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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朝,鎮國公喬正林跪呈奏摺,以年邁力衰、精力有限,加之舊傷複發為由,上交手中兵符,並辭去現行職務。

正元帝並未應允他的請求,只專門從太醫院撥了一名太醫負責為他診治舊傷,又准他安心在家休養一段日子。鎮國公再三懇求,正元帝卻始終沒有點頭,只將他的摺子按下。

朝中大臣均感意外,鎮國公德高望重,又甚得皇上看重,竟想不到如今卻是被舊傷所累,不得已請辭,本以為皇上大抵會一直不允,哪想到散朝之後,鎮國公往御書房求見,誰也不知君臣二人在御書房裡說了什麼,只知道在次日早朝上,皇上終是如了鎮國公所願,收回兵權,准他閑賦家中靜心休養。

消息傳回恆王府,喬英淇也不過是垂眸道了聲『知道了』,便又繼續低下頭去忙活手中事。

又過得幾日,正元帝突然下旨,著恆王趙瀚霆掌京衛指揮使司。聖旨下達那一刻,朝臣均心中一驚,京衛指揮使司護衛宮禁,拱衛京師,地位甚重,自來便是為君者親信任之,如今皇上將京衛指揮使司交給恆王,足以說明皇上對恆王的信任。

自恆王從大明庄回京后,未過多久便迎娶鎮國公嫡女為正妃,繼而便入朝參與政事,只是一直不溫不火,遠不及這幾年一直兢兢業業的謙王。

不等朝臣從驚訝中回神,正元帝又再降旨,命恆王趙瀚霆為欽差,七日後領同戶部要員往江閩一帶視察各處土地丈量落主情況。

趙瀚霆應聲領旨,不理會朝臣各種複雜的目光。若說京衛指揮使司是個美差,現今這個欽差可是個苦差事。經曆數十年的戰亂,至大齊立國,中原各地百姓死傷無數,滿目瘡痍,許多田地漸成無主之地,大齊建國后,便逐漸在全國重新丈量土地,有主的則歸還其主,無主的或收歸朝廷賞賜有功之臣,或分給返鄉的百姓。

然而,因這當中牽扯各方利益甚多,爭執亦大,故而一直拖至如今仍未能全部完成,無論是正元帝,還是負責此事的戶部官員,均感頭疼不已。

***

「王妃,日頭漸盛,還是回屋裡歇息片刻吧。」艷陽升空,外頭熱氣逼人,見喬英淇仍是興緻不改地修剪著園中花木,綠茵遲疑了半晌,終不禁上前幾步輕聲道。

喬英淇微微一笑,將手中的剪子遞給一旁的花匠,掏出帕子拭拭額上汗漬,問:「殿下可曾回府了?」

「回王妃,殿下仍未曾回府。」

喬英淇有幾分意外,往日這個時辰趙瀚霆早已回府,似今日這般遲遲未歸的確是少見。

正不解間,便有侍女邁步而來笑著稟道:「王妃,殿下回府了!」

她不禁失笑地望向綠茵:「剛還問起呢,可巧他便回來了。」

「不過殿下還帶著幾位大人一同回來,如今想必已經到了書房。」

喬英淇不禁詫異,趙瀚霆竟然還帶著朝臣回府?難道遇到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去問問葛昆,看看今日在朝上發生了什麼事?」她想了想,轉過身低聲吩咐一旁的綠茵。

綠茵點了點頭,福了福便領命而去。

喬英淇接過侍女遞過來的濕棉巾擦了擦手,這才抬腳往屋裡去。有幾分心不在焉地為自己倒了杯茶,端到手中抿了一口。

不過半晌功夫,綠茵便回來複命,臉上帶著的是歡喜無比的笑容:「回王妃,奴婢已向葛侍衛打探過了,今日早朝皇上下旨,著殿下掌京衛指揮使司。」

喬英淇愣了愣,京衛指揮使司?上一世,正元帝趙重鵬可沒有將京衛指揮使司交給趙瀚霆。

「……只是,皇上還封了殿下為欽差,命殿下七日之後趕往江閩一帶視察重新丈量土地一事。」

喬英淇秀眉微蹙,江閩有中原糧倉之稱,天下初定,各方利益重新劃分,江閩可是一塊大肥肉,無論是官、民,還是地方豪強,甚至京中不少官員,都利用七拐八彎的關係插足,想著從中分得一塊。她記得,前世江閩甚至還出現了劫殺回鄉的江閩百姓之事,為的便是多一些無主之地。

眉間憂色漸深,這個差事可不好辦,若秉公辦理,誓必得罪不少朝中大臣;可若私下放縱,與魚肉百姓又有何區別?

