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黎民

第十六章 黎民

那惡少只覺一股寒氣透胸而來,以為自己已經被利劍刺了個對穿。登時大叫一聲,一口氣換不過來,兩眼一翻,竟然昏死過去。

眾人大驚,只道這惡少被一劍刺死了,出劍之人也是一愣,搔了搔頭,一臉尷尬的強笑道:「只是嚇嚇他罷了,這樣的膽子,怎麼也敢出來打劫……」

林凡瞪了他一眼,走到那惡少身邊,在他人中上一掐,那人突的大叫一聲:「可刺死我了!」,已然清醒過來。

一旁的顧少卿見這惡少如此無用,輕蔑的笑了一聲,走到那名昏迷不醒的青年身邊。那青年已經有人給他擦拭乾凈血跡,上好了傷葯,顧少卿輕輕搭了搭脈,朝那老者笑道:「令郎並無大礙,只是一時暈過去了,回去調養幾天即可無妨。」

那老者連連點頭稱謝,雙手依舊死死的抱著兒子。

林凡掃了周圍的人一眼,忽然朝顧少卿道:「顧先生,您看怎麼處理?」

顧少卿一愣,忙道:「先生可不敢當……在下一介書生,如何做得了這個主?」

林凡笑道:「先生莫要謙虛,這裡的論身份學識,自然該您作主。」

顧少卿聽罷皺了皺眉,他聽出林凡話里另有玄機,想了想道:「這裡是京師,天子腳下,這行盜以及枉法之人,還應該付之有司。請林兄弟派個人把他們交給京兆尹便是。」

林凡點頭道:「這是正理。」他瞅了瞅那名依舊在搔頭的劍手,道:「馮十二,交給你了,把他們都交送給孟程思孟大人。」

馮十二應了一聲,朝那幾人喝道:「都起來,跟我走,別磨磨蹭蹭的!」那幾人連忙一骨碌爬起來,戰戰兢兢跟著去了。剛才那名險被嚇死的惡少尚自兩腿發軟,說什麼也走不快,卻聽馮十二怒道:「裝什麼死,信不信老子真的一劍刺死你!」那人慌的一個趔趄,好險沒栽倒,腳下卻是迅速多了,跟著馮十二等人漸行漸遠。

這廂邊的幾名侍衛安撫老者,遣散圍觀眾人,街道漸漸恢復了先前的清靜。

林凡再次上前施禮,鄭重道:「奉殿下之命,有請顧先生入府一敘!」

顧少卿拱手道:「燕王殿下有請,在下只好卻之不恭了,只是……」他眨眨眼睛,笑道:「林兄弟,不知燕王找我何事?」

林凡遲疑了一下,道:「這個,燕王沒講,我們作下人的也不好問。不過顧先生放心,必定是好事。」

顧少卿想了想,笑道:「也不用為這費腦筋,到了府中自然知曉。對了,林兄弟這手劍法果然高妙。」

林凡搖頭道:「不怕得罪先生,我的劍法不過巧劍之屬,也就是外行人看來好看罷了,當真打起來,接不住燕王二十招。」巧劍乃是追求劍中變化技巧之極至,世上大多劍手,都屬巧劍之境,而真正劍中高手,已然上體天心,通匯自然,信手揮灑都有千鈞之力,這才到了勢劍的境界。

顧少卿雖然劍術低微,見聞卻是極廣。聽到林凡此言,不禁訝然道:「莫非……燕王已經晉身勢劍之境?想不到殿下竟是如此深藏不露之人!」

林凡笑道:「燕王深藏不露的東西可多得很呢!我跟了殿下五年,依舊不知道殿下到底還藏有多少本事。」

顧少卿點點頭,不再說話。他想起燕王和他說過的那番話,可謂想前人所不能,這也算是深藏不露的一種表現吧。他此刻對燕王的好奇之心越來越濃,心中想道:「若我能在燕王身邊呆上幾年,卻也是一件幸事。」

林凡卻不知他心中所想,看他面色古怪,也不知願是不願,試探的問道:「那麼,顧先生,咱們這就一道去王府復命如何?」

顧少卿笑道:「這個自然,咱們這就走。」忽然想起了一事,左顧右看,愣了半晌,頹然出了一口氣。

林凡奇道:「先生可是丟了什麼東西?」

「不錯。」顧少卿苦笑了一聲,他抬頭看了看溶溶春色,緩緩道:「丟了一首好詩……」

※※※※顧少卿隨林凡等人回到燕王府,李沐風得到通稟,立刻請顧少卿入了前廳。趁此空,林凡已經把剛才之事詳細說了一遍,李沐風聽罷,登時皺起了眉,道:「那三個青皮是哪個府里的?」

林凡一愣,道:「這倒沒問,不過馮十二已經把他們壓往京兆尹了,應該沒什麼差錯才對。」

「不是這個意思。」李沐風搖了搖頭,道:「孟程思當然不敢駁燕王府的面子,只是怕會陽奉陰違,馮十二前頭走,後頭人也就放了,他們得不到什麼教訓。」

顧少卿聽罷,想了想,點頭道:「若是府里的公子哥,孟大人怕是確實不敢惹,京兆尹這個官可不好當阿。」

李沐風目光投得很遠,淡然道:「我記得一首詩,寫的正是這些惡少!」

林凡有些驚訝,道:「還有人給他們寫詩?」

李沐風緩緩吟道:長安惡少出名字,樓下劫商樓上醉。

天明下直明光宮,散入五陵松柏中。

百回殺人身合死,赦書尚有收城功。

九衢一日消息定,鄉吏籍中重改姓。

出來依舊屬羽林,立在殿前射飛禽。

這詩很是淺白,任誰也讀的懂。卻又十分深刻和沉痛,以一種旁觀者的口吻講述著這個無可奈何的事實。加之李沐風一字一頓,更增添了沉鬱之氣。

雖然沒有聽過,顧少卿卻直覺上知道這詩不是李沐風寫的,以一個王子的身份無論如何也不會有這種無奈的筆調。林凡卻沒想這方面的事情,他聽得煩悶壓抑,突然說道:「殿下,下次在遇到這樣的人,也不必送什麼京兆尹了,屬下直接懲辦了就是。」

