備、關羽兩人一聽，見張飛醉態，連話都說不清，都哈哈大笑起來。劉備笑道：「對！有二弟、三弟在此，誰敢來犯！」
不止身處小沛的劉備三人，還有徐州陶謙幾人，此時也在討論著曹操身死的消息。
陶謙經營徐州多年，勢力廣布，自然比劉備得知的更多、更早、更詳細，占著本地優勢，甚至張楊身死的消息，陶謙前方偵侯已快馬加鞭送到。
「子仲、元龍，你們看，如今我徐州該如何是好？曹孟德、張稚叔身死，袁紹、曹仁聯手向濮陽大軍壓境，徐州近在咫尺，怕有禍及池魚之患啊！」陶謙本來最信任的是笮融。但這廝極度貪婪，挪用公款，陶謙認為笮融有智謀，故而處處忍讓，卻沒想到曹操攻來時這廝第一個掠城出逃！而在上次徐州被圍，麋竺、陳登表現出色，臨危不亂，陶謙自然另眼相待。
麋竺抱拳淡淡道：「那麼群守的想法，是準備助袁、曹一臂之力，還是解呂溫侯濮陽之危呢？」
陶謙臉色一變，急忙揮擺雙袖：「不行不行！袁公五世三公之後，威名震天下，我徐州如何是對手？呂溫侯更不行，此人虎狼之輩，若攻打不下，必為我徐州百姓惹來大禍！還是靜觀其變，靜觀其變好了！」
陳登早估到陶謙如此回話，看著身旁幾人連連應是，心中更是對陶謙不屑，手下早已哥懷異心，竟一絲也沒有察覺！這人坐擁一州之地，卻滿嘴大仁大義，空無大志，在此亂世，遲早死了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而死。
不說陶謙在徐州無所作為，幾乎同時，黎陽的顏良和甄城曹仁得到了張楊身死消息，大喜之下立馬整裝待發，各領大軍向濮陽殺去！
而陽平城內，灰衣中年人藉助老孫幾人之力，已順利進入城中，與眭固接頭見面！
這些情況，都是領著三千精兵，日夜兼程趕往黎陽的呂布所不知道的。
一時之間，各方勢力暗流洶湧，山雨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