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七回』天尊

『第一零七回』天尊

竟然是親家哥哥,蕭韓默默鬆了口氣。看楊衍生得這般丰神俊逸,若然是情敵,那可真夠自個兒子喝一壺。

他心裏算了算,當年晉宮被屠,整個皇城死去的皇子都有入冊,唯獨差一個晉太子屍骨無存,莫非蕪姜眼前這個哥哥就是當年失蹤的晉太子。看楊衍這般態度,想來對自個兒子甚有成見,哎,千不該萬不該當年述職不該路過那座城啊。

算了算了,反正那龜兒子大抵也已經死了。連忙堆砌笑容,一副道骨仙風的面相最是容易掩蓋糊塗憨傻的本性。

楊衍面無表情地睨了兩個人一眼,冷淡道:「原來是蕭老大人。我鳳凰府府門森嚴,你們是從哪裏進來?」

嘖,他說的是什麼意思?鳳凰府……莫非傳說中天下金融一霸鳳凰閣也是他家開的?

蕭老爹與戒食驚訝得大眼對小眼,又略尷尬地回他道:「呃……從那邊那堵牆進來。那面牆下有個洞,不甚起眼,左右老朽身輕體捷,便從那洞中而入,不麻煩。」

「是是是,多卸兩塊磚就差不多了。」戒食亦跟着點頭,在蕪姜哥哥的氣場面前莫名有一種天然的拘謹。

那面牆倒確是有個洞,不過幾個拳頭大小,隱在草葉叢中,不認真看幾乎找尋不見。虧得他一老一少為了進府煞費心思。

楊衍看了眼兩個人袍擺和袖子上的土,不自禁搐了搐嘴角,叫伍叔:「回頭去把洞堵上,沒得讓誰人都能鑽進來。」

「是。」伍叔才哈下腰,只聽得那邊廂「轟」一聲巨響,方才還齊平的整面牆卻塌了。

「咳咳咳咳……」藏在牆根下的十幾個將士嗆得抬起頭來,邊走邊罵:「他媽的黑熊,叫你少卸幾塊不聽,這下全塌了吧?你去修!」

「我胖還怪我咯,沒老子想的這個法子你們能進得城來?」黑熊咕噥著,抱着腦袋站起來。斜眼瞥見對面蕪姜和晉太子的表情,一個個面露尷尬,只得灰頭土臉地走過去。

一排溜七紅八綠的異族裝扮挺拔地立在蕪姜跟前,蕪姜覺得頭很大。真不知道蕭孑帶着這群笨兵是怎麼做到戰無不敗的,竟然還能在邊塞稱雄這麼多年。

但是卻忠心不二。

眾將士悵然道:「小蕪姜,我們都聽到了。將軍待我等有如再造之恩,若非是他,此刻我等怕早已成路邊餓莩一具。便是他真遇到不測,我們也必當扶持幼主,這天下一樣為小公子打下來。」

「請宮主誕下幼主,我等誓死效忠!」忽然成排單膝抱拳跪下,浩蕩的聲音在四方天空下迴響。

「嗚嗚……值了,值了。」蕭老爹拭着眼角,他竟不曉得自個兒子那副千年冰山臉還能帶出這麼一群忠義的兵。作勢把慕容煜從蕪姜身邊撥開,叫蕪姜上前扶他們起來。

蕪姜心裏可難受了。本來就已經夠難受了,再被他們這樣吼兩吼,只覺得心肝都要顫斷。又想起蕭孑在戰場上的叱吒英姿,還有他對自己的諸多好。天曉得她該有多麼的恨他呢,是有多絕情,才捨得剛疼了自己半年不到,然後就給她留下一塊小肉兒消失掉。

蕪姜的眼眶又紅紅起來,被蕭韓推著走上前:「你們都還沒去找他,怎麼就知道他死了……他興許這會兒正在哪裏藏着,傷口痛得厲害,等着你們去救呢。」

她眼睛不看人,瞥著不遠處無人的樹梢。聲音嚶嚶嗚嗚的,像在極力壓抑著哭腔。

大家從來只見蕪姜像個小辣椒一樣欺負將軍,不然就是被將軍寵得嬌滴滴的,哪裏見過她這般斷魂模樣。一時各個都不敢去刺激她,生怕哪裏說得不對,那眼淚登時就如斷了線的珍珠,要決堤了。

黑熊醞釀了片刻,咳咳嗓子道:「誰說不是。早前癸祝陷害將軍,滅他五千親兵那次,所有人都以為他死了,結果呢,藏在小蕪姜那裏。說不準現下又哄了哪個小姑娘,躲在她那兒養傷也未必……」

