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落魄

三九時節，天寒地凍，皚皚白雪裹着大地，家家戶戶的房檐下都垂著晶瑩的冰柱。

人們著著厚厚的衣裳，彎著腰從大街上匆匆而過，白色的霧氣隨着鼻息不停噴出,活像一頭頭哼哼哧哧的老牛，他們目光流轉，神情戒備，時刻注意著身邊的行人。

這不是一個太平之地，經常有人當街行兇。

『嗡~嗡~嗡~』

正午時分，一陣陣洪鐘大呂之音突然響起，回蕩在天空之中，高空中的鵝毛大雪在突兀的音波中不停搖擺，漫天紛飛，像極了一朵朵潔白的花朵。

多數人對此已經習以為常，只是自顧自的走着，不願意駐足停留片刻。

不過還是有一些人忍不住抬頭望去，在遠處有一座通天巨塔，黑漆漆的塔身如遠古巨擎般聳立着，直插雲霄，濃墨一般的烏雲圍着塔身旋轉，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雲層中像是囚禁了上古凶獸一樣，不時傳出轟鳴嘶吼之音。

『咔~咔~』

屋檐下的一些冰柱在音波的衝擊之下再也堅守不住，朝着地面砸去。

『喵~』一隻花貓迅速竄起，冰錐擦着它的尾巴落下，狠狠的刺在了地上，只見這花貓齜牙咧嘴，看起來很是氣憤，恨不得把那冰柱撕碎嚼爛。

就在這時，一個身型消瘦的青年男子從花貓身邊匆匆而過,迅速推開了屋門走了進去。

這是一個及其簡陋的房屋，屋頂長滿了乾巴巴的雜草，雜草在風雪中不停搖擺，隨時會匍匐而下，被白雪所覆壓。

屋內擺設簡單，一個圓桌，兩個凳子，一方老舊的土炕，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物件堆在屋內角落處。

「娘，我去找了一些東西，你快吃吧，天寒地凍的，不吃飽了可不行！」那剛進屋的年輕男子手中捧著食物。

在他面前的土炕上坐着一個中年婦人，她面色蒼白，氣息虛弱，一頭長發隨意的挽在腦後，眸中儘是憂鬱之色。

這女子之前定然是極美的，可此時卻是重病纏身，如那夏花遭遇了秋霜，不再有昔日的美艷風華。

「凌兒，還是沒有她的消息嗎？」婦人顯然沒有味口，搖了搖頭說道。

年輕男子把東西放下，狠狠吐了一口氣，像是要吐盡心中的抑鬱。

「沒有！」雖然只是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可是裏面卻包含了無數的情緒。

婦人慢慢的挪動了一下身子，突然重重的咳嗽了幾下，面色更加的蒼白了，她緊鎖眉頭，若有所思的說道：「這幾日我心神不寧，怕是要發生什麼不祥的事情，而且她一直沒有出現，我們還是離開賀家吧！」

聽到此話，男子神情有剎那的慌亂，攥緊拳頭咬牙說道：「娘，書瑤和我青梅竹馬，而且我們兩人有婚約傍身，在這種時候她是不會離開我的，再等等吧！」

那婦人慾言又止，最後緩緩的點了點頭。

『咚~咚~咚~』

鐘聲剛落，從那通天巨塔上又傳來了鼓聲，轟轟隆隆不絕於耳。

「不知你父親現在在哪，還有族中其他人都流落在何處了。」那婦人又想起來許多往事，口吐輕言，很是失魂落魄。

年輕男子面色黯淡，用低沉的聲音說道：「他們吉人自有天相，娘大可不用擔心！」

「吉人天相嗎？結果卻是家破人亡，族人顛沛流離！」

聽到母親這句細不可聞的話，男子心如刀割，腦海里滿滿的全是往事和苦惱。

父親那染血的身體頂天立地，可是卻顯得太過疲憊；母親被人重傷，掙扎在生死邊緣；族人血流如泉涌，一個個不停的倒下；偌大一個廣場上伏屍遍地，流血漂櫓，他們的楊字樓牌被人一腳踢倒，坍塌在地。

