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八回』織蘭

『第七八回』織蘭

眾人回頭,看到辛夫人著一襲淡紫披風立在幾步外,眉眼間許多憔悴,氣色不比剛回來的時候豐潤。

「母親。」顏康叫了聲,有些不知道怎麼續話。

被剛從屋裡出來的顏麾打斷:「求?那白鎏羞辱顏家寨五年,如今卻要吾等去求他嗟來之食?母親這話說得不痛不癢,但我顏家祖上的風骨卻不能丟,便是當真耗下去,那也只能是天意要亡我!」

大兒子守成固舊,不似康兒外剛內柔,回來這些日子幾乎不見他與自己打照面。辛夫人曉得顏麾話里話外在怨懟自己,心底里也是如刀劃一般難受。

默了默,覺得今時今刻已無遮瞞的必要,便直言道:「我十三歲遇到你們的父親,在那之前的故事從未與人提及。當年梁皇逼得你外祖父與太史令蘇悳家破人亡,阿澈攜我一路西逃,官兵追殺到懸崖口,我眼睜睜看著十七歲的他為了護我而隻身跳下去……後來才有了你們的出生。人都說要知恩圖報,他報了連累我辛家性命之債,後來見我未死,又一意為我報答曷大哥的收留之恩。你只見了那面上擄我的表象,不肯去求他相助,又可知這些年暗中早已受過他多少恩惠?」

「哼,恩惠?」顏麾輕哼了一聲,第一次從母親的口中聽說「外祖父」二字,竟不知當年還有這些淵源,便只是默著不語。

辛夫人看了一眼,曉得他在聽,便嘆了口氣接著道:「許多事藏在心裡不說,別人就永遠也不會懂,今日我便全訴與你們聽。早在曷大哥病卧那幾年,麾兒你也不過十四五歲,康兒更小,彼時周遭山寨虎視眈眈,誰人都想置你們兄弟倆於死地,若非因著阿澈暗中相護,又如何能夠安穩至今?便是你每年採買回來的糧草與谷種,也總是比別家的寨子容易,價格更是遠遠比市價要低得多。他不說,你們便不曾去琢磨,現如今天下糧食貴如金玉,如何年年就有好運氣單給你們拾去?

他本是重情忠義之人,怪只怪我貪心怯懦,一邊覺得配不上,一邊卻又舍不斷,枉了半世的罵名留給他一個人背……今日予你們說這些,並不敢奢望誰人的成全或諒解。終究是人命要緊,你可以不顧自己,但是這千餘條老弱婦孺的性命都捏在你手裡,去與不去,你自己好生掂量。」

她說完了這些話,似乎終於長長地舒了口氣,微福一福身子,叫奶媽攙扶著往屋裡回去。

周圍忽然靜悄悄的,雅妹送完藥茶回來,亦與昊焱一前一後地站著,眾人都不約而同保持著緘默。

顏麾聯想這些年山寨每一次化險為夷的微妙,似乎有所被說動,一時也尋不出反駁的話。

只一想到兩個被送去狼腹的小子,心思卻又冷下來。其實第二日黎明有曾回頭去找過,但已不見了蹤影,連一根骨頭都不曾剩下。那裡荒無人煙,幾乎人路過,想來必是被叼走了。

「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要求他換別人去求,這話我說不出口!」顏麾冷臉咳嗽著,大步走回了屋子。

