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真是夠夠的

離開低調奢華的竹樓區域，雲青跟著遲明未來到了看起來跟貧民窟一樣的木屋區，雲青是看不懂尉遲家的人是如何理所當然地生活在這兩極分化嚴重的游龍谷里的。

遲明未的姑姑住在游龍谷最東邊的邊緣地區，也是與人群隔開了的，只是與那九層竹樓不同，這座小屋是一座簡樸到可以稱之為簡陋的小木屋，屋子周圍沒有什麼艷麗的鮮花和蔥鬱的樹林，只有一大群吵吵鬧鬧的家禽，而被活潑的家禽們圍繞在中間的，是相對而坐的尉老頭和一位風韻少婦。

當遲明未和雲青相攜踏進小院時，尉老頭和那少婦依舊相對而坐，連瞄都沒瞄遲明未一眼。

遲明未則像是習以為常了一般，拉著雲青徑直走到那少婦身邊，躬身拱手道：「侄兒尉遲明未見過姑姑，久疏問候，還請姑姑見諒。」

聽到了遲明未的聲音，那少婦的眼神也只閃了一下，卻依舊目不轉睛地看著尉老頭，卻又並沒有在看著尉老頭。

遲明未直起身子，繼續說道：「姑姑，侄兒此番前來，是有事相詢。」

那少婦終於開口，語氣卻是冷得掉渣，道：「不必問，年紀大了，那些個陳年舊事我早就不記得了。」

這果斷的回答讓雲青蹙眉。

聽這少婦的回答，她顯然是已經猜到遲明未要問什麼了，然而她也與他們之前碰到過的那些人一樣，對當年的事情絕口不談，卻又在言辭間透露出對往事的忌憚和懷念。

雲青是真的對那段往事不感興趣，他跟年齡遠超兩百的遲明未不一樣，他是貨真價實的二十幾歲，那些發生在兩百多年前的事情跟他是一毛錢的關係都沒有，他既沒有參與其中，也不能坐享其成，反而處處為其所累，多受牽連。

那本該在兩百多年前就結束的事情不但沒有結束，還要他們這些什麼都不知道的人去善後去結尾，這樣是不是有些不厚道了？

雲青的臉色當即就冷了下來，微怒道：「罷了，我不問了，反正兩百多年前他們就沒有能力阻止什麼，甚至沒有能力結束什麼，被往事束縛兩百多年而無法釋然，這樣的人也幫不上什麼忙！我可沒那閑工夫聽他們訴說自己的無能和失敗！」

話音未落，雲青就甩袖轉身，大步向來路返回。

「你站住！」尉遲姑姑猛然轉頭看著雲青大步離去的背影，出乎意料地怒喝一聲。

雲青倏地停住腳步，卻依舊是賭氣地背對著另外三人。

「你是什麼人？」尉遲姑姑視線凌厲地將雲青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好幾遍，那視線讓雲青如芒在背，打了個冷顫。

「既然前輩不打算管我的事情，那我的事情也與前輩無關，晚輩就不打擾你們姑侄閑話家常了。」

尉遲姑姑的眉梢一動，轉而看向遲明未，道：「這就是你找的伴侶？脾氣倒是不小。」

遲明未笑道：「姑姑既然都知道他是誰了，就溫柔點啊。」

尉遲姑姑瞪了遲明未一眼，低聲道了一句「胳膊肘往外拐」，然後就款步走向雲青，一邊走一邊說道：「當年的那些事情，你什麼都不知道，又有什麼資格來指責我？何況，我將當年的事情告訴你了你又能怎樣？」

說完這話，尉遲姑姑剛好繞到雲青面前，一看到雲青那張臉，尉遲姑姑就是一愣。

看到尉遲姑姑這與其他人如出一轍的表情，雲青的臉色更難看了。

「我能怎樣，要看姑姑能告訴我些什麼了。」

尉遲姑姑哂笑一聲，又開始往回走，邊走邊說道：「這天下好不容易太平了，何不就此放開過去？你們想要找的那些東西根本就不是屬於你們的，要來何用？」

雲青也哂笑一聲，道：「我是不知道別人想找什麼，可我對那些並不感興趣，我只是想告訴姑姑，姑姑以為的天下太平，怕是也維持不了多久了。」

尉遲姑姑的腳步一頓，轉頭疑惑不解地看著雲青：「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微生天北出現了，並且拿走了尉遲家的禁藥。」

