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田洋平變身
「大人，田洋平怎麼還不動？」張敬修又提了提聲音，這才把趙正明的思緒給拉了回來，「右營早就出東門了，算時間，此刻應該出現在清妖的側后了。」
「嗯，」趙正明沒有回答，他倒是並不擔心田洋平怯戰、避戰，只要清軍沒有援兵，何權統下的這些廣西弟兄是無論如何也不至於大敗虧輸的。
「要不要卑職派人再去催一催？」
「不用了，田洋平那裡不是還有蘇容林在么，出不了大亂子。」趙正明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但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發，此刻也不可能再派左營出城，畢竟常州才是大家唯一的退路。
城外的喊殺聲越來越響，灰色與紅色的潮流像被人用掍子攪過了一樣，完完全全的擠到了一塊，剛才還能分辨出隊形的戰鬥，才不過半個小時就徹底的亂了，幾千人都在用自己最後的武器來拼個死活。
應該說兩邊都是精銳，太平軍優勢在於軍紀嚴明，哪怕是級別最小，只管著五個人的兩司馬，都有標誌清楚的旗幟來引導統下的士兵做戰，再往上的卒長、旅帥、師帥都有專門的大旗手負責用旗幟下達各級軍官的命令和凝聚士兵，因此一支千人的軍隊，軍旗甚至能達到三、四百幅，也正因為如此，到了現在這個混戰的地步，太平軍仍然保持了小隊，小隊的團體。
而江忠源的楚勇則勝在訓練有素，這隻從湖南新寧招募來的壯勇，全部都是身家清白的農民子弟，有著堅強的服從性和戰鬥力，彼此間又都是沾親帶故，打起仗來相互間都會照應，很少出現綠營兵那樣勝了一窩蜂的搶東西，敗了一股腦的撒腳逃命，因此殘酷的肉搏戰也勉強挺了下來。
事到如今，就只有看誰能挺到最後了，而在趙正明看來，先垮下來的極有可能是何權，畢竟是人數上吃了虧，人家兩個打你一個，又都是訓練有素的健勇，如果一鼓作氣收拾不了他們，就很可能反被他們吃掉。
現實也的確如此，儘管這些廣西老兵勇悍異常，但左二軍前營的陣腳的的確確是在向後退。
「叫你的人準備……」趙正明話未說完，忽聽張敬修大聲叫了起來。
「來了，田善人他們來了！」在他目光所及之處，清軍的背後果然出現了上百面黃色的太平軍戰旗，這下子戰場情況立刻發生了變化，城上城下的太平軍士兵精神振奮，齊聲吶喊起來，何權與田洋平兩路兵馬發了瘋一般的向中間的清軍擠壓過去，而清軍則一片混亂，勉強分出一部分人想去擋住從身後殺來的田洋平。
「大人料事如神，清軍果然沒有後援。」張敬修見大局已定，鬆了口氣。
「那也沒什麼神的，常理罷了。」趙正明擺了擺手，心情也是大好，得意的解釋道，「江忠源這小子原本在安徽，咱們砍掉怡良的腦袋也不過就個把月的事情，由此可見，他奉命來接任兩江總督的日子絕對不會超過十天，這十天功夫里他哪裡能調動蘇、浙各地的綠營？再說，如果他兵多糧足，何必偷雞摸狗的埋伏在常州城外截殺咱們的信使？我猜這廝的老巢十有**是設在江陰城裡的，而且本候還斷定，這廝九成九是從琦善的江北大營過江的。今天是他手下追殺萬喜暴露的形蹤，這廝才擺出一個牛逼的樣子來嚇唬老子，他卻不明白一個簡單的道理。」
張敬修粗人一個，哪裡會管什麼亂七八糟的道理，但他也知道此刻正是順天候王霸之氣橫溢的時候，怎麼能少了一個湊趣的人呢，立刻問道：「卑職愚頓，敢問大人是何道理？」
趙正明哼了一聲，淡淡的答道：「莫裝B，裝B被雷劈！」
戰鬥很快便結束了，但第一個送到趙正明面前的屍首卻是田洋平的，這讓剛才還得意洋洋的趙正明嚇了一身白毛冷汗。
原來右營出城之後很快便運動到了清軍的側后，但身為右營師帥的田洋平並沒有下令進攻，反而讓全軍原地休息，眾人不明所以，又不知道田洋平打的什麼主意，只好隔得遠遠的看著前營弟兄玩命。
蘇容林原本以為田洋平玩的是一鼓作氣的把戲，等那邊江忠源與何權拼得兩敗俱傷，筋疲力盡的時候，他田洋平再率軍殺出，事半功倍，可沒想到等了許久也不見動靜，眼看著前營有些撐不住了，他忍不住帶著幾個人去詢問。
