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就像一隻狗(一)
我獃獃地看著面前的小轎車.還有車子裡面的女人.一瞬間忘記了自己身上的疼痛.
我曾經無聊的時候想過如果有一天.我和蘇曉月再次相遇.那會是怎麼一種情形.
我想過很多.但是我萬萬沒有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遇見她.
她坐著的這輛車子看起來很高級.是一輛賓士.而且站在我旁邊的這個胖小子看起來也很有錢.一身的名牌.脖子上還帶著一顆粗大的金項鏈.手裡還握著一個蘋果手機.
我抿了抿嘴巴.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而車上的蘇曉月也沒有認出我來.也許是我在臉上畫了東西的緣故.
其實這樣也好.在這種情況下相見.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對於她.對於我.都不會是一件好事情.
身邊的胖子見我不說話.伸手推了我一把：「你被撞傻了.」
我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因為我擔心我一開口.車上的蘇曉月就會明白.站在她面前的這個瘋子.就是她當初的戀人.
對於蘇曉月.我心裡一直有一種愧疚.而且還有一絲絲的依戀.這種感情和小九尾完全不一樣.因為我到現在為止.我都不敢面對小九尾.我在害怕.我害怕自己會忘掉蘇曉月.而喜歡上小九尾.
只是我心裡明白.蘇曉月和我已經兩個世界的人了.就像那黃雨一樣.只不過.蘇曉月還不知道我是做什麼的.
「也罷.」我輕輕地對自己自言自語了起來：「給她留一個好影響.總比讓她知道的好.」
身邊的胖子聽到我開始一個人自言自語起來.臉色一下給嚇得慘白.估計他以為我被他的車子給撞傻了.
見胖子又要說話.我對著他搖了搖頭.使勁壓低著自己的聲線：「沒事.我在路邊坐一坐就好.」
說完我不管身邊一臉詫異的胖子.自個走到路邊的石坎之上.一屁股坐了下來.只是我完全不敢抬頭.
我不敢抬頭去看蘇曉月.雖然身上揪心的痛.但是我不敢發出任何一絲聲音.我害怕自己一抬頭或者一出聲.就會被蘇曉月給認出來.
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害怕被蘇曉月認出來.
可能是我內心裏面可可悲的自尊心.我不想再自己以前的戀人面前丟臉.畢竟我是一個端公.在很多人的眼裡.端公這個職業.就是封建迷信.就是神棍騙子.
那胖子站在原地.見我坐在路邊低頭想事情.居然還不離開.而是走到我面前.低聲對我問道：「你真沒事.要不我送你去醫院吧.」
「不用.」我盡量的縮短自己說話的機會.而且將自己的聲線壓得越來越低.越來越嘶啞.
「不用.」胖子一下蹲在了我的面前：「我知道.這裡有攝像頭.只要我一離開.你馬上就說我撞了人要跑.哼.我沒有這麼笨.」
聽到這胖子在耳邊喋喋不休.我心裡頓時著急了起來.你說你這個該死的胖子.我既然都說沒事了.你就自個走了吧.還要留在這裡做什麼.
「我真沒事.」我咬牙甩了甩自己的手臂：「你看.我能活動.」
「這樣呀.」胖子蹲在我身邊想了想：「那我給你點錢.」
誰稀罕你的臭錢.
說真的.我一輩子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自己的前女友在別人的車上坐著.而她現在的男朋友居然說要給自己錢.這讓我內心中那脆弱不堪又可笑的自尊心再一次受到了打擊.
「不用.」我沒好氣地回了胖子一句：「你走吧.別煩我.」
「呵.」胖子聽到我這話.一下站了起來：「我他媽好心給你錢看病.你不但不領情.而且還叫我別煩你.小子.你找揍的是吧.」
這時候.車上一直坐著的蘇曉月見自己男朋友指著被車撞了的傷者在咆哮.也下車向我們走過來.
她一邊走一邊對胖子問道：「胖子.發生什麼事情了.」
胖子見蘇曉月走了過來.轉頭對著她笑了一下：「沒事.遇上了一個瘋子.我給他錢看病他還不要.」
「不要.」蘇曉月聽到胖子這話.咦了一聲走到我的身邊.我見她快走過來了.急忙伸手在地上抹了兩把灰.胡亂的蓋在了臉上.
蘇曉月見到我這東西.更是好奇.她輕輕地蹲在了我的面前.很和善地對我勸道：「你沒事吧.要不我們先送你去醫院.」
我聽到蘇曉月這話.心裡完全不是個滋味.到現在她也沒有認出我來.這是我該高興呢.還是該生氣.