當那座見證了家族輝煌的樓牌化為碎石的時候，每個楊家族人都仿若跌進了無盡深淵中，心如死灰，一敗再敗，幾乎被人屠戮殆盡。

往事幕幕在腦中閃過，像是剛剛發生過一樣，當時一柄染血的長劍刺穿了他的肩膀，眼看就要身死。

可就在那生死之間，一個女子帶着幾個心腹之人，拚死救出了他和母親，那女子便是與他青梅竹馬，擁有婚約的賀書瑤。

「書瑤……」

他的眼中不時浮現那女子的身影，她秀雅絕俗，自有一股輕靈之氣，肌膚嬌嫩、神態悠閑、顰笑溫婉、氣若幽蘭，說不盡的溫柔可人。

「凌哥哥……」她總是面容嬌羞，美目含情。

這年輕男子名叫楊凌，現在只是一個落魄家族子弟。

土炕上，那婦人已經裹着被子沉沉的睡去了，緊鎖著眉頭，應該是夢到了不好的事情。

楊凌靜靜的走至炕邊坐了下來，陷入了回憶的彼岸，那裏有哭有笑，有幸福和甜蜜，更有夢想和希望。

就在他沉浸在往事之中的時候，小屋的木門被人重重的踢開。

只見一個肥胖男子搖搖晃晃的走了進來，手中提着一個酒壺，而且滿臉煞氣。

「你們這些該死的東西，佔着爺爺的窩兒，讓爺爺我日夜挨凍，滾……滾出去！」他把手中的酒壺狠狠的砸向了楊凌。

那婦人已經被驚醒，眼前的一幕讓她的面色更加蒼白了。

楊凌身子晃動，輕易的躲過了襲來的酒壺，只聽一聲脆響，酒壺碎裂，裏面的酒水灑了一地。

「你是誰？是賀府的下人嗎？下人能吃的如此肥胖，滿臉流油，看來也是偷奸耍滑之輩了！」楊凌嘖嘖稱奇，故意揶揄著。

楊凌並非不通禮數之人，他們並不是鳩佔鵲巢，因為賀書瑤當初給他說的清清楚楚，這房屋無人居住，可以讓他們母子兩人暫時避難。

而且從那肥胖男子的膚色和身型也能猜出對方是來找茬的。

況且對方一進屋就口出穢語，動手行兇，顯然來者不善，所以楊凌才如此奚落。

肥胖男子罵罵咧咧，抖了抖全身的肥肉呵斥道：「你這窩囊廢不就是仰仗着賀書瑤嗎？若不是要給她留些臉面，我早把你們打死喂狗了！不過你們也沒有幾天好日子了，大約你不知道吧，賀書瑤就要和厲家的嫡子成婚了，三天之後就是良辰吉日，等他們大婚之後，看看還有誰願意管你們的死活！所以我勸你們現在趕快滾出去，不然打殺了你們！」

聽到此話，楊凌面色劇變，內心惶恐，不過片刻之後似乎又變的神定氣閑了。

只見他嘿嘿一笑，罵道：「你這死胖子倒是有些能耐，喝醉了酒也能使出心計，我看你喝的是假酒吧？」

肥胖男子微微一怔，隨後打了一個飽嗝吼道：「我那兄弟說的沒錯，你這傢伙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啊，就在剛才，賀家下人已經開始佈置婚禮了，再過三天你的女人就要在厲家男人的胯下求饒了，哈哈哈……」

楊凌的內心不安，原本堅定的信念竟然開始慢慢融化。

這幾天來，他患得患失，總是害怕賀家會單方面取消他和賀書瑤之間的婚約。

他回頭看了一眼母親，急切的問道。

「書瑤不會離開我的，對不對？我們有誓言，白首不分離，生死永相依！」

母親點了點頭，輕聲說道：「是啊，書瑤是一個重情重義的丫頭。」

楊凌像是抓住了一棵救命的稻草，感激的對着母親點了點頭。

可現實是狼狽的，母親接下來的一句話讓他陷入了無盡深淵。

「可是，哪個家族會把自己的嫡系嫁給一個落魄家族子弟呢？」

「難道家族的使命就如此的重要嗎？若是換做我，我一定會違背家族命令的！」楊凌斬釘截鐵，鏗鏘有力。

母親只是搖了搖頭，嘴角還帶有一絲微微的苦笑，也不再爭辯，只是淡淡的說道：「你去看看吧，她若真的要嫁人為妻，我們就走吧，離開賀家！」

楊凌面色陰晴不定，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朝屋外飛奔而去，在經過那肥胖男子的時候，也不忘記狠狠的撞擊對方。

「你這死胖子，若是用謊話戲弄我，我一定會割了你的舌頭喂狗！」

肥胖男子看着那遠去的背影，跳着腳大罵，他揉着自己酸痛的肩膀，恨不得生吞活剝了楊凌。

按理說他應該跟隨出去看一場笑話的，可是他根本沒有離去，而是精神抖擻的朝着那土炕走去。

而且已經全然沒有了醉意，搓著雙手，淫邪的笑着。

「都說紅顏禍水，你那傻兒子已經色令智昏，你看看他剛才還淡定自若羞辱於我，現在卻像是熱鍋上的螞蟻，真是可悲復可笑。不過他這一走可就便宜我了，我可是名聲遠揚的美婦殺手哦，尤其喜歡你這種病懨懨的美人兒，在我身下扭轉的時候想掙扎卻又力不從心，那可憐的模樣真是惹人憐惜，不過又讓我更想蹂躪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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