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願為西南風,長逝入君懷(8)

第290章:願為西南風,長逝入君懷(8)

第290章:願為西南風,長逝入君懷(8)

魚沉歌百無聊賴地坐在院子裏托腮嘆氣,春光再好也照不走她滿心的鬱悶。

晏舟哥哥的傷遲遲不愈,真擔心會傷到他聰明絕頂的腦子。

看來,還是得想法子讓晏舟哥哥看大夫才行,他不想花錢請大夫,那她就不讓他花,想法子掙不就行了。

正想着,忽然,一個小身影從抄手迴廊跑過來,一臉受了委屈的樣子。

魚沉歌何時見過小煜這副樣子,哪怕初見時那樣危險的情況下,他還責怪她選了條死路走呢。

「小煜,是不是誰欺負你了?告訴我,我幫你欺負回去。」她很仗義地起身,擼起袖管迎上去。

小煜在靠近她的時候忽然慢下腳步,一副有苦難言的樣子。

她上前摟過他的肩膀,「真的被欺負了?」

小煜沒娘,外邊的人又總傳丞相府太寒磣,若是有別的小孩欺負小煜也不奇怪。

小煜看着她,半響,搖頭,還是一臉苦悶。

這下,魚沉歌急了,「那是怎麼了?你告訴我,興許我能幫你也不一定。」

雖然她也沒啥本事,但她就是不忍心看到小煜這個樣子,她想讓他無時無刻都開開心心的。

忽然,迴廊里又傳來腳步聲,由遠而近。

小煜回頭看去,立即退到她身邊,和她站一塊,小手不由自主地抓住她的衣袖,彷彿她是他的依靠。

魚沉歌欣然他的信任,心下決定,無論是什麼事,她都會幫他到底。

牽着小煜的手,她昂首挺胸地面對來人。

然而,卻沒想到,來的竟是一個美艷端莊的女子。

淡掃蛾眉,唇抹胭脂,發上綰著望仙髻,披着如意碧雲肩,嵌金花籠裙,舉止投足肩無不優雅大方,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大戶人家的人。

只是,丞相府何時有過如此打扮的女子走動了?

她的身後跟着府里的管家,管家好像也頗為為難的樣子。

管家為難,小煜也為此苦悶不已,這女子到底是何方神聖?

「你是誰?」女子來到她面前,就直接先聲奪人。

「你又是誰?」魚沉歌向來對盛氣凌人的人沒什麼好感,也就毫無顧忌地反問回去。

女子眯眼上下打量了她幾眼,譏笑,「你這身打扮……頂多也就是府里的丫鬟吧,誰給你的膽子敢如此頂撞上門的客人?」

「既然知道自己是上門的客人,就該有客人的樣子,我看你這樣子可比府里的主人囂張多了。」魚沉歌反唇相譏,以為這樣子她就怕?

若是以前的魚沉歌,也許會,但是經過那十年的魚沉歌,絕不是任人欺負的主兒。

「呵……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女子冷哼,懶得再理她,看向小煜,揚唇微笑,朝她招手,「小煜,來。」

小煜只是看着她,一動不動。

魚沉歌發現自己牽着的那隻小手在細微掙扎著,這代表小煜內心的掙扎。

她不解地看向女子,不明白她到底是何身份,為何喊小煜過去喊得這般理所當然。

「小煜,她是誰啊?」魚沉歌微微彎下腰,悄悄問小煜。

這女人,她怎麼越看越覺得似曾相識?

女子聽到了,收回手,微微扭頭吩咐管家,「管家,告訴她,我是誰。」

說罷,她嘴角揚起高傲的笑弧。

魚沉歌懶得理她,帶着小煜轉身,「小煜,我們別理她,我帶你回去吃好吃的,我今兒特地給你留了好吃的。」

「站住!」女子憤然喝止,衝上前分開他們的手,還一把將魚沉歌推開,將小煜攬在懷中。

魚沉歌一個不防被她推得踉蹌好幾步,好在她野慣了,底盤夠穩,要不然早摔地上磨掉一層皮了。

正想衝上前將小煜帶回身邊保護,然而,管家的一句話讓她僵住——

「魚姑娘,她說她是小煜的娘。」

這話,一下子堵住她的心,堵死的那種。

她不願相信地自語,「小煜的娘?可是……」

小煜不是說他的娘已經死了嗎?