話還未說完,就被呂衛風拽了一袖子:「作死啊你,不懂說話就別說!」

黑熊看了眼蕪姜,立時閉上嘴巴。

蕪姜都聽見了,她心裏相信蕭孑是獨寵自己的,他對別的女人根本沒興趣。月明殿裏伺候她的丫頭其實都挺美,從來就不見他抬頭看一眼。

可是這會兒心裏難受得什麼不好的話都聽不進去,蕪姜咬着唇兒說:「他就算死了,我也要叫哥哥把他的屍體找出來。他若是移情別戀,這個孩子我便不會給他相見。」

最是了解自個兒子的秉性,倘若把「傷重而死」和「與姑娘勾搭」擺在他面前,他絕對選後者無疑。那小子可務實。蕭老爹倒吸一口冷氣,連忙寬慰道:「必死無疑,必死無疑了。逝者長已矣,存者且偷生,那臭小子能養大都已是造化,丫頭你可千萬不能想不開啊!」

話音方落,將士們頓時齊刷刷地跪下來:「將軍生死未卜,幸得有小公子遺於世間。請宮主念及往日恩愛,容我等繼續扶持幼主!」

「請宮主容我等繼續扶持幼主!」明明才十幾個人,怎得聲音浩瀚震天響。那塌了一面的牆外恰有挑擔的閑人路過,不自覺頻頻往裏頭張望。

好個蕭閻王,陰魂不散。

瞅著蕪姜白皙的小臉蛋,楊衍心疼得眉宇蹙起。怕影響了她胎氣,便冷聲發話道:「既是話已言畢,伍叔,請他們出去吧。」

說是請,這樣一群人高馬大的大兵,其實分明就是轟。

卻哪裏能轟得出去?那老頭兒有錢,一下子撥了千倆租下隔壁一座空置的小樓,帶着十來個將士住下了。每日去街市上買各種好吃好玩的拎回來,親自拿去灶上燉,又親自給蕪姜端來,眼巴巴地看着她喝。將士們亦如影隨形,蕪姜走哪兒他們就跟去哪兒,生怕她一個不慎出了什麼紕漏。

最近齊凰傷口痊癒,慕容煜主僕二個被打發出去要債。左右也無人在她身邊時時看顧,太子哥哥也就睜隻眼閉隻眼,任由一群人圍在蕪姜跟前熱鬧。

那些湯水味道倒是很合蕪姜的胃口,自從蕭老爹來了之後,蕪姜的孕吐雖然依舊厲害,到底看見東西能吃得下腹。用老頭兒的話說,是那肚子裏的小骨頭和他父親一樣一樣,懷胎十月不把娘親折騰夠不肯生下下來。這些湯藥都是從前蕭夫人懷蕭孑時候用過的,蕭老爹一試果然奏效。

蕪姜每喝一口,蕭老爹就會沖她和藹地笑一笑。但是背過蕪姜,在沒人的時候,他又會念叨著「我那可憐短命的龜兒子,怎生才二十四就沒了,一把屎一把尿把你養大也留不住。都怪爹對你太苛刻,恁大個家產你就一天也沒享受過……」然後偷偷地用袖子抹眼睛,風蕭蕭兮凄涼。

蕪姜其實都聽到了,只是不戳穿,每次都盡量地叫自己多喝一點。

她時常坐在湖岸邊發獃,兩個多月的小腹還沒開始顯懷,但有了骨肉牽絆,每次想起蕭孑時的心境卻已然變得不一樣。

蕭孑還是沒有消息,哥哥叫人在那曠野周邊找尋,只找到一塊他身上掉下來的玉佩,上面還染著一道血痕。哎,她每次想起他心裏就揪著疼,相愛之人若是無緣在一起,最好互相一點兒牽扯也不要留下。沒當這時候她就會可憐肚子裏的小骨頭,那塊玉佩她扔了好幾次都扔不出去,最後又重新掛回了腰間——總要給小東西留點兒對爹爹的回憶。

「咚。」蕪姜眨了眨清涼的眼帘,往湖裏扔了塊石頭。

花壇邊的小徑上,伍叔看着蕪姜落寞的樣子,低聲道:「消息打聽到了,說是當日渠漓城郡主正巧路過城外,將傷重的蕭將軍擄了去,藏在營帳里偷偷養著。閣主看……是不是派人去把他接回來?」

「渠漓……」楊衍著一襲月白綢裳,衣袖被風吹得微微拂動。默了默,道:「渠漓乃楚界之地,不論是與時局、還是與那郡主都是他必須要闖過的關。十多天已去,他若肯回,自會回來,若是不回,亦有他自己的安排。由他自生自滅去吧。」