「那怎麼行?」顧少卿搖搖頭道:「國家自有法令,不能憑意氣用事。」

林凡反問道:「要是京兆尹也枉法,這法還有什麼用?」

「上面依舊有法管著的。」顧少卿道:「若京兆尹不行其責,也可依法懲之,可並非這法就無用了。」

李沐風欣賞的點點頭:「顧先生說的很是,可就顧先生來看,那這法怎麼才能真正有用呢?」

顧少卿忙道:「殿下,先生兩字切莫再提,少卿當不起。」他又想了想道:「這法是定死的,執法之人卻是活的。若要執法清明,刷新吏治,乃是首要。」

李沐風一笑,道:「刷新吏治,說起來簡單,可這自秦起至今,誰又能作到了?談何容易阿……」

顧少卿見李沐風不甚贊同,又道:「人人心中皆有私**,要刷新吏治自然不易,但若法令嚴格,監察得力,使其人人自危,吏治自然清了。」

李沐風點點頭,道:「也難為你能想到這裡,可是以人管人終究不是辦法,咱們御史台也不是沒有,怎麼吏治依舊不清?若是這監察御史們枉法,又當如何?」

李沐風當然知道顧少卿不可能找出一條徹底的刷新吏治的法子,就算再有才華,畢竟還受到時代的局限。以自己的那個時代的先進,一樣無法真正解決**的問題,何況這一千多年前的時代?只是他要考考顧少卿,看看他胸中有多少韜略。

顧少卿看李沐風盤根問底的追問,心裡也有幾分明白,他打起精神道:「御史台由皇帝直接監督即可。」

李沐風感興趣的問道:「卻不知如何監督?」

顧少卿沉聲道:「以忠心之人,作皇帝耳目,執行探聽之責。」

李沐風一愣,忽然哈哈大笑起來:「這不就成了廠衛了嗎,不行不行。」他實在有些忍不住,自己連番追問下,顧少卿居然把廠衛這種機構給想了出來。

顧少卿和早已聽得呆了的林凡面面相覷,卻不知什麼是「廠衛」,顧少卿問道:「不知殿下如何覺得不行?」

李沐風止住笑,道:「作為皇帝耳目的人,皇帝必然十分信任吧?可怎麼保證他們就都是正直之人呢?再說……這些人直接聽命皇帝,身份不凡,容易坐大,將來如何控制?」

顧少卿面色一變,想了想才道:「少卿以為,若是明君……」

「若不是呢?要找一個千秋適用的法子。」李沐風立刻頂了回去。

顧少卿頹然道:「確實沒有辦法,少卿才盡了,願殿下有以教我。」口氣甚是誠懇。

「說到法子,具體的我也沒有,不過……」李沐風突然話鋒一轉,問道:「少卿,你種過果樹沒有?」

「種果樹?」顧少卿一愣,就連一直支著耳朵聽著的林凡也不禁「恩?」了一聲,顯然誰也沒想到李沐風怎麼突然提到這個。

顧少卿疑惑的回答:「這個,少卿沒種過。」確實,他畢竟富家子弟,雖說遊歷多年,卻那裡種過樹?

「那也應該大概知道些吧。」李沐風淡淡道:「少卿,你可是一直拿了把剪子在枝葉上修修剪剪吶。」

顧少卿聽明白了,燕王這是在暗喻治國之道,他沒有說話,靜靜的聽著下文。

李沐風接著道:「有一顆桃樹,我想讓它長出杏來,你這把剪子,該怎麼用阿?」

顧少卿似乎明白了些什麼,又似乎什麼都不明白,他想了想,道:「少卿沒有辦法。」

李沐風一笑,道:「那我給你個鎬呢?」

顧少卿眼前一亮,似乎被李沐風一下點開了一條向上的路,撥開原來荊棘,後面居然還有一條寬廣的大道。

「刨了……」顧少卿喃喃道:「連根給它刨了,在這土地上,再種上杏!」

旁聽的林凡渾身有些不自在,他有一種說不出感覺,似乎燕王,顧少卿,還有這整個屋子,都籠罩在一片詭異的氣氛中。他不禁介面問道:「這地……這地是什麼呢?」

「這地……」李沐風目光深遂,彷彿藏了無限的秘密,他用一種格外低沉的聲調說道:「這地……就是千萬黎民阿……」

※※※※

編者按:本文中的有些詩歌取於唐詩,請大家不要誤會是筆者所為。

還有,上次有朋友說李承乾喝酒說的兩句: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那是白居易所作,年代不對。這個在下承認,不過倒不是在下疏忽了,而是覺得十分切合,不用可惜。呵呵,也就不必深究了吧。

另:這一章可能會有朋友覺得假,很可能會說:「看,又一個打算套用現代制度的。」但是我覺得這其實十分真實,主人公來自現代,他的思想必然有高出時代的地方,否則才不真實。做不做得到是另一回事兒,但是他肯定能想得到,說得出。主人公換作你我,想必也能說出這番道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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