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水底龍巢

「誒誒，還真是個小巫族誒……難得啊，都過去了這麼多元會，居然還有蛋形的巫族存在。不過，這個小傢伙怎麼用手捂著臉。」

太一耳畔，傳來孟土的聲音。同時，太一還感受到，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自己手上點了下。

將手指撇開一條縫，太一謹慎地觀察著周圍。卻覺得周圍模模糊糊的，似乎什麼都看不清。只能隱約地看到閻石和孟土湊到自己眼前，閻石的手指似乎就要點上來。一個沒忍住，本能戰勝了理性，太一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哇——」

自己都多大的人了，怎麼連哭都忍不住！太一一邊大嚎著一邊回想自己從破殼起發生的一切，感覺似乎有點不對勁的樣子……

「好了，你們兩個，別欺負小孩子了。」

一隻手將閻石和孟土揮散，太一隻覺得自己躺着的蛋殼一轉，視線就被轉了個方向。

是這群人的「王」，蛋殼碎掉之後，太一一直就在他的懷裏。揮退了閻和孟，那人忽然伸出手，在他的蛋殼中掏出了一個金黃色的東西，定睛一看，居然是一個橙黃色的小鈴鐺。鈴鐺彷彿是用黃金做成的，即便是上面沾滿了太一蛋殼裏的膠狀物，依舊光彩奪目。仔細看上去，那鈴鐺上虛幻縹緲似乎刻畫着什麼東西，那些圖案還在不斷流動，萬分神秘。

「咦，蛋殼裏還有一個什麼東西……一個鈴鐺？小傢伙居然還帶本命靈寶，所有帶本命靈寶的巫族不都應該出生在不周山么。」

看到那個小鈴鐺的一瞬間，太一心頭一緊，連忙將之搶了過來。

「哈哈，這麼吝嗇，連給我看一下都不許……也對，本命靈寶，本來就不應該是隨便給人看的。算了，這次出來還是有點好事的，能遇到一個一代巫族實屬不易，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被太一在半路上搶走鈴鐺，那人絲毫沒有生氣，反而伸出手指摸了摸太一的頭。太一抬起頭，第一眼就被他的雙眸吸引了——他那一雙黑眸如墨似淵，裏面的溫和彷彿大地般寬闊，但又透出岩石般的鋒銳。

只是，似乎他遇到了什麼難題，雙眉緊緊蹙著。也只有在看向太一的時候，才會有一絲絲的緩和。

「我才不是什麼巫族，我是一個人類！」

幾乎不經大腦的，太一立刻大喊道，說完他就叫遭。該死的，這幾個傢伙剛剛可是在商量著怎麼吃掉自己的蛋，要是讓他們知道自己不是什麼巫族，豈不是馬上就要被吃掉了。同時，太一也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他好像……變成了個嬰兒？

「看樣子小傢伙的確在蛋裏面呆的時間太久了，傳承記憶出了大問題呢。這個世界上也只有巫族在出生的時候會保持人身，不過雖然叫做人身，這世界上可是沒有一種叫做『人類』的生物哦。」

孟土笑着湊了過來，揉了揉太一的腦袋。太一縮縮脖子，本能的想要親近這個「王」，靠他靠的更近了。

「哈哈，王，這個幼崽似乎很黏你么。」

「王」笑了笑，將太一的蛋殼摘下來扣在他的頭上：

「罷了，剛好有些意外，我這邊有點多餘的力量。這世道似乎變了，你還是早點長大的好。」

說着，宸隕將太一放到了地上，伸出右手食指對着太一眉心一點。太一隻覺得一股沁人心脾的熱流進入了自己身體，忍不住迷上了眼睛。等到他再睜眼的時候，忽然發現周圍變了個模樣。

最直觀的體現是，剛剛太一還只能看到宸隕的大腿，現在太一的視線已經到了宸隕的腰際了。

「王，你怎麼能耗費自己的力量！？」

孟土和閻石同時大喊道，王勉強笑了笑，道：

「一會兒再和你們說，這並不是我的力量……這天下，恐怕有大亂了。」

說着，「王」將視線轉到太一身上，眉間的憂愁有了一點點緩和。

「小傢伙，你還記得什麼？」

「我……我只記得我叫太一，還有一堆奇奇怪怪的東西……不過我現在好像用不出來……」

太一頭疼的皺起了眉，他只能隱約的記得自己曾經是個大學生，在這之前還在寢室中和同學商量明天生日去哪玩。剩下的，就只是一些依稀散碎的片段。甚至就連他前世那些同學的名字、大學的名字，還有那個世界的大部分東西，都只有一個淡淡的印象。