說着凝了眼蕪姜單薄的背影,扶著車輪子往甘泉樓回去。

~~~*~~~*~~~

「啊嘶——」光線昏蒙的帳篷里,蕭孑捂著胸口掙扎著從榻上坐起。方才夢中看見蕪姜中元節給自己放花船,抿著小唇兒,眼目顧盼,醒來后他心裏有點亂。

身上傷口經了這十多天的調養,多數已癒合,只是胸前被刺的那道依舊脆弱,稍稍一用力便鑽心地刺痛。他皺了皺眉,扶著桌沿站起來。

傍晚的陽光有些刺目,眼睛一瞬睜不開,適應了好半刻,方才踱步邁出去。

營帳外士兵三三倆倆卸甲歸來,有的身上掛着傷,有的綁着腿互相攙扶。楚人野蠻,今次渠漓與之交戰顯見得形勢不太好,倘若自己未發生這一出,現下來找他們談判倒是個大好的時機。

他微蹙了蹙眉宇,避開人群的視線,自在營房后的無人處慢慢走着。太久沒有走動,筋骨都有些酸脹。

忽然看到前方蔣鳶與近身婢女走過來,邊走邊笑道:「自從蕭將軍來了之後,郡主氣色都比往常好了許多。」

「噓。」蔣鳶做噤聲的手勢,又捏了捏她的鼻尖兒道:「就你嘴甜,我幾時不美了,他不在我也照樣美。」

「那倒是,不然大梁皇帝就不會以郡主入宮作為條件了,聽說那個皇帝乃天下第一色。」婢女嘟嘴,想到岌岌可危的局勢,又悵然道:「就是不知道將軍還能呆多久……郡主真的打算幫他找那個晉國小公主的下落嗎?若是找到,他怕就要走了。」

與楚國相較,渠漓一座城池分明勢單力薄。父親三番求請大梁相助,那梁皇早先不肯,后聽說自己容貌佳麗,便提出以自己入宮為妃作為出兵相助的條件。

一席話把蔣鳶從夢中拍醒,她亦惆悵起來,凝著眉頭道:「哪那麼容易,天下紛亂,豺狼虎豹虎視眈眈,一個弱女子能活着都是傳奇,說不準早被誰人擄去了。到時候再說吧,現下可不能去打聽,要是風聲泄露出去,倒要連累了我子孑哥哥。」

婢女羞她:「就知道郡主心疼。不若郡主把將軍留着,拖着拖着便日久生情,早晚他也能一樣喜歡郡主。

「咳。」前方忽然傳來一聲咳嗽。看到兩道中等壯碩的身影在路中站住,蕭孑驀地隱去營帳后。

蔣鳶抬頭,看到是自己爹,連忙嬌嗔道:「呀,父親大人快要把鳶兒嚇死了。」

蔣城主四十餘歲年紀,著一襲灰黑亮綢袍,捋著鬍子道:「兩個人嘻嘻鬧鬧在說些甚麼?」

主僕二個眉來眼去,掩飾不住臉紅,含糊應答:「去前面庫房裏找點兒東西。」

自從四年前被那個姓蕭的梁將偷了心,這閨女便總是一副心事重重,難得近日這般活潑。只當她終於走出陰霾,蔣城主聞言甚欣慰,又語重心長地叮囑道:「這幾天大梁使節正在城中耽擱,父親不願你與他們正面接觸,你切不可亂跑,以免徒生出亂子。」

「嗯,女兒曉得了。」蔣鳶用力點了點頭,暗暗拽著婢女的袖子快走。

隨從睇著兩道漸遠的窈窕身影,壓低聲兒道:「老爺,聽說小姐在倉房裏藏了個男人,時常悄悄帶李大夫前去看病,怕不是……」

蔣城主正自騎虎難下,癸祝要求把寶貝女兒送去宮中為妃,他心中是千般不舍;然而不送吧,看楚國眼下的咄咄逼人之勢,怕是要把整個渠漓城都吞併。正舉棋不定之時,自然不願閨女再生出什麼旁它事端。

聽隨從這麼一說,頓時板起臉:「怕不是什麼?我自個的閨女我還不了解,天下間的男人除卻那個姓蕭的閻王,其餘哪個能叫她看上眼?」

自己說着,忽然也是一愣,些微明白過來。

隨從尷尬躬身:「小的正是此意,前日聽梁國使節說到,押送慕容七皇子的尤大人一行盡數被滅於景安城百里之外,想來必是他所為。老爺不妨跟去看看,若然是他,那倒好了,癸祝再貪慕小姐的姿容,也終究不比蕭將軍一條性命更有吸引力。再或者老爺把他留下,亦可平添一道助力……」

蔣城主四目環顧,見此刻周遭無甚閑人,悵然地嘆了口氣,壓低嗓音道:「便真是他,我若將他交出去,鳶兒也必要恨我一輩子;若然不交,以他與那晉國小公主的謠傳,又怎肯因為鳶兒而留下?此事你先不許同人說道,待我從長計議……」

兩個人一前一後往弔橋上拐去。

梁國的使節竟然也在這裏?看來此地不宜久留。蕭孑薄唇下抿,默了默,見那邊廂隨從回頭,連忙低頭一隱。

……

帳篷里,蔣鳶與婢女走進來,看到蕭孑正在拭劍,不由驚訝:「子孑哥……蕭將軍幾時起來了?」