而且,而且……晏舟哥哥不也立了一個亡妻的墓碑嗎。

「呵呵……想不到這年頭還有人跟我有一樣的喜好,對人聲稱自己是小煜的娘。」魚沉歌笑道,擅自認定她在撒謊。

「誰跟你一樣,等等……你姓魚?」那女子忽然指着她問。

魚沉歌心下一沉,莫非……

「原來是你!當年那個為了過上好日子,不惜逼薄晏舟入贅我江家的那丫頭!」

諷刺尖銳的話也證實了她的猜測,這女子,真的是當年那個江家小姐,江瑤。

魚沉歌的臉色蒼白再蒼白,饒是方才再如何不願意承認這女人真是小煜的娘,此時此刻,也容不得她不承認了。

「你還好意思回來找他?怎麼?是回來補償來了?還是覺得他而今平步青雲了就妄想回來同他重修舊好?」

一字字說得她難堪至極,魚沉歌緊攥小拳頭,瞪着她,「我不是!」

「不是補償?還是不是回來賴着他不放?那你在丞相府里做什麼?還對我兒子這麼好,明眼人一看就看出來你是何居心了。」江瑤咄咄逼人地笑罵。

魚沉歌看着那張嘴臉不停地說說說,一張抹了紅的唇一張一合的,看起來就像個血盆大口。

她收回方才的看法,這女人,一點兒也不美!

「就算我要賴著晏舟哥哥不走,那又怎樣?跟你有何關係?」以為這樣就能讓她無地自容,低人一等?

若她不這麼囂張也就算了,誰讓她的話和態度都讓她看不慣,那她又何必軟弱給她看。

雖然,的確傷到了。

「果真是不要臉!若早知道小煜是跟你這樣的人待在一塊,我便不會等到今日才上門。」江瑤氣狠狠地罵,用力攥緊兒子的手,以防被他掙脫開去。

「老爺,您回來了。」

總管忽然轉身行禮,嚇了兩個女人一大跳。

兩人同時回身看去。

只見薄晏舟一身官袍站在迴廊台階口,雙手負后,俊雅的臉,沉靜如水。

小煜愁苦的臉上總算雲開霧散,掙脫開那隻魔爪,跑向站在迴廊台階處的父親。

「爹!」躲到父親的身後,揪著父親的袖袍,心裏的慌亂無措和難受這才顯露出來。

魚沉歌臉色一點點刷白。

他何時站在那兒的,即便不是已經站在那兒很久了,以她方才嚷得那般大聲,他也是聽到了的。

她好不容易才讓他相信她不是有意纏着他不放的,兩人好不容易才一點點縮近距離,這下子,他又該覺得她在欺騙他了。

等等!

他好似對於小煜的娘的存在一點兒也不感到震驚,難道說……他一直都知道小煜的娘根本沒有死?!

這,又是怎一回事?

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何事啊!

為何小煜明明有娘卻說他的娘已經死了。

而且,小煜好像不單單隻是震驚突然有個女人跑上門來聲稱是他的娘,要不然他看到他爹的時候應該撲上去問,這是不是他的娘才對啊?

除非……就連小煜也知曉,他的娘根本沒有死!

也不對……

誒呀!