顏康猜出大哥的忌諱,暗暗與蕪姜對了個眼色——

「母親不必掛心,此事兒子自有定奪……煩請貂雲兄借一步說話。」

~~~*~~~*~~~

「喔嗚——」入夜後的雪狼谷一片清幽,狼群在山頭崖尾散落著,時而揚起脖子發出凄長的嚎嘯。

靠近山坳處一隻老狼正在假寐,曲卷的腿骨與目光使它看起來有些老邁。這樣的狼,嗅覺與反應力已經退化,但是在族群中卻通常有著很高的威望。

幾騎駿馬悄悄在它附近停下,忽然一支細小的毒箭射過去,它抽搐了幾下筋骨便不再動彈。

一道魁壯的身影走過去將它拾起,輕喝一聲「駕」,悄然無聲地離去。

蕭孑候在谷外等待,看到顏康出來,便將手上的死鹿扔過去,迅速接住他扔回來的雪狼,帶著二百騎兵馳騁進夜的黑暗。

馬蹄聲震踏,始及百米之外,便驚動了其餘的狼群——

「喔嗚——」整個山谷好似一瞬間憤怒起來。

「貂雲兄保重,小弟先且錯開這群畜-生!」面罩下顏康對蕭孑抱了一拳,用死鹿的血腥將狼群引往另一條路。他自小在這一帶長大,自是對每一條羊腸小道都了如指掌,忽而一轉眼,就繞得不見了影子。

「駕——」

待與狼群拉開足夠的安全距離,蕭孑這才割開死狼的脖子,沿途滴著鮮紅的狼血,往棲鹿谷的方向策馬而去。

蒼勁的指骨上帶著手套,為了不使事後皮膚沾染上狼的血腥,被它們循著味道找上門來複仇。路過寨子口,只見寨門封鎖,門前無崗。抬眼望去,滿山燈火泯滅,一片喑喑啞啞。

狼是大漠上最為可怖的生物,它們兇殘且報復心超乎尋常,沒有人敢刻意去招惹它們。

這天晚上所有的人們都躲在屋子裡,沒有一個人敢發出聲音。

顏麾不論怎麼勸,一意不肯與白鎏求和。但山寨能派出去應戰的士兵只剩三百餘,其餘多多少少都感染了病症,與慕容煜硬碰硬只能是兩敗俱傷。蕭孑要借惡狼之力驅逐慕容煜的兵馬,然後用傅老伯給的手牌,混進代城去找赭青山,從他那裡買到解瘟毒的藥草。

這是鋌而走險的一步,稍一個不小心,自己就先被狼群撕了。對於頻頻生事挑釁的慕容煜,蕭孑這一回可是動了真格。

慣是個睚眥必報的小心眼兒,蕪姜猜他一定是對上一回自己去找慕容煜未遂那件事還耿耿於懷。她倒是不擔心他會被撕掉,這傢伙經歷過無數沙場,沒把握的事兒他可不會做。被撕的只能是慕容煜。

想到那尚在棲鹿谷里做美夢的慕容七,蕪姜倒覺得有些於是不忍。

不過誰叫他作惡多端不思悔改呢,活該。

卻睡不著,在黑暗中輾轉反側著,被褥上都是蕭孑未散的氣息。自從下午被顏麾、雅妹還有辛夫人看穿關係后,他乾脆也不再顧忌了。也不管蕪姜臉皮兒薄,走之前硬是在她房裡蹭了半個時辰的短覺。

床很小,平素都是兩個人共枕一個枕頭,到了後半夜的時候,蕪姜就滑到了他的臂膀里,被他小兔兒一樣半軋在身軀下。此刻身旁空空的,她滿心裡便也是空空的,只睜著眼睛在黑暗中發獃,巴巴地等待天亮。