我正低著頭在想怎麼回答她.蘇曉月突然伸手將我的臉託了起來.我感覺到那熟悉的觸感出現在我的臉上.急忙將臉扭曲了起來.我當時的那個樣子.要多醜就有多醜.
「你聽到我說話了嗎.」蘇曉月看到了我的臉.冷不禁楞了一下.也許她根本沒有想到.大晚上的.誰會把自己的臉畫成這個樣子.
我看著面前的蘇曉月.拚命地壓抑著自己內心中的衝動.我害怕我會忍不住.告訴她我是誰.
最終我那可笑的自尊心還是戰勝了我的衝動.我抄著一口不流利的四川話.對著面前的蘇曉月笑了起來：「小姐.我莫得事情.我就是走累嘍.在這個地方休息一哈.你們走嘛.」
蘇曉月聽到我的回答.對著我抿了抿嘴巴：「那好吧.」說著她從手提包里摸出一千塊錢遞給我：「這點錢你拿去檢查一下吧.」
「不用不用.」我急忙伸出雙手推開蘇曉月遞過來的錢.還站起來對著他們跳了兩下：「你看.我一點事情都莫得.你們就不要破費了.」
說著我轉過身子.準備逃離這個令我感到無限尷尬的地方.
「你.」蘇曉月還想說些什麼.但是她身旁的胖子伸手一下攔住了她：「算了.讓他走吧.我看這個人八成就是個神經病.你看他臉上畫的那些東西.而且還穿著一身的道袍.真當自己是電視里的那些神仙了.」
聽到胖子這話.我感到自己臉上像是有火在燃燒一樣.自己的腳步也加快了一些.
當我快要走到岔路口的時候.突然聽到身後蘇曉月的聲音：「胖子.人家看起來就是心理上有缺陷的人.你能不能不要嘲笑人家.你看他多可憐呢.」
「可憐.」那胖子冷笑了一下：「你看他走路的樣子.就像一隻狗一樣.」
「胖子.」蘇曉月似乎有些不高興了：「再說我生氣了.」
「好好好.我不說了.」胖子見蘇曉月要生氣了.急忙對她哄道：「我說錯了行不.我們快去我大舅家吧.我聽到我妹妹她出事了.」
「嗯.」蘇曉月對著胖子應了一聲.跟著胖子就走回了車子邊.她打開車門.卻楞了一下.隨後轉過身子對著我喊了起來：「喂.那個朋友你等一下.」
我原本已經放慢了的腳步隨著蘇曉月的這一聲嬌呼.一下停了下來.我不敢回頭.只是站在原地.等待著蘇曉月的下文.
「我男朋友說話就是這樣.你別放在心上.」蘇曉月對著我喊了起來：「我這裡有一千塊錢.我就放在這路邊.你一會自己過來拿吧.我看你一身髒兮兮的.用這錢自己給自己買點衣服穿.再去吃頓好吃的.」
一瞬間.我的鼻頭猛地一酸.自己差點哭出聲音來.
「好了好了.」那胖子發動了車子：「真不知道.你為什麼這麼好心.那只是一個神經病.你用得著這樣嗎.」
我轉過身.見蘇曉月已經上了車.隨著車子的離開.我依稀聽到她在車上對著那胖子說道：「他讓我想起了一個人.一個曾經對我很重要的人.」
走到路邊.伸手將地上的一千塊錢撿了起來.耳邊卻一直在迴響著蘇曉月最後那句話.
「一個曾經對你很重要的人.」我對著蘇曉月的方向輕輕地說道：「也許我真的就像你男朋友說的一樣.就是一個敗狗吧.」
緊緊地握住手中的錢.我對著蘇曉月的方向輕輕地揮了揮手：「再見.希望你過的開心.」
隨著這句話出口.我再也忍不住自己內心中的情緒了.不知道為什麼.我現在只想飛奔到酒吧裡面.自己一個人好好喝個痛快.
也許這樣.我才能麻木自己內心中那可笑的自尊心吧.
「敗狗.一輩子都是一隻敗狗.不會變成那些高貴的名狗.」我站在原地抿了抿嘴巴.對著自己輕聲問道：「我走起路來.真的像一隻狗一樣嗎.」
眼淚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從我的眼眶裡面滑落.我這才明白.原來曾經再重要、再珍貴的人.只要你鬆手了.那就沒有回頭的一天了.
「真是的.」我伸手抹了一把眼淚：「多大的人了.還是動不動就淌貓尿.」
站在原地.夜風吹過我的身子.將我身上白色道袍的衣角帶了起來.這一刻.全世界都是那麼的安靜.只剩下眼淚和地面接觸的的聲音.
還有某個不成器的傢伙發出的輕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