「你說什麼？！」尉遲姑姑的眼睛陡然瞪大，震驚地看著雲青，旋即失神般地喃喃自語道，「這不可能的啊……微生天北他、他明明已經死了啊……」

「死了？」聽到這話，遲明未和雲青皆是一愣，「我們先前才見過微生天北本人……他是怎麼死的？」

尉遲姑姑也有些嚇到了，神思恍惚道：「我們……我們親手把他殺死的……我、我是眼看著他下葬的……你們、你們會不會是認錯了？又或者是不是別人喬裝易容的？」

遲明未與雲青再對視一眼，不敢回答。

會是別人偽裝的嗎？

一直沉默的尉老頭突然開口沉聲道：「應該是本人……紅蓮，你們當年到底都發生了些什麼？」

在尉遲家，曾經與微生天南和微生天北走得最近的並且關係要好的，也只有尉遲姑姑尉遲紅蓮了，可以說那些年尉遲紅蓮是一直跟在微生天南他們身邊的，親眼見證了當年發生的所有事情，只是那一切都發生得太快，尉遲紅蓮當年也並沒有跟尉遲家聯繫，等到一切平息之後，尉遲家的人再想從尉遲紅蓮嘴裡問出什麼就已經變成了不可能的事情。

「我……」尉遲紅蓮猶豫半晌，嘆息道，「你們再容我想想。」

這句話說完，尉遲紅蓮就閃身回了屋裡，房門緊閉，一副不想被打擾的樣子。

雲青額角的青筋暴起，怒氣沖沖地大步向前，那架勢一看就是要踹飛那扇關得不合時宜的破木門。

「寶貝冷靜！冷靜！」見勢不妙，遲明未趕緊衝上去半路攔路雲青，把人緊緊抱住。

「我特么的冷靜不了！這都什麼人啊？讓他們回憶一下那些個破事兒有多難啊？傷感了兩百多年特么的還傷感呢啊？世上哪有兩全事？他們人都殺了還矯情什麼？我特么又不差他們那點兒信息！我不問了！」

「噓——寶貝乖，別生氣。走走走，我帶寶貝看風景去。」遲明未勒著揮胳膊蹬腿的雲青往小院外挪動。

「放開我！我要回家！我要回城主府！」

「好好好，回城主府，回城主府，辦完事兒咱們就回家。乖，就一會兒，再陪我一會兒？恩？」聽雲青這話似乎是把他那城主府當成是家了，遲明未樂得咧嘴傻笑。

雲青突然停止了撲騰，雙腳懸空地被遲明未勒著往前走：「你還有什麼事？」

「呃……我……那個……」遲明未心虛地移開了視線，轉了轉眼珠子之後，道，「我這不是難得回來一趟，總得去叔叔們那裡問候一聲，對吧？而且其他人還特地為我準備了飯菜，我要是不去吃上兩口也顯得不近人情了不是？對了，游龍谷東北方向還有一處溫泉，寶貝不想去看看？」

「有什麼好看的？」雲青一臉不高興地瞪著遲明未。

遲明未笑道：「的確是沒有我好看，但我何時要寶貝做過沒用的事情？不信我？恩？」

「哼！」雲青冷哼一聲，撇開頭不再看遲明未，算是默認了遲明未的安排。

遲明未安鬆一口氣，將雲青放下，而後牽起雲青的手，帶著雲青參觀游龍谷去了。

等雲青和遲明未走遠了，尉遲紅蓮才心有餘悸地打開房門，探頭看向雲青和遲明未的背影，嘟囔道：「阿未怎麼挑了這麼個壞脾氣的？」

尉老頭還坐在尉遲紅蓮的院子里喝茶，就像是方才的那一幕爭吵根本沒有在他眼前發生一般。

「還不都是你們太慣著他，讓他養成了欠罵的性子？」

尉遲紅蓮不置可否，又問道：「那小子是誰？他是微生家的什麼人？」

尉老頭悠然道：「他是微生武的長子，微生青易的侄子，微生天南的……弟子。據說他偶然找到了微生天南當年被囚的地方。」

聽到「被囚」二字，尉遲紅蓮的眼神閃了閃，沒說什麼，就又縮回了木屋裡。

尉老頭嘆一口氣，起身拍了拍屁股，慢悠悠地離開。

本以為尉遲紅蓮好奇微生雲青的身份，向他詢問時或多或少都會透露點兒什麼，可這個女兒倒是比他想象中的還要謹慎。

遲明未領著雲青在游龍谷里轉了大半天，幾乎是挨家挨戶地走了一遍，以伴侶身份前來的雲青就一路陪著笑臉，是給足了遲明未面子，跟半個游龍谷的人一起吃過了晚飯，喝了點兒酒有些微醺的兩人就偷偷溜出了人群，遲明未領著雲青去了一座小山丘上。

