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 珍珠

我要你的眼淚。

這個聲音在他腦海中回蕩著，最後變成了一種詛咒。伊萊突然覺得有些眩暈，他身周的景象漸漸發生著變化，林瑟消失了，土地消失了，堅硬的牆壁消失了。伊萊的面前出現了一片漂亮的大海，一個女人。女人穿著藍色的長裙，海藻般的紅髮散落下來，面容美麗空靈，如同掉落凡世的精靈。她口中哼著古老的歌謠，彷彿落入人間的天籟，那般優美動聽。

那個時候的伊萊還是小小的，只高到女人的腿上。女人停止了歌唱，蹲了下來，與小伊萊平視著。

「伊里，」女人的聲音柔媚動聽，呼喚著伊萊的小名，「眼淚和喉嚨是鮫族人最珍貴的東西，這也是鮫族人的信仰，所以，絕對不能輕易丟棄這兩樣東西。」

「姑姑，如果必須丟棄呢？」小伊萊好奇地問道。

女人的臉上露出沉思的表情，她思考了很久，然後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鮫族是有靈氣的一族，我們的眼睛是有靈氣的，而眼淚則是靈氣之源。沒了眼淚……或許會死。」女人的眼神認真而堅定，「伊里，你要聽姑姑的話，就算死，也不能哭。」

女人的聲音那麼輕，那麼遙遠，卻又那麼清晰地映在伊萊的腦海中。

然後，海水消失了，女人的身影漸漸模糊，站在他面前的是林瑟高大的身影。當林瑟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伊萊才知道他是真的喜歡林瑟，而且竟然這麼喜歡，要不然，他的心怎麼會這麼痛呢？在這一刻，所有的希冀都被打碎了，伊萊覺得自己心中有什麼東西已經死去。

伊萊突然有些厭倦了現在的生活，他這樣纏著林瑟又有什麼意思呢？然而縱使心中無數種思緒，伊萊也不肯認輸。伊萊嘴角微微彎起，笑意從眼角泄漏出來，柔媚至極，他勾起自己一抹頭髮，有些漫不經心道：「我如果拒絕呢？」

林瑟沒有意外，伊萊這麼自私的人怎麼肯輕易將自己的東西給別人？他早就猜到了這個答案：「如果你將眼淚給我，我會答應你一個條件。」

「一個條件……」伊萊突然來了興趣：「無論什麼條件嗎？」

林瑟遲疑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

「如果我死了呢？死了什麼條件都沒用了。」眼淚哭盡了凝結成珍珠，帶走了他的靈氣，還不知道落得個死還是瞎的下場。他也是人，憑什麼用他的命來換林瑟心上人的命，難道他的命就更加低賤嗎？伊萊覺得除非自己瘋了才會答應他的要求。

林瑟心頭震了一下，他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如果伊萊死了，這個認知讓他有些恐慌。林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恐慌，或許是因為惻隱之心。他看著伊萊，他很年輕，很漂亮，用這樣鮮活的生命去換阿瑞斯的命……

然而，坐到這個位置的時候，早就該沒了惻隱之心。林瑟深吸了一口氣，當目光落在阿瑞斯的身上的時候，林瑟就改變了想法。人命都是有貴賤之分的，伊萊用這副健康光鮮的身體做了什麼呢？勾|引皇帝，揮霍無度，將整個帝國搞得烏煙瘴氣，無數人想要他的命，等他失去了皇帝的寵愛，也不知道落到怎樣的下場。而阿瑞斯，他是那樣溫和的青年，他有家人，有朋友，被那麼多人期待著，他有才華，他也許可以設計出帝國歷史上最厲害的機甲，成就一段神話……既然這樣，不如換過來更加有意義。林瑟的心中已經做了決定。