……

「呼哧呼哧——」身後隱隱有地動山搖,伴隨著越來越近的粗-重喘-息,那是被顏康戲耍過後的出離憤怒的狼群。

蕭孑抬頭望了眼蕪姜小屋的方向,銀雕面罩下的薄唇用力一咬:「駕!」

夾緊馬腹,頭也不回。待到達棲鹿谷,便把死狼往慕容煜的營帳方向一甩,然後命一眾騎兵立刻隱於黑暗中不動。

棲鹿谷下搭著十幾個青綠帳篷,唯正中心一個像朵曼陀羅般奼紫嫣紅。那是慕容煜下榻的軟帳。

此刻軟帳內,慕容煜著一襲月華鑲銀邊寬襟綢袍,正用黑葯汁染著歸歸柔軟的毛髮。

天天染、天天染,紅-葯-水還沒洗乾淨,又接著染綠的、黑的,小狐狸歸歸的皮都被染痛了,扭擰著胳膊腿兒「吱吱吱」地直抗議。

被慕容煜掐著脖子一摁,立刻「呃嗚」一聲啞了嗓子。

慕容煜眯著狹長的眼眸,悠然挑眉問:「今日那破寨子的情況如何了~~」

倒霉催的狐狸,自從蕪姜小王妃劈-腿蕭將軍后,主上完全把對他兩個的恨發泄在了這隻小東西身上。

侍衛看得眼痛,只是低著腦袋,齜牙彙報道:「下、下午又見抬出來十幾具屍體。一群不識抬舉的山野匹夫,這次准叫他們必死無疑!死光光!」

「還是主上英明神武。此事若能成功,便是大皇子沒能登上寶座,主上也有使不完的銀子。今後那破『煬王』的名分,愛要不要。」

「是啊是啊,小王妃有眼無珠,看不上咱們主上,眼下只怕正跟著蕭將軍滿地吃苦。若曉得主上富裕了,早晚還得巴巴地跑回來找您。」

旁幾個怕落了下風,又被打賞甚麼「吃食」,連忙紛紛開口附和。

自從那天被顏康轟出寨子后,慕容煜氣不過,又差人悄悄貓回寨子外查看。看到顏麾帶著兩個小的一歪一扭地往瀛水河方向走,猜一定是受不了自己刺激,把孩子丟去喂狼了。既是如此,那必然要與白鎏反目。那麼個千餘二千人的小破寨子,沒了白鎏相助,不信他還能翻出什麼跟斗。

此刻侍衛們一席話自是聽得他滿心受用,慕容煜得意地扯了扯嘴角:「哼,胡說什麼?我賺錢只是為了大皇兄登基,旁的話……倘若傳到皇兄耳朵里,別怪本王一個個要你的命!」

腦海中忽而晃過蕪姜巧笑嫣然的嬌顏,其實後來無數次在夢中回憶,可惜醒來身邊總是空悵。忍不住便又問:「近日可有打聽到那惡女的蹤跡?……倒是很長時間沒她消息了。」

啊,又勾起了主上的傷心事。

侍衛們連忙支支吾吾著退出了帳子,剩下慕容煜一個人閉目養神。

「呼哧呼哧——」

「嘶——」

怎生得耳畔卻傳來絲絲冷氣,像是有甚麼獠牙利爪正在襲近。他長長的睫毛微顫,正欲睜開眼來,帳外已響起一聲聲慘絕人寰的哀嚎。

還不及走出去看,緊接著又是一陣滔天的戰鼓擂響——

「殺啊——!」

只見幾千騎身著「白」字鎧甲的士兵打著熊熊火把,正漫天覆地的從入谷方向殺向營房……

他眼前忽而一黑。該死的,又廢了。