她這個腦袋越想越亂,還是不想了,直接問吧。

「晏舟哥哥,你下朝回來了!」魚沉歌說着朝他走去,沒想到才走出幾步就被人捷足先登。

「晏舟,我……」

江瑤走到他面前,一副羞愧難當的樣子,也恰是這樣,顯得楚楚可憐,跟方才罵她的時候完全不是一個樣。

魚沉歌停下腳步,就那般看着,然後,擔心的目光落在他頭上還纏着的紗布上。

頭上纏一圈白布,像是家裏死了人,很觸霉頭的。

可是晏舟哥哥不忌諱這些,照樣這般上朝下朝,處理公務,依舊繁忙得抽不開身。

她一直不懂,這傷,到底重在哪兒。

薄晏舟對江瑤略一頷首,抬眸看向魚沉歌,見她正盯着自己頭上的『傷』出神,想必又脫離重點了。

「小煜,你先同魚姑娘待一會,爹有事要……同你娘談。」薄晏舟有意看了眼江瑤,也等於承認了她的身份。

聞言,魚沉歌渾身一震。

原來聽到他親口承認這女人是小煜的娘是這樣一種滋味,整顆心好像被雷劈了,重擊的疼痛過後,便是麻木。

他騙人!

他的妻子明明沒死的!

害她那般不知羞恥地以為還可以爭取與他重修舊好。

這下好了,他的妻子,孩子的娘明明還活得好好的,她卻暗裏想着當人的後娘了。

這真的是不要臉至極!

若是早知曉他的妻子還活着,她定然不敢那樣做想的,只是悄悄地愛着他,看着他就好了。

真是的,幹嘛騙她嘛。

這下好了,本來就夠無地自容的她,這下更無地自容了。

「你在找什麼?」小煜看着她正在四下找着什麼,不由得問。

爹已經帶着……那個女人去談事了。

「找有沒有可以藏得下我的洞。」魚沉歌沮喪地說。

「因為你沒法當我後娘了?」

「什麼啊!」魚沉歌嚇得轉過身捂住他的嘴,對上他單純無辜的樣子,嚴正申明,「小煜,我再跟你說一遍,我、沒、有、要、當、你、后、娘!」

別又加深他爹的誤會好嗎?誤會已經夠大的了。

她可不想真的被晏舟哥哥親自趕出門去。

小煜聽話地點點頭,指了指捂在嘴上的手。

魚沉歌放開他,瞧了眼他們離開的方向,悶悶不樂地坐回石凳上,雙手托腮。

小煜也坐在她對面,學她一樣,雙手托腮,兩人大眼瞪小眼。

「你覺得他們會談些什麼?」魚沉歌問。

「不知道。」小煜悶悶地回答。

魚沉歌看到他這個樣子,心疼地伸手摸摸他的頭,「放心啦,不管他們談什麼,你都不會離開你爹的。」

小煜看起來很懂事,還時常為他爹操心,但終究也還是個孩子,應該是擔心要跟他爹分開吧。

「你怎麼敢肯定?」小煜很給面子地抬頭看了她一眼,繼續垂頭喪氣。

「因為我生下來就認識他了啊,他連我都沒捨棄,更不可能捨棄自己的兒子。」換句話說,她可是晏舟哥哥一手帶大的。

小煜吃驚地看了她好一會兒,然後,垮下肩膀,深深嘆息。

魚沉歌不知曉他到底在不安什麼,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問,「你娘回來了,你不高興嗎?」