不過或許是身為一個「穿越者」的潛意識，太一併沒有和「王」說明這些。在「王」的臂彎里扭了扭，找了個更為舒適的姿勢，太一瞪大了眼睛仔細觀察著這個世界。

剛一抬頭，太一原本就新奇的眼神瞬間就變成了驚嘆——彷彿在天的邊際，矗立着一座通天的山峰，整個山峰呈沙漏狀，峰頂似乎緊貼著「天」。僅僅是在半山腰，就已經是雲層的底端了，難以想像這座山到底有多高。

不，可以猜到，這山高度應該就是天的高度，這山就是天柱！

下意識的，太一喊出了那個山的名字：

「不周山……」

「王」勾起了嘴角，似乎被太一的反應給逗到了。他揉了揉太一的腦袋，道。

「雖然傳承記憶消失的一乾二淨，不過你還是會記得不周山呢。重新認識一下，吾之名，巫王，土之祖巫宸隕。既然你什麼都不記得了，現在也分辨不出你究竟是那個部族的巫，就等你成年期之後再將你送回原本的部族吧。在這之前，你就和我一起生活好了。」

宸隕忽然伸出一隻手，將太一握住，放到了肩膀上。太一連忙換了個穩妥的姿勢，確保自己不會被這種暴力的奶爸行徑給傷害到。同時，他還睜大了眼，繼續探索著這個世界。

眼前是一片荒野，僅有一些灌木生長在土地上。但這塊土地似乎並不如看上去那樣荒蕪，少數的幾個灌木叢都枝繁葉茂，太一還在一些灌木中看到了幾隻兔子。

「自從那條孽畜在這條河畔定居，肆無忌憚的吸收附近的天地靈氣，竭澤而漁，使得這片原本豐饒的土地生機越來越少。再這樣下去，甚至會波及到我們土族部落的領地。不若如此，我恐怕也不會專門來誅殺他。」

也許是注意到太一眼中的疑惑，宸隕解釋道。太一恍然大悟，他就說為什麼之前宸隕召喚的地脈和天地靈氣那麼大的怨念，原來是這樣。

宸隕的話音剛落，閻石就嘟嘟囔囔地道：

「要是光吸收天地靈氣和生機，我們也就忍了，王畢竟是土之祖巫，修復大地的這點損傷還是沒什麼問題的。可按照我們的線報，這條黑龍已經吃掉了至少二十個巫族，甚至還不乏一代巫族的存在。上次金之部落來交換物資的小分隊，已經失蹤了一個月有餘，我估計就是這條孽畜乾的哦，對了，一代巫族就是和你我一樣，天生地養，直接由盤古血脈所化，從蛋殼裏出生的巫族。而除了一代巫族外，二代開始巫族都是經兩個巫族結合后胎生的。盤古已經身隕，其血脈更是少得可憐，一代巫族也就那麼幾千個，每一個都彌足珍貴。」

「各部落已經有近千年沒有發現新的一代巫族了，如果我沒猜錯，你完全可能是最後一個醒來的一代巫族。」

宸隕介面道，眼神看向還在一邊接龍血的眾人：

「有沒有人和我下去一趟，既然來這裏了，不去龍巢搜刮一下就太對不起我們長途跋涉了。剩下的人儘快將龍屍處理好，我們抓緊時間。」

「我和你去，王！」

閻石和孟土都爭相報名，宸隕點點頭，隨意點了幾個其他人便來到了河邊。太一抓住宸隕的手臂，在他耳邊說道：

「宸隕宸隕，我知道龍巢在哪裏，我給你帶路！」

轉過頭的太一併沒有注意到，在他直呼宸隕名字時，後面的人群有了一瞬間的寂靜。

宸隕是唯一一個沒有任何異樣的人，似乎感覺到太一坐的不是很舒服，他抬起胳膊，讓太一坐在了他的臂彎上。

「好啊，你帶路。」

說完，宸隕就帶着太一「噗通」一下跳入了河裏。原本在河岸上的巫族們也紛紛跳入水中，朝着黑龍老巢的方向游去。

扎進河中的同時，太一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並閉上了眼睛。沒想到的是，過了好久，太一也沒覺得周圍有水流的樣子。睜開眼一看，身邊居然是一片空腔，一米開外有一層薄膜一樣的結構，水流被排斥在外面，無法進入。

