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尹泉拿出壓在枕頭下的手機看了一眼，打了個哈欠說道:「已經很晚了，我們還是睡吧，明天我還要早起改報告。」
胡一梅多想搖著尹泉的肩膀讓她不要睡不要睡，起來把故事講完。可是，尹泉真的太辛苦了，就算她今天把故事講到五點鐘，她一樣還是會早早起床去改報告。反正來日方長，這個故事她早晚會聽完整的。
「晚安。」兩人互道了晚安，胡一梅依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尹泉則很快沉入夢鄉，夢裡她再一次見到了秦朗。他依舊眉目俊郎，臉上帶著像陽光一樣溫暖燦爛的笑容。她開心地跑過去抱住他，秦朗將她擁進懷裡，輕聲說著情話。他們就像從來沒有分開過一樣，擁有著最美好的彼此。尹泉悄悄告訴自己這樣就夠了，真的，這樣就足夠了。至少，在某一個地方，他們是永遠在一起的。
昨晚睡得太晚，一大早起來的時候，尹泉覺得頭腦發暈，真想倒頭繼續大睡。但是，導師要的報告很急，她必須今天上午把它做出來。
洗漱完畢，尹泉對著鏡子化了個淡妝。她是從研究生階段學著化妝的，資質好，底子也好，所以很快入門，現在也是化得有模有樣了。平時她都素麵朝天，只有睡得不好氣色不佳的時候，靠淡妝遮掩一下。
畢竟在這個世界上摸爬滾打臉還是很重要的，更關鍵的一點是，不管多苦多累，尹泉都希望能夠活得優雅美麗。有人說，生活不僅有苟且，還有詩和遠方。尹泉不希望苟且到遠方才能擁有詩意的生活，她要每時每刻都是美麗的優雅的。
尹泉剛走到宿舍樓下，一眼就看到了那輛熟悉的車，自從他回國后，一直在她面前頻道出現，每次都是同一輛車。像是大學時代，他的自行車就是他存在的標誌。
不過這一次，他人在車裡，清晨的太陽灑在他熟睡的臉上，尹泉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他怎麼會在這裡睡著了。他是什麼時候來的，夜裡嗎？他就這樣在車裡坐了一夜？在她的宿舍樓下守了一夜？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尹泉就否決了，不，怎麼可能，他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熱血少年，她傷他這麼深，他怎麼可能還不長記性。
隔著車窗，尹泉靜靜看著車裡熟睡的人，她已經好久沒有像現在這樣仔細打量過他了，以前，她的手指總會沿著他英俊的眉眼滑到他的下巴，然後打心底里高興嘚瑟，這麼好看的人竟然是她的男朋友。
歲月如梭，往事如夢。他們在一起的時光彷彿就在昨日，可是隔著一道玻璃窗，無論如何她都觸及不到。
這是她尹泉用心愛過的男人啊，也是她深深傷害過的人，他的一切都清晰地鐫刻在她的心上，她不曾有一刻忘記過。
可是，她還是狠心地對他說出了「我永遠都不想再看到你，希望我們就此別過，不要再見面了。」
「你不明白？你當然不明白，我苦苦掙扎不過是想過普通人的平靜日子，像您這樣的富家大少我高攀不起。」
「不是你的錯，是我的錯，求你放過我，我們各自清凈。」
「是，我沒有勇氣，你願意嘗試，我不願意。我沒有那麼多的時間浪費在一件根本不可能看到未來的事情上。秦朗，你能不能成熟一點，我最看不起把愛情當人生全部的男人了！」
「我不願意跟你一起爭取，這就是我的答案。秦朗，你現在只是一時衝動，早晚有一天你會後悔的。再多的愛都會被柴米油鹽磨得所剩無幾，再難分難捨的感情都會因為貧窮變得不堪入目。我不想要你變成那個樣子，我不願意做讓你後悔的那個人。」
「你不會貧窮？！你會努力賺錢？！秦朗，你在這個社會上立足的根本是什麼？你是不諳世事的小學生嗎，還是你故意自欺欺人不敢面對現實？離開你家，你什麼都不是！」
「我們就到此結束吧，我已經很累了，明天還有事情要處理，你知道我不喜歡在沒有意義的事情上浪費時間。如果你還打電話給我討論這種事，我就要換手機號碼了，我想你也不希望我們弄到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吧。」