「寶貝，還生氣呢？」躺在山丘頂上看星星，遲明未輕聲問道。

「恩？」雲青被遲明未問得一愣，隨即才想起自己先前在尉遲紅蓮那兒發了一通脾氣，「沒有，沒生氣。」

遲明未翻身側躺，兩眼亮晶晶地看著雲青，笑著問道：「怪我帶你來？」

雲青搖搖頭，道：「你能帶我來，我很開心。」

「你開心就好。」遲明未摸索著抓住了雲青的手，又翻身仰躺回去，「雲青，等這件事結束了之後，跟我回遊龍谷住可好？我們就像姑姑那樣，住在邊緣，過自己的清凈日子。」

雲青眉梢一挑，偏頭看著遲明未染上了酒氣的側臉：「怎麼？你那城主做夠了？打算把蒼南城交給司嵐了？」

遲明未輕笑一聲，道：「那位置早就該給司嵐了，只是先前與那廝打賭賭輸了，便讓他再逍遙幾年罷了。」

「那你的大陸呢？尉遲家不是受了什麼命要保護大陸嗎？」

遲明未又是輕聲一笑，只是這笑聲中多了一些不屑：「那又不是給我的囑託，與我何干？真正受命的，只有大長老而已，我是受母親所託留在這裡的。」

「你娘？為什麼？」雲青蹙眉。哪有親媽不希望兒子早日成神一家團圓的？

遲明未卻搖了搖頭，道：「不知，娘只說要我等一個時機。」

「時機？」雲青不解。飛個升還需要什麼時機？得算個百年不遇的良辰吉日？

遲明未又偏頭看向雲青，道：「以前我也不明白，可現在想想，興許也跟微生天北他們的事情有關。」

雲青嘆了口氣，無奈道：「真是禍害遺千年。」

遲明未聞言笑道：「那好歹也是你的祖宗，你這麼說他們不覺得心有不安嗎？」

「為什麼不安？本來就是禍害，還不讓人說了？」雲青撇撇嘴。

「若再過個百年，你也是微生家的禍害。」

尉遲紅蓮的聲音突然從頭頂傳來，嚇得雲青和遲明未一骨碌從地上爬了起來。

「姑姑？您怎麼來了？」遲明未眨著眼，不解地看著尉遲紅蓮。

尉遲紅蓮看了遲明未一眼，卻沒回答遲明未的問題，轉而看向雲青，開口道：「當年的事情，沒什麼可說的，如你所說，那都是兩百多年前的事情，早就已經無所謂了，不過當年微生天北殺了微生天南之後，我們確實是聯手殺了他，並且將他安葬，我也不明白他為何會再次出現。

但微生天北本就精通藥石之術，喜歡做些稀奇古怪的丹藥，大多有神奇的作用，當年微生天南廢了他的幻力之後，他都能自制丹藥重新修鍊，要起死回生想必也並非沒有可能。

你們可知道四大家族裡，每個家族都有鎮家之寶？」

雲青跟遲明未對視一眼，而後點頭道：「知道，微生家有萬象圖，巫馬家有幻水鏡，東方家有蒼龍劍，而尉遲家有八卦盤。」

「你知道地倒是不少，你爹告訴你的？」尉遲紅蓮好奇地看著雲青。通常是不會有人跟自己的孩子講這些事情的吧？

雲青卻搖了搖頭，道：「誤闖微生天南當初住過的山洞，從他留下的書籍里看到的。」

聽到這話，尉遲紅蓮似有些懷念地笑了起來：「是了，他最愛將自己平生所見所聞記錄下來，當年他死後我們還道為何找不到他的那些寶貝手札，卻原來他早就把那些東西藏起來了啊。如今被他的後人得到了，也不枉他費勁心機避開微生天北了。」

停頓半晌，尉遲紅蓮又道：「你們要小心，幻水鏡和蒼龍劍都在微生天北手上。」

雲青一愣，隨即眯起了眼睛，低聲道：「難怪手札上記錄東方家的蒼龍劍遺失。」

雲青這樣一說，尉遲紅蓮又愣住了，疑惑地問道：「你說微生天南的手札上有寫蒼龍劍遺失？」

雲青點點頭，不明白尉遲紅蓮為什麼看起來那麼驚訝。

愣了半天，尉遲紅蓮開口道：「那蒼龍劍……是微生天南死後才被微生天北搶走的，他的手札上怎麼可能會寫？」

遲明未眉心一蹙，沉聲道：「姑姑，你可記清楚了？」

尉遲紅蓮瞪遲明未一眼，道：「你姑姑我還沒老到記不清事情，何況當年的事情一樁樁一件件都稱得上是驚天動地，我可記得清清楚楚呢。」

雲青沉吟半晌，開口問道：「姑姑，你可還記得微生天南和微生天北葬在了什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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