伊萊似乎突發奇想想到了什麼：「難道也讓你將我放在棺材里，然後我們一周睡一次？」伊萊像是被自己逗樂了一般，輕聲地笑了起來。

看這就是伊萊，惡毒，只知淫|欲。他剛剛竟然還不舍，真是瘋了。

林瑟的臉色並不好看，還混雜著厭惡，那種眼光讓伊萊不由得打了一個寒戰。

「林瑟，那東西是有靈性的，如果你想強迫我的話，最後後果只有一個，那就是魚死網破。」伊萊提醒道，「我活不了，阿瑞斯也絕對別想活！」

林瑟深吸了一口氣，眼中的殺意褪去，露出一個安撫的笑：「伊萊，這不一定會死，我會尊重你的選擇。」

伊萊懶洋洋地站著，然後抻了一個懶腰，慢悠悠地往外走去：「讓我好好想想……」

卡洛克古堡。

伊萊回來后便立即去了湖邊。那裡已經坐著一個人，諾曼大帝背對著他坐著，半赤|裸著，露出強健的上半身。伊萊走了過去，有些粗魯地扯掉了自己的衣服，下一秒便落入了湖中，水花過後，人便不見了。諾曼大帝隨後也跳入湖中。

當諾曼大帝到達海底房間的時候，伊萊並沒有在那裡。他便坐在那裡等著，十分鐘后，諾曼大帝抬起頭，便看到一具雪白的身體從遠處漂浮而來，如同沒有生氣的東西一般，令人壓抑。諾曼大帝伸出手，伊萊便落進了他的懷裡。諾曼大帝如同抱著嬰兒一般，將他抱在懷裡，然後用毛巾將他身上的水擦乾。伊萊的臉緊緊貼著諾曼大帝的胸膛，碧藍色的眼中全是茫然，過了一會兒才漸漸恢復神采。

伊萊調整了身體，換了一個更加舒適些的姿勢。他橫坐在諾曼大帝的腿上，雙手抱著他的脖子，腦袋便剛好擱在他的肩膀上。

「林瑟說要用我的眼淚去換阿瑞斯的命。」伊萊的聲音很平靜，彷彿這件事與他無關，要的也不是他的命。

諾曼大帝並沒有說話，而是靜靜聽著。

「救回了阿瑞斯，他們兩個在一起，成了幸福的伴侶。而我卻被拋在一邊，要死不活。這樣的蠢事我才不幹。」伊萊不屑道。到此時，伊萊的情緒才有些波動，他有些憤怒，為了泄憤，他在諾曼大帝的脖子上咬了一口，等聞到血腥味才放開了他。

諾曼大帝對伊萊確實是忍讓而寵溺的。能夠坐在皇帝這個位置的人，絕對不是良善之輩。尤其是諾曼大帝，他今日的地位是靠雷厲手段換來的。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威嚴高貴，沒有人敢去咬皇帝，即使那些后妃在床第之間也不敢。唯有伊萊敢，這也是伊萊罪行的一項。

諾曼大帝替他擦去了嘴角的血跡，眼中閃過一絲不忍，這並非他該有的狀態，諾曼大帝察覺到自己的失態。他很快調整好了自己的狀態，柔聲道：「伊萊，如果我讓你將眼淚凝結成珍珠給阿瑞斯呢？」

伊萊的臉上露出錯愕的表情，他盯著諾曼大帝看著，諾曼大帝的臉上面無表情。面無表情的皇帝其實是有些恐怖的，眼神太過於凌厲，稜角太過於鋒銳。

「伊萊，你完成了這次任務，我便放你自由。這是最後一次了。」諾曼大帝承諾道。

伊萊的嘴角勾起一個笑，碧藍色的眼中也漾起了水光：「陛下，您說什麼呢，我的命本來就是屬於皇族的，屬於您的。」

伊萊雖然在笑，但是眼中卻毫無笑意，眼中的光亮徹底熄滅，化成了無邊的荒漠。諾曼大帝清晰地看到這一變化，他的心像被什麼蜇了一下，一陣銳疼。他很想將伊萊抱在懷中，輕聲安慰他，其實他的命比誰都重要，比阿瑞斯重要，但是當他下了這個命令的時候，一切都顯得毫無意義了。

他做的和林瑟又有什麼區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