小煜搖頭。

魚沉歌笑着安撫他,「那是因為你沒同她相處過,等你們相處習慣了,你就會開心了的。」

雖然那個女人很討厭,完全顛覆她以前以為的端莊形象,但是小煜快樂為重。

不過,那個女人以前能提出讓晏舟哥哥入贅的話,確實也好不到哪兒去。

天底下,有哪個女人敢這般做,她就是仗自己家裏有錢罷了。

「才不會。」小煜有些負氣地呢噥,小手指摳著桌沿。

「好啦,小孩子不要自我欺騙。」魚沉歌笑着伸手指去輕摁他的小腦袋。

她同小煜的緣分好似從初見那會就開始了,再加上她本來就還有些孩子性,小煜好似沒將她當大人看待,她也沒怎麼把他當小孩看待。

一個五歲開始就哭着喊著要給自己的爹爹縫衣服的孩子,一個為自己的爹『操』碎心的孩子,哪裏像孩子了。

小煜氣嘟嘟地揮開她的手。

她故意惹他,他揮開,她又把手放上他的頭,到最後,兩人變成追逐嬉戲。

薄晏舟和江瑤談完話回來看到的便是這樣的畫面,溫和如僵化的神情稍稍暖化,揚了唇角。

江瑤站在旁邊,看到他展眉而笑,不由得微微怔住。

這男子雖然一向是溫文爾雅,笑容可掬,可方才他那抹笑容不同。

溫柔,寵溺,縱容……

那樣的笑容,她看到過的,在十年前,這對青梅竹馬還如膠似漆的時候。

當時,她便是在花田中看到他對魚沉歌溫柔淺笑,呵護憐愛的樣子,她才著了魔地愛慕着他,甚至仗着自個家裏有錢,央著爹要他入贅江家。

當時,這事在青城也早已口耳相傳,所有人都在猜測魚家能堅持多久,因為要他入贅的錢一日比一日多。

終於,她如願以償,男子卻已不是昔日模樣。

那樣溫柔醉人的笑容,那樣天經地義的寵溺只針對一個人。

「小yu……」

「誒!」

兩道聲音,稚嫩的,嬌甜的,同時回應。

魚沉歌羞窘至極,尷尬地咬唇,低下頭扭絞着手指頭,恨不得變成一隻鑽地鼠,鑽走算了。

她怎又聽錯了,明明晏舟哥哥不會再那樣喊她的。

即使再像,也是喊小煜,不是小魚!

好丟人!

江瑤也懷疑,他方才到底在喊的是小煜,還是……小魚?

「晏舟,我記得小煜的全名好像叫薄子煜,要不,以後就喊子煜吧。」她走上前,微笑提議。

不要!

魚沉歌下意識地在心裏吶喊拒絕。

至少,聽到他喊小煜的時候,她還可以悄悄地以為他是在喊她的啊。

但是,那是人家的兒子,她又憑什麼拒絕呢。

薄子煜,這名字取得真好聽。

「我叫小煜叫慣了,小煜也聽慣了。」薄晏舟看了眼垂著頭數螞蟻的人,溫雅地拒絕。

果然,話音才落,小丫頭就欣喜地抬起頭來,他適時地移開目光,看向兒子。

魚沉歌確實很高興他的拒絕,高興到有些得意地挑釁孩子的娘了。

這樣子很不好,可是,誰讓她看不慣呢。

喊她的晏舟哥哥『晏舟』也就算了,還想讓晏舟哥哥把對小煜的叫法也改了。

既然她這麼小心眼,那她比她更小心眼!

江瑤忍下怒火,對兒子露出溫柔的笑容,「那……小煜,來娘這兒可好?娘想好好抱抱你。」

小煜本能地看向他的爹,眼裏滿滿的彆扭,邁不開步。

薄晏舟對他輕笑,「無妨的,你娘會住在府里,你可以慢慢適應。」

魚沉歌心裏的快意頓時消失。

江瑤要住在府里?

對啊!

她是孩子的娘,晏舟哥哥的妻子,回來了自然該是住在府里的。

瞧她這是什麼腦子!

可是,她的心堵得好難受,好難受。

江瑤失落地收回手,一臉難過,「都是我不好,是我讓小煜傷心了。」

「小煜只是還不習慣。」薄晏舟溫和地道。

江瑤點點頭,美眸溫柔地看向他,「你這傷聽聞已經有大半月了,我讓人去請個大夫來給你瞧瞧吧。錢的事,你無需操心。」

魚沉歌的心又被狠狠刺中。

錢!錢!錢!

怎十年前,十年後,這女人出現的方式都是用錢來欺負人!

好吧,也不是這女人的錯,至少十年後的今日不是。

至少她有錢可以幫晏舟哥哥請大夫,而自己沒有。

當然,是晏舟哥哥死活不願看大夫的,若是晏舟哥哥願意,她鑽也鑽出法子把大夫請來啊。

於是,她期待地看向她的晏舟哥哥……

只聽他看向江瑤,似是無奈地嘆息,妥協,「隨你吧。」

魚沉歌聽到自己心碎的聲音。

隨你吧……

隨你吧……

那眼神,那語氣,好像充滿無奈和縱容。

這些,曾經只屬於她的。

曾經,很久遠的曾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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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世聘,二嫁千歲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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