~~~*~~~*~~~

「噗——妖怪!」

「別看他,他在瞪你。小五哥哥說要離他遠點,他吹口氣也能給人下毒。」

清晨的寨台前懸著一顆鏤空的麻繩袋,慕容煜被高高吊在了半空,路過的寨民皆對他嗤之以鼻。尤是退燒后的小顏然,更是領著一群小夥伴拿碎石子砸他。

那棲鹿谷向來太平,不曉得昨夜怎生忽然餓狼來襲。他的白石城治理得一片安逸,士兵們幾時真正打過戰?一時間措手不及,差點兒就被狼牙撕了個光光。又逢白鎏從另一面殺進谷來,橙黃的火把倒是嚇走了狼群,他卻被當成俘虜吊起來了。

若說天底下誰最厭惡慕容煜,顏康當屬其一。顏康親手把慕容煜掛起來,逼他幾時交出解藥,幾時就放他下來。慕容煜不肯交,天下第一美男子,幾曾受過這般奇恥大辱!

蕪姜躲在坡上沒冒頭,蕭孑不讓冒,每日只見他被風吹得蕩來蕩去。人們起初的時候還拿石子扔他,但見他狐狸眼裡陰光瑟瑟,又嚇得漸漸對他視而不睬。

掛了一天,他在清梳閣護理過的墨發便沾了泥土,用宮廷御香熏過的美袍就染了爛菜的綠。侍衛們本來暗暗很興奮,老早就盼著他死了;等到掛了兩天,看到他俊美的臉龐越來越蒼白,想想到底還欠著數月的工錢沒結,只得主動拿出解藥把他抬走了。

因為解藥來得及時,等到三月底的時候,坡下坡下的寨民們便悉數痊癒了。

這次多虧了白鎏,倒省去了間接買葯的麻煩。

貫日只見代城往顏家寨送東西,送去卻沒有迴音,白鎏其實一直都不太放心。這一回更是接連幾日悄無聲息,他便差人前來打探,得知是被慕容煜堵了出谷之路,當即便帶著兵馬出城營救。

蕪姜叫顏康把兩個弟弟領了回來,辛夫人兜著小白鱘、又摸摸白鰭臟兮的大袍子,百感交集、泣不成聲。顏麾雖未曾出面,經了這些事之後,到底是默認了母親與白鎏一事。

好在孩子平安無礙,白鎏並不計較他從前所為,倒很是謝了蕪姜與蕭孑一番。又聽說了蕭孑的身份,曉得他遭癸祝設計暗算,已與大梁決裂,更是百般邀請他去城中從長計議。

春天的風攜著綠葉與花草的清香遊走,蕪姜也要與顏家寨告別了。

寨子口車馬迴旋,白鎏帶著辛夫人與兩個孩子先走,蕪姜與蕭孑坐在馬背上同眾人告別。

康復后的將士們一個個氣宇凜凜,為著即將到來的浴血沙場而英姿勃發。

蕭孑對顏家兄弟抱了一拳:「近日多得二位寨主照拂,他日若是有緣,再與二位共飲。」

顏康回拱:「想不到棲鹿谷一遇,竟得與蕭將軍結為生死之交。只盼自此一別,來日勿要相忘。」說著,目光在蕪姜身上錯了一錯。

蕪姜想起之前的約定,便摘下幕籬,對他綻眉一笑:「康哥哥為人慷慨大義,如何能忘?我還等著吃你和張二小姐的喜糖,到時候你可別小氣不寄。」

晨間暖陽下,她著一襲淺煙色的窄袖勁裝,烏亮的長發紮成兩束婉垂於胸前,素雅又不失俏皮。忽而一笑,雪肌紅唇,竟把顏康看得一瞬目眩。

他想像過她掩藏之下的美,卻未料到換回女裝的她竟能美成這般。

顏康定定地看著蕪姜,忽而想起與她遇見后的一幕幕。掀開被子看到她哭紅的眼睛,抱著發燒到糊塗的她去找鄭伯,雪地里的追逐……還有站在她門外,知道蕭孑與她在裡面的情意正濃。

有些遇見也如過眼雲煙,誰道旁觀不是一種美好?

