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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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如喬晉延所預料的那般,喬正林既說出那樣的一句話,心裡便已是默認了女兒與柳祥均的親事,洛城追擊戰當中柳祥均的出色表現他早已有所耳聞,也曾查探了解過他自進入喬家軍后的種種表現,再聯想他今日上門求親,心中或多或少也明白為何一向中規中矩安於現狀的他,會在前幾番戰事中表現得如此勇猛。

喬夫人甚是意外夫君的決定,但聽了他的意思,又喚來兒子喬磊細細詢問柳祥均之事,再憶起他在將軍府護衛幼子喬崢的點點滴滴,確信他的品格不俗,心裡也願意了幾分。最重要的是她問及女兒喬英淇的意思,見她沉默不語,便知道女兒這是默許了,女兒的親事拖至如今,還不是因為尋不到一個能讓她許嫁之人么?現今這個人出現了,雖家世不顯,但只女兒願意這一條,便足以讓她說不出半個不字了。

得了喬氏夫婦的默許,雲氏心中又是欣慰又是歡喜,雖她一直未曾聽說過將軍府有門第偏見,但到底喬英淇乃將軍府唯一的姑娘,她並無十分把握喬正林夫婦會允獨女低嫁。

現今得了准信,她也總算是放下心頭大石,遂歡天喜地地準備提親事宜。

銅鏡中,素手輕抬,如雲鬢髮中的碧綠簪子被抽離,錦緞般的烏黑長發徒然垂落。喬英淇有一下沒一下地梳著滿頭烏髮,心裡是前所未有的茫然無措。

父母已經允了她與柳祥均的親事,雲氏也在積極地籌備提親事宜,相信再過不了幾日,柳家所請的媒人將會上門,到時兩家親事便會正式定下,她,也將成為柳祥均未過門的妻子。

明明這一切都是她所希望發生的,可事到臨頭,她卻覺心裡空落落的一片茫然。

輕輕撫上臉龐,銅鏡中的女子明明長的是十七八歲年輕姑娘的容顏,可她卻覺得裡頭之人像是經歷無盡滄桑的老婦,沉重而悲涼。

她伸出手指,細細描繪鏡中女子輪廓,一下又一下,像是要將這張年輕的臉牢牢地刻在心上。良久,她低低地嘆息一聲,自言自語地道,「喬英淇,從今往後,你便要徹底告別過往,全心全意只為柳家婦。」

人是她所選擇,婚事也是她應允,不管她是因為貪戀柳祥均身上那如艷陽般的溫暖,還是別的什麼原因,既選擇嫁他,那她便不會再讓自己有後悔的餘地。

「我如今悶得慌,你好不容易來一回也不陪著我說說話,只一個人坐著喝酒,也忒不夠兄弟了吧!」見堂兄擰著眉自斟自飲,喬晉遠挪了挪身子,不滿地道。

哪料到他不動還好,一動便抽痛早前被打了三十軍棍的屁股,痛得他呲牙裂嘴就差沒當場跳起來了。

老爹還真是毫不手軟,三十軍棍打得扎紮實實的,饒得他身體一向壯健,事後又及時敷了上等傷葯,可依然痛了好些日子才能起身走路。

喬晉延淡淡地掃了他一眼,片刻之後才沉聲問,「近日府里之事難道你竟是不曾察覺?」

喬晉遠摸摸仍有些火辣辣的痛的屁股,抽著冷氣不甚在意地反問,「府里之事?府里近日有什麼事?」

「我瞧你真是被二叔打懵了不曾?連姑姑的親事你竟也不知道?」喬晉延不滿地瞪他,直瞪他莫名奇妙地撓撓後腦勺。

「姑姑的親事?姑姑的親事要定下來了?誰?訂的是哪家公子?可是瀚霆?」待聽罷兄長之話,他眼神一亮,一臉興奮地直往喬晉延身邊湊,連連發問。

喬晉延嫌棄地推開他湊到跟前的臉,「去去去,別挨這般近!」頓了頓,又道,「雖未最終定下,可也八.九不離十了,祖母與娘親二嬸她們已在著手準備姑姑的嫁妝,訂下的人選……」

說到此處,他長長地嘆了口氣,有些悶悶地道,「並非是瀚霆,那人你我均認識,並且也曾與他並肩作戰,他正是二叔麾下的柳祥均柳將軍。」

正要推門而入的趙瀚霆手上動作一頓,如同有一盆徹骨冰水兜頭淋下,將他徹底凍在當場。

屋內的兄弟倆,一個心情不佳,一個傷痛正起,猶不察覺屋外有人,喬晉遠更是『啊』的一下驚叫出聲,「這是何時之事,為何我竟不知?」

「你這些日子只顧著養傷了,又何曾用點心留意府里的變化。」喬晉延鄙夷地掃了他一眼。

喬晉遠皺了皺鼻子,許久才低聲道,「柳大哥也不錯啊,配姑姑也可以。」

「我並非說柳將軍不好,只是……只是有些為瀚霆擔憂,若他知曉此事……」

「二公子,怎不進去坐?外頭冷。」話音未落,卻聽外頭傳來范氏詫異的聲音,喬晉延頓時一驚,『嗖』的一下站起身來,三步並作兩步便衝出門外,卻只能看到趙瀚霆失魂落魄的背影,以及站在門外一頭霧水不知所措的范氏。