跑到半路上卻看見田洋平的牌刀手正在暗中從各營中抽調士兵，有幾個人他還有些面熟,仔細一看，都是常州城陷后投降的清兵，蘇容林腦子轉的極快，馬上懷疑田洋平是準備抄後路了，而抄的只怕是何權的後路。
有了這個擔心,蘇容林哪裡還敢去找田洋平，只怕自己一去就要被扣下來做了人質，雖然是第一次上陣，但他非常清楚眼前的形勢，如果田洋平真的降清，那麼何權的前營必定要被殺個乾淨，常州守軍立刻三去其二，張敬修的左營一千人新兵也必然軍心大亂，再說守城，只怕是不太可能了。
不過蘇容林並沒有多想，他很快就判斷出了自己到底該站在哪一邊，身為常州子弟，一旦城破，清軍可以很輕鬆的將自己抄家滅族，同樣的道理，他也不相信右營大多數的常州子弟會不明白，也正是如此，田洋平才悄悄的集結清軍降兵，而沒有大張旗鼓的帶著右營去抄何權後路，這個何權，不簡單啊。
想通此節，蘇容林立刻回去集合自己所部后營，趁著別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遠處的那一場混戰之中時，悄悄的將部隊帶到了田洋平直屬的中營附近，琢磨著萬一情況有變，說什麼也要拼上一拼了。
正如蘇容林判斷的一樣，田洋平真的準備助江忠源一臂之力，當看到太平軍陣腳有些鬆動的時候，他一子下跳了起來，翻身上馬，舉起手中的大刀高聲喊道：「官軍今日殺到常州，我等子弟到了報效朝廷的時候，本官今日決心助官軍殺盡反賊，有種的弟兄跟我一起上，封妻蔭子，光宗耀祖便在今天了，助官軍拿下常州城，人人賞銀一百兩！」
「我等願意追隨大人剿賊立功！」好像是約好的，圍在田洋平周圍的兩百多人齊聲大叫，聲勢到也頗壯。
事出意外，在場的右營太平軍原本就是第一次上陣拚命，心中本就忐忑不安，此刻主將又公然說要反正，幫助清軍去殺反賊，頓時全都傻了，人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又看到兩百多人一起響應，頓時便有人糊裡糊塗的跟著舉起兵器，反正是拚命混口飯吃，殺誰不是一樣殺？
「弟兄們，咱們都是常州子弟，軍藉上都錄著祖宗三代，如今跟了太平軍朝廷能饒了咱們？萬一城破，只怕人人都逃不過一個抄家滅族的下場，田洋平是什麼人，憑什麼保證朝廷能放過咱們？他是想拿咱們弟兄的人頭去謀個差使的，咱們可不能上當。」眼看著情況不對，蘇容林馬上跳出來大聲叫了起來，而他手下的三百多個弟兄一下子舉著刀槍把田洋平他們圍了起來，頓時兵器的碰撞聲響成了一片。
「弟兄們，如今我也用不著瞞著大夥，本官就是堂堂的朝廷命官，前些日子奉兩江總督怡良大人之命，從江陰趕來常州協防的江陰副將劉務序！」田洋平見蘇容林跳了出來，頗感意外，他原沒想到手下這些新兵裡面還有人對長毛如此忠心的，「本官可以拿頂戴擔保，攻下常州后，朝廷絕不會為難大家，只誅賊道，不問脅從。」
「小小的副將還不知道真假，弟兄們，咱們城裡可是堂堂的太平天國順天候趙大人，」事已至此，蘇容林也顧不了其他的了，趁著大多數士兵沒有反意，悄悄的將手朝下一揮。
「呯呯呯……」這一陣槍聲完全出人意料之外，卻是蘇容林暗伏在人群中的士兵瞄準了騎在馬上的田洋平開了一陣排槍。
這個時代的鳥槍射擊距離相當近，而且也沒什麼準頭，這十幾把鳥槍響過，居然只是讓劉務序在馬上晃了晃身子，雖然受了傷，卻不至於立刻喪命。
鳥槍的威力不大，但引起的反應卻是居大的，被包圍的叛軍立刻揮刀抵抗，而蘇容林的手下也拼了命的想要繳他們的械，人數上卻實是蘇容林佔了優勢，但劉務序手下的人都是綠營降兵，好歹也算掄過幾天馬勺的，打架鬥毆的經驗遠比常州新兵要豐富的多，反而是一邊倒的壓著蘇容林的手下不斷後退。
這個時候鄉里鄉親的關係就體現出來了，原本還在觀望的其他各部都和蘇容林手下一樣是常州入伍的，彼此間或多或少都有幾份熟悉，眼瞧著同鄉吃虧，也不知道是誰呼哨一聲，五、六百人便一哄而上加入了戰團。
這麼一來勝負立判，不到十分鐘的時候田洋平，或者說是劉務序拉起來的一伙人馬全部被繳了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