「可知殿下帶了哪幾位大人回府?」她默然片刻,又問。

「燕侯爺、大理寺右寺丞徐大人,還有一位回京候職的余大人。」綠茵仔細回憶了一下。

回京候職的余大人?喬英淇心中一突,忍不住追問:「可是前甾州府余承壽余大人?」

「對對對,正是此人!」綠茵連連點頭道。

喬英淇輕咬著下唇,袖中素手不由自地的握緊。余承壽,余……余少芙……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趙瀚霆竟與那碌碌無為的余承壽有了聯繫?以余承壽的資質,著實是入不得他的眼才是,如今他竟將此人與心腹燕伯成及徐良慶一起叫到了恆王府,這可是代表著余承壽日後也是……

他此舉,到底是因為余承壽此人,還是因為余承壽那個仍舊待字閨中的女兒,那個與庄馥妍容貌肖似的余少芙,上一世永德朝後宮風光無限的余貴妃!

她的雙手越攥越緊,心跳漸漸開始加速,臉上卻是神色莫測。

對余少芙,她其實並無太大的惡感,不過尋常官宦之家女兒,若無趙瀚霆的允許,她又怎可能未曾參與選秀便能進宮封妃。

前世在後宮中,余少芙確是鋒芒畢露,處處爭風吃醋,但雙手卻始終乾淨,並沒有沾染鮮血,這也是她最終只是嚇一嚇她,而沒有出手重創她之故。

否則,以她的手段,若真想置余少芙於死地,她早就不知死了多少遍了。一個連自己不過替身都不知道,仍是傻傻地愛慕著那個人的可憐女子,她除了憐憫,再生不出太多的感覺。

她輕輕地吹了吹茶盞中那氤氳熱氣,失序的心跳已是回復了平常。

***

趙瀚霆一直到了晚膳時分方回到正院,見妻子一如成親后的每一日那般,溫婉嫻靜地邊綉著花邊等著自己,心中一暖,忍不住快步上前,扶起向自己行禮的喬英淇,柔聲道:「今日事情多,一時忙得忘了時辰,也不記得事先著人回來向你稟報一聲,讓你久候了。」

喬英淇沖他體諒地笑了笑:「自是朝廷之事要緊。只是,殿下忙歸忙,可也別只顧著公事而忽略了身子。」

一絲怪異的感覺一掠而過,快得讓他抓不住,他微微皺了皺眉,很快便搖搖頭拋開,牽著她的手在長椅上坐下,嗓音更是輕柔:「你放心,我總會顧及身子的。我還要與你白頭偕老,含飴弄孫,填補曾經的遺憾呢!」

喬英淇臉上笑容有瞬間的凝滯,側過頭吩咐道:「吩咐傳膳吧!」

侍候的婢女應了聲,不過片刻功夫,便有數名端著食盒的婢女魚貫而入,很快地,屋內那張厚實的圓桌上便擺滿了一碟又一碟精緻的膳食。

夫妻二人依次落座。

借著低頭喝湯的機會,喬英淇不著痕迹地瞥了一眼身側的男子,見他眉頭微微皺著,雖是極力掩飾,但臉上神色卻是比往日多了幾分凝重。

她分不清他這是在為視察一事而煩擾,還是因為別的什麼事,也不敢,更不願去問,只裝作苦無其事的模樣,盡責地為他布菜。

趙瀚霆腦子裡一直想著江閩之事,並沒有留意妻子的異樣,直到一筷子夾空,又聽耳邊響起女子無奈的聲音——「公事雖重,可也不能耽誤了用膳。」

他回過神來,望了望眼前已經空了的飯碗,再看看喬英淇為她布好的一大盤各式菜肴,原來他竟不知不覺地用完了一碗飯,卻未曾夾過一筷子菜。

他抱歉地沖喬英淇笑了笑,將腦子裡複雜混亂的思緒暫且放下,接過她遞過來的湯碗喝了一口。

喬英淇嘴角笑意不改,可眼中卻平靜如水,只是盡著妻子的本份賢惠地服侍著身邊的男子,直到兩人用過了晚膳,又如往常一般到園子里閑步消食,這期間,趙瀚霆卻已回復如常,依舊牽著她而行,不時還低聲與她說笑幾句。

「父皇命我七日之後啟程往江閩視察丈量土地一事,這幾日要許多事要準備,我怕是不能回來陪你用午膳,便是晚間也可能會回來得晚些,這幾日你便不用等我用膳了。」

「好。」喬英淇點點頭,應得乾脆。

自這日起,趙瀚霆果如他所說的,甚是忙碌,每日早出晚歸,期間也帶著朝臣回府商議事,而喬英淇,卻再沒有命人去打探到府中來的官員都有些什麼人。

一直到七日後,趙瀚霆奉旨離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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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難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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