把手上的湯缽往小桌上輕輕一擱,肌膚粉白,指如柔荑。

蕭孑睇了她一眼,手中動作不停:「總躺着也叫人煩躁,起來走動走動。」

此刻正值黃昏,光線昏蒙,那英挺的五官因着背光,顯得愈加的冷而清俊。

婢女看得臉紅,抿嘴調侃道:「看郡主對蕭將軍這樣關心。自從蕭將軍來了之後,我們郡主每日笑的次數比往常四年還要多。」

蔣鳶羞赧,卻似並不惱她出賣自己,佯作打她:「把東西放下,快別亂說話。」

婢女吐舌頭:「吶,我可放這兒了。這衣裳是我們郡主熬了三個晚上才縫製的,蕭將軍你可不許不穿。」說着便退出門去望風。

帳篷內頓時安靜下來,那寶藍纏花底長袍置於桌上,顯得冷清清的。蕭孑拭著劍,只若未曾聽聞。

天生寡情角色,那鳳目中總是斂著冷郁,平素與不相熟之人幾不搭話。

蔣鳶有些祈盼地看着他:「蕭將軍不起來一試?若是哪兒不合適了,鳶兒回去再改改。」一邊說一邊給他從缽里舀湯。

本已兩不相干的關係,忽然因着這次的遇襲又牽扯起來。蕭孑何等角色,自是一眼便洞穿她內心復燃的念想。他便不接她話茬,只淡淡道:「沙場奪命之人,穿此華袍倒顯得拘束。蔣姑娘的盛意蕭某心領了。」

因着方才在帳篷后聽到的那些對話,復又問她近日外頭風聲如何,可有關於蕪姜的甚麼消息。

蔣鳶動作一頓,並不願在兩人相處的時候提起那個叫他痴狂的女子。想了想,便作泰然笑道:「倒是去打聽了,只是並未打聽出來。聽說那晉公主容貌媚絕天下,一個弱女子流落在外,怕不曉得會出甚麼事,興許已經……」

她說着,見蕭孑只是默默地聽,想到自己興許不日便要因為守城而委身於癸祝,心間忽然哀傷,鼓足勇氣道:「若然……若然她已遭遇不測,蕭將軍不如乾脆在渠漓城住下。我爹爹正與楚國打仗,他只鳶兒一個獨女,身邊無有幫襯,將軍若是留下,他一定甚感歡喜。」

那滿目殷切又略微忐忑地等待,蕭孑怎會不懂,卻也懶得戳穿她謊言。當年被她胡攪蠻纏至頭疼,早已曉得這是個偏執瘋魔的角色,能如近日這般泰然地與自己說話,都已是難得。

他尋思著方才隨從所言,那尤熹一行全軍覆沒,這樣狠絕又不留後患的手段,除卻自己,應該只能是楊衍一人所為。那麼此刻蕪姜必定已經在他身邊了,只是不知當夜跑出去,後來可有曾傷及身體髮膚……畢竟在遇襲之前,他曾那樣狠地要過她兩個時辰,他怕她根本不余多少氣力。

想到此,蕭孑心中不由焦灼,兀自不動聲色地問蔣鳶:「她不會死,蔣姑娘多慮了。你父親之城,若無外力相助,還能支撐多久?」

蔣鳶沮喪地在他對面坐下:「城中還有兵馬九千,所幸正值秋收,糧餉不置於虧空,算算應該還能撐上二十餘日。卻也懸乎得緊,拖不了多長時日。父親正在求請大梁出兵相助,若然大梁出兵,鳶兒恐怕……恐怕就得委身於梁皇了。」

水汪汪地抬起眼帘,忽作明媚一笑:「子孑哥……蕭將軍可否在鳶兒赴梁之前,讓鳶兒心中有個明白,到底她比我好在哪兒?你別誤會,我和當年早已不一樣,可不會再同你胡鬧。」

想到蕪姜,蕭孑鳳目中鍍上一抹無奈的寵溺:「倔強,愛莫名其妙發脾氣,忽而像個哄不住的小辣椒,忽而又同我撒嬌討寵兒,我卻願意縱慣她種種。一個人若喜歡上另一個人,是無須任何因由的。蔣姑娘這般出色,將來必定不乏意中良人。昔年之事過去便忘,今後還請莫要繼續掛心。」

蒼勁指骨收起劍鞘,隨意往床榻邊一落,錯開與蔣鳶的對視:「只癸祝此人一貫言而無信,便是你真應了他,他得逞之後也未必如約履行。玉門邊塞新起梟雄,與我算是莫逆之交。蔣姑娘既是還餘二十多日可撐,倒不如等我傷愈,或可以為你前去請兵。」

蔣鳶臉頰驀地一紅:「蕭將軍可是不願我去服侍那個梁皇?」

蕭孑淡漠解釋:「蔣姑娘於我有救命之恩,蕭某自是不希望你落入奸人之手。你切記我今日吩咐,安心守城二十日,屆時必會叫你看到轉機。」

「郡主,郡主……」婢女掀開窗帘輕喚:「老爺派人來叫,你快出來。」

蔣鳶卻已聽誤會了,想到還能有二十餘日相處,不由興高采烈地隨婢女離開。

蕭孑隨後出去,但見她二個身影逐漸走遠,便從角落樁子上解下一匹馬,捂住胸間傷口,忍痛跨坐上馬背:「駕!」