他忽而釋然,爽朗一笑:「小五子也照顧好自己。」

蕭孑察覺過來,隱隱又升醋意,便寵溺地撫了撫蕪姜的小臉:「慣是調皮,總是給我惹是生非,讓二少寨主笑話。」

說著道一聲「就此別過」,修勁身軀打馬往前。

「駕——」眾將士亦對兄弟二人抱拳別過。幾十騎英武的背影,肩背上挎著青布包袱,霎時間便衝出百十里。

昊焱睇了雅妹一眼,似乎有些欲言又止,雅妹的眼睛紅紅的,只是不開口。他沒等來她說話,只好也跟在隊伍的後面去了。

「保重!」

……

棲鹿谷風清鳥鳴,兩旁的山石縫裡長出綠草葉子,藏不住生機盎然。

馬蹄聲漸漸慢下來,又來到先前吵架的那個地方。

蕭孑扯住韁繩,斂眉問蕪姜:「可還記得這裡?」

「不記得。」蕪姜只是不看不睬。

不記得才怪,跟了一路,沒路跟了,想出來又不敢出來,藏在山石背後怯生生的。彼時忽然見她出現,滿心裡巴望著與她和好,卻不肯開口說話,忽而聽見將士的聲音,又立時藏得不見了影兒。他就那麼可怕嚒?簡直氣得恨不得把她一口生吃掉。

「口是心非。不記得,你當時那般看我做甚?莫不是想和好。」蕭孑勾唇輕叱,郁長的鳳眸里不掩促狹。

好啊,原來當時就看見自己了……那還裝作一副高冷的樣子俯身去扯縞布。

蕪姜羞惱得一鞭子揮出去:「可惡,不許你再提從前之事!」

「誰人可惡?小辣椒,我也說過不許再當面打我。」蕭孑將她鞭尾順勢一抓,蕪姜措不及防,整個兒便落去了他懷裡。

他俯身看她咬緊的紅唇。去歲十四的時候遇見她,那時還是個目光明澈的單純小丫頭,現下卻自有著一股道不出的英秀之氣,一顰一笑間更平添出女人的嫵媚——少女沾染了男兒的疼寵與情-欲,也是會變的。

他的聲音忽而喑啞下來,驀地把她用力一啄:「剛才叫顏康什麼了?」

「叫什麼?」蕪姜忘記了。

「康哥哥。我要你也這麼叫我。」蕭孑按捺著重複。

「康哥哥。」

「可惡,老子姓蕭。」

「哈哈哈——」山谷下傳來將士們爽朗的大笑。

「小蕪姜,你可是把我們將士一世的英明都敗光了!」

「駕——前面的等等!」忽而身後傳來疾馳的馬蹄,眾人回頭看,看到幾十騎駿馬飛奔而來。

打頭的男子一幕墨發繾風,額飾上的銅雕在陽光下打著閃閃金光。身側是個豐腴的紫衣少女,腰間別著長弓,後面的士兵肩背上亦各個斜挎包袱。

竟是顏康與雅妹,不由駐足等待。

顏康趕上前,氣喘吁吁地抱了一拳:「蕭大哥且慢!」

蕭孑問他何事。

「男兒大丈夫志在四方,一方小寨不足以展平生抱負。外祖父既因著梁皇被抄家滅門,那大梁便與我兄弟二人有不共戴天之仇。餘事我已與大哥交代完畢,若是蕭將軍不棄,此去扶風城,且算我等一份!」

「也算我一份。」雅妹脆聲插話,亦用力抱了一拳。說著,又轉而看向隊伍:「你昨兒晚上在門外說的話,我都聽見了。我隨你走……給你做一輩子衣裳。」

弟兄們愣了一下,忽而看見隊伍中陰著臉的昊焱,立時又紛紛取笑起來:「好啊,臭小子,平日里見你寡言獨行,幾時暗中偷了人姑娘的心!」

「就是。我看這棲鹿谷改名叫『鴛鴦谷』算了,真他媽遇一對成一對!」

「跟著我不要嫌棄吃苦。」昊焱的臉紅得像蘋果,忽而把雅妹的包袱一拎,先行打馬駛出百十里。

「欸——風飛兮旌旗揚,大角吹兮礪刀槍……」曠谷下盪開嘹亮的軍歌,一行英姿颯爽的將士浩浩蕩蕩地奔赴下一個沙場。

風過塵揚,眨眼便又只剩下來一片空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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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蕪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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