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積年老鬼

水鬼不緊不慢的一點點將叢斌拖到江底，將他徹底淹死了。等叢斌死後，又操縱著水流一陣撲騰，弄的好像是有人在掙扎一樣，甚至能用水流推動叢斌作出各種動作，將袁媛推上岸去，讓人看了以為叢斌是在捨己救人。折騰了好半天之後，終於有人注意到了他們，水鬼才將袁媛推到淺水處，讓叢斌沉了下去。

丁健看著老水鬼的操作，簡直佩服的五體投地。單憑控制水流的變化，就讓一個死人作出各種活人一樣的動作，還把奮力救人的神態表現的活靈活現，簡直是神乎其神！這讓丁健想起一個詞：入微！

丁健忘記是看那部武俠小說中說的了，內功的最高境界是金剛不壞，招數的最高境界就是入微。將每一個動作都控制的毫釐不差，就是入微。到了入微境界的高手，什麼神功絕技，什麼無招勝有招，在他面前全都是狗屁！他能隨時隨地作出任何變化，在這樣的高手面前，什麼招數都漏洞百出。丁健只知道這個詞而沒見過真正的入微高手，可他現在就覺得這個老水鬼就達到了入微境界。

現在已經完全黑了，江邊只有很少的人在閑逛，那人看到有人落水趕緊大聲呼叫，也只有五六個人湊了過來。等他們過來時，叢斌剛好沉了下去，沒人發現他其實早已經死了。

袁媛今天算是把演技發揮到極致了，見有人過來，立即大哭道：「救命，救命啊！還有人沒上來，快救他！」

她這麼一叫嚷，再加上那些人都看到是叢斌把袁媛推上來的，所以根本沒人想到這兩個人剛剛都曾對對方狠下殺手，只以為叢斌是見義勇為，為了救袁媛而自己沒上來。

有叢斌這麼個榜樣在，湊過來的人也都被激起了剩餘不多的勇氣，紛紛跳下水救人。這些人當中還真有幾個水性不錯的，很快就把叢斌撈了上來。可惜他們撈的再及時，叢斌也早已斷氣良久了。

叢斌被放在岸邊，袁媛搶先撲上去試探他還有沒有呼吸了，見他真的死了，這才放心的放聲大哭。一開始袁媛還有些作假的感覺，但接下來想起了丁健和她母親的死，假哭就變成了真哭，直哭的上氣不接下氣，鼻涕眼淚流的滿臉都是，什麼形象都沒有了，別人在旁邊看著都擔心她會把自己憋死。

水性好的幾個路人，都對救治落水之人有點手段，不甘心只救上來一個死人，所以把袁媛拉到一邊，開始各施手段搶救叢斌。不是他們的手法不靈，只是叢斌死的時間太長了，他們都只能白費力氣。

在叢斌剛被救上來時就有人打了120，過了十分鐘左右救護車才姍姍來遲。車上跳下來幾個醫生護士接手了搶救工作，他們比那幾個，路人自然要專業的多，可惜他們來了也白搭，叢斌依然還是死屍一具。而袁媛這時已經哭暈了過去，救護車正好把她拉到醫院去。

就在岸上一幫人忙的四腳朝天時，江里也很熱鬧。叢斌被淹死之後魂魄離體，終於看見了丁健和那個水鬼。直到這個時候，叢斌才算是完全相信了袁媛的話，他殺人的事是丁健告訴袁媛的，不然丁健怎麼可能在這裡？所謂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丁健恨叢斌殺害了袁媛母親，叢斌也恨丁健讓他好夢成空，二話不說兩人就糾纏起來。

這兩人活著的時候，丁健只是個普通老百姓，雖然年輕力壯，也只有年輕力壯而已。叢斌則不然，他雖然從小錦衣玉食，但他父親是白手起家，明白世道的艱辛，對兒子的教育從來不遺餘力。所以雖然叢斌花錢大手大腳，常在花叢中流連，但真本事也還是有的，不然也不會第一次殺人就把事乾的這麼利落。

可是現在兩人死了，情況就完全反過來了。叢斌剛死，只是個新鬼，丁健卻是有正式神位的土地公。別看土地公是神仙當中最低等的，丁健又是剛剛上任，可對於一般小鬼來說已經是高手了。叢斌衝上來一次，就被丁健暴扁一次，毫無還手之力。

叢斌也許是死的憋屈，竟然是寧死不退，一次次被暴扁，依然一次次衝上來，逼的丁健不得不動用了土地印。這一下叢斌可受不了了，要知道叢斌是被淹死的，算是水鬼，而土地印屬土，在五行當中正好是土克水。土地印打在叢斌身上，無異於萬斤重鎚，沒幾下就把叢斌打的奄奄一息。