~~~*~~~*~~~

景安城。

城主府邸,晌午曉風輕拂,湖邊絲竹聲輕盈曼妙。老樹下掛一道鞦韆,一抹水紅色長裙正坐在鞦韆上蕩來蕩去,歲月靜好。

蕭老爹兜著扇子立在一旁輕煽,戒食推了老半天,推得精疲力竭,「啪嗒」一聲坐在地上:「不行了不行了,這小妖孽還沒出世就恁般折騰人,莫非真是慕容七那小妖娘下的種。」

「作稀啊!越能鬧騰就越是你師哥下的種,懂不懂你?」被蕭老爹捋了一腦瓜。

蕭韓最近對慕容煜簡直恨得咬牙切齒,那小王八羔子,趁著出去要賬的機會在諸國間大放厥詞,只道是蕪姜破了他的男兒身,如今腹中已懷上他的小骨肉。

蕭老爹很為自個孫子這說不清的緋聞而苦惱,但又沒辦法解釋,誰讓蕪姜確實和慕容煜在山谷下呆了一晚上呢。

見鞦韆停住,連忙端著湯碗喂蕪姜:「丫頭別理他們,多吃些,待把孩子生下來,我們蕭家多少的財產都歸你。」

他煲湯的功夫甚好,想來從前蕭夫人懷蕭孑之時沒少勞他伺候。

「唔……」蕪姜吃了一口,怎奈又開始泛酸水兒。

蕭老爹瞅着她瘦下去的小臉蛋,心疼得不行,只得又把黑熊拎起來:「嗟,就跟那龜兒子沒出世時一樣一樣,非得在鞦韆上盪著,才能不折騰當娘的。勞駕小軍爺再推推。」

那六十花甲髮絲斑白實在叫人不忍心推卻,將士們只得又排著長隊兒挨個走過來。

……都已經盪過好幾輪了好嗎,那鞦韆搖來搖去恁個枯燥,不曉得小公子到底覺得哪兒舒坦。但是前頭才剛說過要誓死效忠幼主,盪個鞦韆就反悔哪是人幹事。

一提起蕭孑,蕪姜的情緒又開始落寞。許是太早的年歲懷孕,害喜的反應有些過重,時常一吃就泛嘔。將士們都怕她一個倔勁上來不要了孩子,到底將軍遺下的小傢伙還承擔着滅梁的大任呢,當皇帝太累,沒人願意去爭搶那個位置。

顏康、大李他們亦在邊關隨時關注著,各個都呵著捧著小蕪姜,生怕出了什麼閃失回去沒法兒交代。

黑熊為了討蕪姜開心,想了想決定說幾句蕭孑壞話:「其實……其實吧,將軍死了倒也清爽,從前那樣口是心非地欺負你,我們一眾將士早都看不下去了。如今倒好,他一死,等將來小蕪姜你當上了太后,叫他在地底下乾眼饞。」

太后,太后個鬼啊。誰要十五六歲當太后了,蕪姜唇瓣兒一抿,眼淚沒忍住一骨碌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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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蕪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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