「哈，好歹我也是土之祖巫，土克水，若是這些普普通通的水都能靠近我，那我還妄稱什麼土之祖巫。」

太一耳畔傳來宸隕的低聲輕笑，太一嘿嘿地笑着，沒有搭話。四下環顧，太一這才發現，除了宸隕，巫族的其他人也都是同樣地將水流排斥在體外。不過一般巫族只能勉強讓大半個身子不浸在水裏，像宸隕這樣自然而然的將水流排斥在一米開外的少之又少。

似乎所有人都沒有動用半點力量，僅僅憑藉着土之巫族對水的天然排斥，就已經展現出了這個樣子。太一心下暗自思量，這個技能看上去不錯的樣子。

自己應該是穿越了無疑，可是從蛋里出來……太一到現在還有點對這個設定接受不能。或許是穿進了某個還沒孵化的巫族體內吧，這個身體應該如宸隕所說，是個一代巫族？不知道成年之後會擁有什麼樣的力量呢。

很快，太一就遵循着之前的記憶，指引宸隕找到了龍巢。這隻黑龍似乎很喜歡水晶，整個龍巢通體用水晶構成。看到龍巢之後，宸隕愈發沉默了。

「之前還不太確定，可現在，我已經能隱約的聞到父神之血的味道了。這裏的確有一代巫族隕落，而且還不止一個。走吧，太一，我們去接那些孩子回家。」

說着，宸隕牽着太一的手，向龍巢深處走去。

越過水晶製成的巢穴，宸隕和太一很快就來到了一片彷彿花園一般的地方。在這河底深處，那條黑龍居然佈置了一片花園，不得不說他還算是挺有情趣的。

越接近花園，宸隕的臉色就越凝重。站在一片玫瑰的外面，宸隕低頭對太一道：

「感覺到了么，同胞們的氣息，就沉眠在這下面。」

太一一臉茫然，他完全沒有感受到什麼同胞的氣息。不過宸隕並沒有看到太一的表情，似乎之前對太一說話，也僅僅是在自言自語。

他抬起手，指尖一絲血液被強行逼出，淡淡的血腥味掩蓋了玫瑰花的味道。同時，宸隕的血液中還伴隨着一股泥土的芬芳，就連血液的顏色也是紅色中帶着一些土褐色。

玫瑰花叢中一陣翻滾，忽然間，整片玫瑰花田傾倒，四粒放着光芒的結晶懸浮在半空中。那四顆結晶三枚金黃一枚土褐，緩緩地釋放着光芒，彷彿在回應宸隕的召喚。

「三名金之部落的一代巫族，還有一名土之部落的一代巫族？呵，很好，我之前那麼乾脆利索的殺了那條孽龍還真是便宜他了，為什麼沒把他拖回部落，交給玄冥煉魂。」

宸隕臉上看不出喜怒，但聲音中明顯的充斥着痛恨。一代巫族就那麼多，居然在這裏隕落了四位，也難怪宸隕動怒。揮手將四粒結晶召入手中，結晶沾染了宸隕的鮮血，收斂了光華，變得平淡無奇。

「安息吧，兄弟們，待不周山重啟，我將帶你們到父神身邊，享受永恆的寧靜。」

宸隕嘆息一聲，將四粒結晶收到了腰間的小皮包里。身後，去探查龍巢的石州走了過來。

「王，這邊有點東西……呃，可能要讓您看一下。」

「什麼東西？帶路。」

宸隕轉過身，臉上的哀傷轉眼間就消失的乾乾淨淨。太一看着宸隕的臉，隱約能明白。

作為王，宸隕不能悲傷，至少不能讓族人們看到自己的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