那個幫袁媛把叢斌淹死的老水鬼剛才一直沒說話，這時忽然懶洋洋地說道：「我說土地公，你可不能把他的魂魄打散了，我留著他還有用呢！」

丁健對這個水鬼非常感激，他恨不得馬上就把叢斌打的魂飛魄散，可老水鬼既然這麼說了，他也不能不給面子，回頭問道：「你不是要留下他吧？這傢伙心底歹毒之極，又是你把他淹死的，你就不怕他反咬你一口？」

老水鬼有氣無力的笑了一聲，說道：「廢話，我當然不敢留著他。我要他，是要留著做糧食。」

丁健聽他這麼說，頓時激靈靈一個冷戰！當糧食？那叢斌的魂魄？那不是吃人嗎？丁健頓時對這個老水鬼的好感直線下降，手裡握緊了土地印，戒懼地看著他。

老水鬼見丁健這個樣子，又是一笑，說道：「一看你就是剛做鬼沒多久，連這點事都大驚小怪。我今天教你個乖，人吃人那叫殘忍，鬼吃鬼那是常事。做鬼之後，一陣風一場雨，都會讓你元氣大傷，要是不小心被雷劈了，連慘叫一聲的機會都沒有就會化為飛灰。要想好好活下去，只有不斷的變強。怎麼變強？吃別的鬼！鬼是沒有壽命這一說的，只要魂魄還在，就能萬古長存。怎麼保持魂魄？唯有吸收別的鬼的魂魄之力，才能讓自己變強，才能活的更久一點，明白了吧小子？」

丁健被老水鬼的歪理邪說弄的一愣一愣的，他確實不清楚如何做鬼，也許老水鬼說的有道理。他遲疑了半晌，說道：「看你的樣子，應該是活了不少歲月了吧？你吃了多少鬼了？」

老水鬼斜眼瞥瞥他，冷哼道：「我知道你心裡是怎麼想的，你不就是想知道我吃了多少鬼嗎？我不妨告訴你，我老人家生於大清宣統元年，死於民國三十四年，從死的那天起，每年最少吃一個，你自己算算我吃了多少。我還要告訴你，我老人家吃的鬼，生前都是作惡多端的。吃鬼是不得已的事，我老人家豈會亂吃？吃些惡鬼，也算是替天行道了，要不然剛才那個小姑娘還跑得了？」

丁健被教訓的又是一陣發獃，仔細想想，這個老鬼的說法還是有幾分可信的，最起碼袁媛得以逃出生天，全靠這個老鬼之力。再說了，丁健雖然打叢斌就像大兒子似的，可要他可這個老鬼放對，他還真不敢。就憑老鬼把水玩兒到了入微的境界，丁健就難望其項背。打不過最好還是老實點，所以丁健立即認錯道：「晚輩有眼無珠，冒犯前輩了，還請千萬見諒。」

老水鬼也不為己甚，說道：「好了，少說廢話，你趕緊滾蛋吧，我吃完了飯還要睡覺呢！」

丁健不敢多說，連連點頭告退。不過他心裡還是不放心，要是老水鬼騙他，等他走了之後把叢斌弄活過來，以後他的麻煩就大了。所以在走出一段距離后又繞了回來，遠遠的監視著老水鬼。等見道老水鬼將叢斌奄奄一息的魂魄抓過來，三口兩口吞下肚去，然後沉入水底不見了，這才放心的離去。

叢斌徹底從這個世界消失了，丁健覺得身上像是卸下了一塊大石，用地遁之術時都得心應手了幾分。當他來到醫院，看望躺在病床上的袁媛時，發現這個丫頭也在偷著笑，看來她的心情也不錯。

只是丁健發現自己以前太不了解袁媛了，這個丫頭不但有膽量拚命，而且在事後還能冷靜的演了一出大戲，騙過了所有人。等沒人的時候，也完全沒有一般人在殺人之後的忐忑不安，反而美滋滋的。這讓丁健相信，多虧袁媛是生在和平時期，要是生在戰亂年代，她肯定能掀起一陣風雨來，弄個留名青史啥的。

袁媛和叢斌在江邊表演了一處生死戀的戲碼，很快就有很多人知道了。醫院裡的醫生護士肯定是最先知道的，因此他們對袁媛這個被愛人豁出性命救下來的女孩都抱以萬分同情之心，不但救治的時候盡心儘力，態度也都不錯，還有一些女護士本來不負責救治袁媛，也跑來安慰幾句。雖說現在的醫生護士沒有紅包就不幹活，但是人都有同情心，收紅包歸收紅包，跑來慰問幾句又不花錢。

好不容易把這些人都打發走，袁媛剛想睡一覺去和丁健約會，沒想到叢斌的父親叢建國跑來把她叫醒了。

叢建國聽說兒子死了，自然是痛徹心扉，扔下手裡的所有事務匆匆趕到醫院，抱著兒子的屍體大哭了一場。等哭過之後，聽說兒子是為了救袁媛死的，當然要見一見這個讓兒子丟了性命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