她依然能夠清晰地記起當時他臉上的震驚，難過，哀求和絕望。多少年了，這個男人出現在她的夢裡，出現在她的腦海里，出現在她的回憶里，但從來不曾像現在這樣出現在她的面前。
可是，命中注定他們會相愛，命中也註定他們會相離。他不屬於她，現在不屬於，以後也不會。
他靠著玻璃窗睡得渾然不覺，尹泉忍不住伸出手來沿著他英俊的眉毛從玻璃窗上向下滑過。從小到大，她一直都活得小心翼翼，從未做過任性的事，而此時此刻，她就想任性一次，就像以前那樣再好好地看他一眼，然後溫柔地說聲再見。
他的睫毛輕顫了一下，像是馬上就要醒過來，就在秦朗睜開眼睛的那一瞬間，尹泉像是受驚的兔子立馬縮回手去。她不敢抬頭看他，只好輕輕別過頭去，掩飾住眼底的那絲慌亂。
秦朗從車裡走到她面前，早晨的陽光映襯得她化過淡妝的臉氣色很好，這一切看在秦朗的眼裡卻讓他心頭一痛。分開后他從未睡過一個好覺，昨晚那一覺是分別之後他睡得最安心的，因為知道她就在樓上，哪怕隔著十一層的距離，但是，她在。
而她呢？依舊容光煥發，精神奕奕，她昨晚一定睡得很好吧，是不是每個夜晚她都睡得十分香甜？她難道不會做夢嗎？偶爾……某個夜晚，夢到他一次……
秦朗也不明白自己的心理為何如此矛盾，他一邊希望她過得和自己一樣備受相思之苦，一邊又希望她能過得好好的，她苦，他會心疼。
尹泉抬起頭來看他一眼，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等你。」
等你，一直都在等你，你又何必問。
最簡單的話語往往最能打動人心，尹泉不禁想起兩個人還在一起的時候，相約一起去吃飯或者去圖書館，他總在電話另一端說句「我等你」，讓人幸福和心安。
如今，物是人非，這句等你卻讓她心如刀割。有些事永遠都是等不到的，你又何必這麼執著。
尹泉深吸一口氣，整理好被他擾亂的心思，他們兩個終究不是一路人，他可以任性到不去上班重溫逝去的愛情，但是她不可以，她今天有很多事情要忙，沒有時間陪他追憶哀悼。尹泉轉身向著食堂方向走去，說道:「我還有事，先走了。」
秦朗笑了笑，一句話不說地跟在她的身後。
正好他的肚子也餓了。看了一眼目不斜視的尹泉，心裡不由得嘆息，他們好像很久沒有像現在這樣去吃早餐了吧。
到了食堂，尹泉打了飯正準備刷卡，發現亦步亦趨跟著他的秦朗正端著盤子笑眯眯地看著她。食堂里都是統一的飯卡系統，沒有一個窗口是收現金的，他打了飯卻沒有辦法付錢，只好眼巴巴地看著尹泉了。
尹泉真想不管他，讓他一個人餓著好了，明明可以睡在舒服的床上，晚上吃一頓精緻的早餐，非得給自己找罪受。既然他自己願意，就讓他自作自受好了。可是，心底那個柔軟的地方仍舊希望他好，見不得他狼狽，於是，尹泉不由得輕輕嘆息一聲幫他刷了卡。
尹泉隨便找了個位子坐下，大清早的能爬起來吃早飯的都是早上有課或者有事情要忙的學生，食堂里顯得冷冷清清，都是隔著三五排桌椅才有一兩個吃早飯的。秦朗依舊厚著臉皮坐在尹泉對面，瞟了一眼她吃的:包子，白米粥，還有一小蝶榨菜，跟大學的時候一模一樣。
真好，要是沒有空白的那三年，他們都能坐著時光機回到斷點的地方該有多好，他們還可以像現在這樣面對面吃早飯。
尹泉瞥了秦朗的餐盤一眼，聲音冷清地說道:「雞蛋和豆漿不適宜同食，容易得結石。」
秦朗心中一喜，雖然她表面上看起來冷酷無情，可是實際上還是很關心自己的嘛。
大學的時候，兩個人一起吃早飯，聊到兩個人喜歡吃的食物，尹泉問他喜不喜歡吃鹹鴨蛋，他搖頭，尹泉無語地說道，鹹鴨蛋黃簡直就是全天下最好吃的食物你竟然不喜歡？！後來兩個人吃飯分工變得越來越明晰，秦朗總是把尹泉愛吃的放到她的盤子里，然後笑眯眯地說一句，喏，你愛吃的。
比如，尹泉喜歡吃水煮蛋的蛋黃，秦朗就只喜歡吃蛋白，於是秦朗每次早飯吃水煮蛋的時候都會將蛋白吃光，留一個香噴噴的蛋黃給尹泉。
尹泉吃著蛋黃，指責他，簡直暴殄天物啊，蛋黃多好吃啊，又香又有營養，有錢人真是挑剔！
久而久之變成了習慣，那三年他自己吃飯的時候，常常吃著吃著就會想起尹泉，這個是不是她喜歡吃的，她現在在吃什麼，跟誰一起，有沒有人將她吃的飯菜夾到她的碗里……她有沒有偶爾想起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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