「這、這這,可是我說錯了什麼話?」見一向有禮的趙二公子居然頭也不回地轉身就走,范氏不解地喃喃。

喬晉延抬腳欲去追,走出幾步卻停了下來,只定定地望著那個越行越遠,最終徹底消失在視線當中的踉蹌身影。

事實便是事實,再多話也無益,姑姑的親事表面看來是祖父祖母作主,實則全是她個人的意思,若她不允,祖父母肯定不會強迫於她,故而與柳家的親事,定是姑姑點了頭的。

趙瀚霆拔足狂奔,有府內兵士見有異樣疾馳身影便欲上前阻止,可認出是在將軍府出入自如的趙二公子,彼時看看便悄無聲息地退下了。

趙瀚霆也不知自己該往何處去,心裡只有一個念頭,便是要去尋她問個清楚。他不接受這樣的結局,他重活了一世,不是為了看著她另投他人懷抱,自此與他成為陌路。

呼呼的寒風迎面撲來,如刀似劍,一下下地刮著他的臉龐,可他渾然不覺,心裡的冰冷更甚寒風,絲絲縷縷滲入骨髓。

直抱著撒嬌的幼弟欲往喬夫人處的喬英淇,小心翼翼地將懷中的小傢伙裹入斗蓬中,見小小的孩童沖自己露出一個甜滋滋的笑容,心中愛極,低下頭在他的小臉上親了親。

「小懶蟲,連走路都不願……」

話未說完,便覺有一股力度扯著她的臂,差點讓她失手抱不住小喬崢。

她驚出一身冷汗,也來不及去看看是何人,連忙柔聲安慰著嚇得哇哇大叫的弟弟,直到小傢伙猛然歡喜地大叫『哥哥』,這才順著他的視線回過身一望,認出始作俑者正正是趙瀚霆。

稚氣的尖叫聲瞬間便讓趙瀚霆回過神來,見自己差點闖禍,遂連忙鬆了力度,可右手依然固執地緊緊抓著喬英淇的手臂不放開。

喬英淇掙了掙沒能掙脫他的手,又不敢過於用力,就怕一個不小心便傷及懷中幼弟,只能用眼神惡狠狠地瞪著他,「你這是做什麼?難道沒瞧見我正抱著崢兒?若他被傷著,你便是死一千次一萬次也不能夠!」

「你真的要嫁他?真的要嫁那個柳祥均?」趙瀚霆目光緊緊鎖著她,臉色蒼白如紙,卻懷著最後一絲期盼執著地問。

喬英淇一愣,與柳祥均的親事雖兩家心中有數,但因媒人至今未上門,故而並不曾外道,這趙瀚霆又是從何得知?

「我嫁與何人與你何干?快鬆手!」

「你不能嫁他,不能嫁他,不能、絕不能……」趙瀚霆眼帶瘋狂,彷彿全然聽不進她的話,只一遍又一遍地強調。

「我為何不能嫁他?難道就因為前世曾嫁過你,故而今生我便再不能嫁旁人?你也未免管得太寬了!」喬英淇憤怒地厲聲指責。

「不能嫁他,你不能嫁他,不能,不能嫁他……」趙瀚霆將她的手臂抓得更緊,力度之緊讓她痛得蹙起了眉,心中怒火卻更盛。

「我定是要嫁他,我還要與他攜手到老,從身到心,完完全全只屬於他一人,為他生兒育女,操持家務,看著我們的孩子長大成人,成家立業……」

對的,這才是她一直追求的平淡而又幸福的生活,喬皇后也好,喬將軍也罷,那些都不是她想要的,她只是世間上最普通、最尋常不過的女子,嚮往的也只是這些平平凡凡的生活,江山社稷也好,黎民百姓也罷,都不與她相干!

她本就是胸無大志,只求安穩之人,如今只不過是扭轉了前世所走的岔路,回歸正途罷了。

一字一句如同滲了毒的利刃,狠狠地,毫不留情地直往趙瀚霆心腔上插,鮮血四溢,可痛到極至,卻已是無知無覺。他只知道要緊緊地抓著眼前的女子,不能讓她從自己生命里退出。

「你不能!喬英淇,今生今世、永生永世,你只能獨屬我一人,你敢嫁一人,我便屠他滿門!」他整個人已陷入瘋狂當中,理智全失,只能用最狠辣的威脅之語來挽留,他錯了,他不該想著將一切交由時間,由著她慢慢放下怨恨,他應該不擇手段地將她強留到身邊,再用一輩子的時間去讓她回心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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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難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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