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突如其來

第59章 突如其來

說來同病相憐,然而昭王這會兒被關押在此,憔悴滄桑,他卻依然錦衣華袍,一派養尊處優的模樣。

這般想來,魏瑾瑜幾乎要覺得……謝玉也是真心愛她了。

但他很清楚,其實自己一點點試探著謝玉,除了最初的那一次突襲江南之外,再沒有踩到過謝玉的底線,他了解她,摸清了她的脾氣之後,便知道要怎樣束手束腳地搞些小動作,又不會真正觸怒於她。

可是,這一切也是有條件的。

謝玉的縱容從來不是無限度,一而再再而三之後,總有一天她會再不對他容情——

倒不是真的看到那些可怕的武器之後,他才放棄,而是他知道,差不多了。

魏瑾瑜從不認為自己十分聰明睿智,但他有一點做得一向很好,就比如當初明明誰都知道靖王世子驕傲到目下無塵,偏並沒有哪個真正因為他的脾性討厭他,這裏面也是有一個度的,要踩好這條線,眾人才會認為你是這等性格,又能夠接受你的存在。

對待謝玉……也是一樣。

只是她到底對自己的感情有限,自己卻沒辦法真正拋開她的想法讓她從此真的厭惡了自己。

父親曾說過一句話,真正的上位者決不能感情用事。

魏瑾瑜現在想來,當真幽怨得不行,若非當時失憶,莫名其妙將這女子深深印到了心裏去,怎會如此患得患失傷心失意。

是以,他想遠行。

見過昭王之後,魏瑾瑜也未嘗沒有心生感慨,若是不曾與謝玉有交集,若是不曾喜歡上去,努力去揣摩她的心意,也許他也同昭王一樣淪為階下之囚,或者如同仁王被格殺當場。

外面陽光很好,魏瑾瑜瞧著這使館院子裏種的梨花樹上梨花紛揚如雪,自嘲一笑,怕是他父親也是不會想到,有一天所謂的感情用事,也會「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吧?

因此,謝玉不僅是他的劫數,也是他的福緣,只是這福緣太厚,他自問有些承受不起罷了。

「佟柏。」

「是,王爺。」

「替我把老三接回來。」

佟柏有些詫異,抬頭看他,就差明說——那是王妃送過去的您也敢接回來?

魏瑾瑜無奈,「接回來吧,接下來我有很多時間。」

謝玉說得沒錯,走之前,他還有很多事要做。

從小魏瑾瑜接受的是正統的郡王教育,卻並不表示他不懂得怎樣教導一個正常的孩子,應當說,他的學識底蘊足以為師,但他之前有太多事要忙,到底沒那個時間精力。

「是。」

既然主家吩咐了,佟柏也不好說什麼,只好親自帶了人去接,謝文博聽聞是魏瑾瑜派了人來,倒也痛快地放人了,說句實話,這小子才剛四五歲,卻全然不像他家的皮實小子一天到晚鬧騰,這安安靜靜的沉穩樣兒讓謝文博頗有些束手束腳,反正他是沒見過他姐小時候,只聽他娘說阿姐從小就早慧懂事,又聽聞魏瑾瑜五歲就被封為靖王世子,正是因為他性情沉穩不比尋常孩童嬌氣難管,嗯,有這樣的父母,謝文博想着這小子還真是正常,然而在他家兩個小子的映襯之下,難免顯得太懂事……

到魏瑾瑜的下一輩,是嘉字輩,例如現在在位的小皇帝,就叫魏嘉德,他被計紅燭養得當真不錯,溫文爾雅,醉心文藝,寫得一筆好字,畫得一手好畫,沒有野心,卻還正直善良,當真十分難得,不過,這也與計紅燭十分注意,他身邊一旦有人想要嚼個舌根,勾起他的權力欲,便立刻遣走毫不容情,他的身邊十分清凈,受的是正統的文藝教育,往這方面培養之時,恰好他自己也對這方面感興趣,事實上先太子也是個感性大過理性之人,反倒叫這魏卓清於文化上說不定有點成就。

謝玉與魏瑾瑜的兒子叫魏嘉行,乳名驚蟄,正因他巧了生在驚蟄這天,倒與他的兩個姐姐乳名相合。

有魏瑾瑜和謝玉這般的父母,小滿和阿芒漂亮得足以在一群小女孩兒中猶如鶴立雞群,魏嘉行的長相卻比兩個姐姐更加驚艷,應當說他很會長,盡挑着父母的有點長,乃至於小小年紀便顯出一股子有別於尋常孩童的容貌氣質來,整個人猶如白玉雕就,漂亮得頗有些不真實。

「父親。」見到魏瑾瑜,他似模似樣地行了個禮,既沒有像一般這個年紀的男孩兒對長輩的粘膩撒嬌,也沒有過分的故作老成,只是認認真真地將應做的禮節做好,或許是因為去年就已經開始練武的緣故,小身板相當穩,站在那裏就穩穩噹噹地戳著,使得這禮節做起來,甚至比人家□□歲的孩子更好。

魏瑾瑜真心實意地誇獎道:「你舅舅將你教養得相當不錯。」

魏嘉行笑了笑,這才顯出些許孩童的稚氣來。

「從今日起,你便與我一塊兒讀書可好?」

魏嘉行好奇地抬起頭來,「父親,你不上朝了嗎?」

魏瑾瑜搖頭,溫柔道:「今日起,我就只陪着驚蟄。」

春日賞花,夏日避暑,秋日釀酒,冬天觀雪,魏瑾瑜陪着魏嘉行去看那市井百姓辛苦勞作,帶他去與衚衕巷子裏的幼童玩耍,也在家中教三個孩子讀書習字彈琴作畫,直到次年,阿芒小滿已經十歲,她便真正開始教她們打理屬於她的一切,於是,謝玉在與魏瑾瑜糾纏多年之後,竟然當真過上了些許尋常夫妻的生活,兒女繞膝,其樂融融。

定嘉三十九年春,靖王魏瑾瑜稱病不朝,從此,再未回過朝堂。

**

「魏嘉梓,你給我站住!」明艷美貌的少女氣急敗壞道。

身着男裝的魏嘉梓轉頭,輕笑道:「不知還有什麼事?」

「我們汀蘭詩社的事兒,你們到底來不來?」儘管放軟了口氣,這口吻中的倨傲卻怎麼也藏不住。

這位是文惠長公主魏嘉敏,說來是今上親生的姐姐,正正經經的長公主,乃是魏瑾琮仍是太子之時太子妃所生,雖那位先太后已經去世數年,但這兩位公主的尊榮卻並未有半分削減,儘管從根本上來說,當年仁王要不是以她們為要挾,太子妃也不會決然向魏瑾琮下手。

對於她們而言,卻對此一無所知。

至於她的姐姐文德長公主魏嘉容卻是早年已經嫁人,是以這魏嘉敏在宮中愈加橫行無忌,最是霸道。

但即便是她,也知道誰人能欺負,誰人不能惹。

哪怕靖王退出朝堂多年,這靖王府仍是大晉的一尊龐然大物,靖王府的兩位郡主魏嘉梓,魏嘉榛乃是他們這一代中最為惹眼的一雙姐妹,便是這位長公主也是絲毫不能及。

尤其近幾年皇權的威嚴褪去不少,朝堂把持在內閣手中,即便是她那當皇帝的弟弟都做不了多少主,更何況她一個公主呢,也不是沒有人想效仿她的姑姑含章公主,這位雖然離開了內閣,但是穩穩噹噹坐着監察司統領的位置,然而,她的地位根本不可複製,這位性情清淡的公主自號清屏居士,竟是半出家的模樣,並不熱衷權力,眾臣容許了她的存在,卻不代表可以允許其他公主擁有不切實際的野心。

但與之矛盾的是,監察司已經進了十六七個女官,瞧著倒是百姓間稍富庶的人家讓女兒讀書的也是越來越多,偏皇室的地位卻越來越低。

魏嘉敏想着,心中便有些不高興。

那邊魏嘉梓哪裏猜不到她心中所想,明明不喜歡她們姐妹,然而這京中閨秀大多與她們交好,魏嘉敏想要辦汀蘭詩社,若是她們不去,怕是得呼啦啦少一半人,偏魏嘉敏要出這書社主辦人的風頭,又怕魏嘉梓她們不去人太少墮了她的面子。

「抱歉,那天沒空。」

魏嘉敏瞪圓了眼睛,跺腳道:「怎的沒空,你能忙些什麼!」

魏嘉梓笑了笑,簡直懶得回答她。

她快忙死了好嗎?不僅僅是她忙,她妹子也很忙,他老娘要做甩手掌柜,她們能不忙嗎?當然,這位文惠長公主大概是不能理解這種忙碌的。

「最近真的沒有空。」她攤了攤手,懶得再同這嬌蠻少女扯皮,直接往外走去。

那邊魏嘉敏急了,跑上前來拉她的手臂,但魏嘉梓是什麼人,恨不得從娘胎里就開始練武,她不願意的話,魏嘉敏拉得到她才有鬼,因此,不顧這位長公主殿下的尖叫聲,她順順噹噹地出了宮,跨上馬就奔回了家。

然而一回家,她就發現情況不對。

「阿姐,你總算回來了!」迎上來的是腳步匆匆的魏嘉行,他那猶帶稚氣的臉都幾乎要皺在一起,那是一種結合了憤怒、恐懼、悲傷和難以置信的情緒,到最後歸於驚慌失措——魏嘉行從來都是個很穩重的孩子,幾乎從來沒有過這樣惶恐到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

一見到魏嘉梓,他好似見到了主心骨一樣,委屈得幾乎要哭出來。

魏嘉梓皺起眉,從魏嘉行的手中接過了那兩封信。

是的,兩封信。

一封字跡清矍風骨儼然,正是她父親魏瑾瑜的字跡,另一封龍鳳鳳舞幾乎要辨不出寫的什麼……絕對是她老娘無疑!

魏瑾瑜的信寫得很長,通篇充滿了殷切的囑咐,只在最後歉然道:「既是遠行,歸期不定,如若有事,可找舅弟商議。」當然,也說了哪怕跑到天涯海角,也還是挂念他們姐弟,他們會平安歸來,不必挂念。

「狗屁!」魏嘉梓勃然大怒,然後拆開謝玉的那封。

這封簡直瀟灑,上面只有一行字。

「孩兒們,我出去玩玩,你們好好看家!」

魏嘉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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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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