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貓生之一百五十二

越是位高權重，時間就越是珍貴。

像聖誕節那樣，一整晚都花費在一個並沒有現實意義的事情上已經是非常奢侈的事情了。

□□聚之後。各有使命的人們再次回到了自己應該在的位置上。

白蘭找麻倉好借的三個女孩子，也踏上了直升機回去了美國。

妮娜最終都沒能跟她們說上一句話，但那三個女孩子在見到她的時候，卻是露出了淺淺的笑容。

……這樣也足夠了吧。

還能像這樣微笑，應該證明最近過的還不錯吧？

白色聖誕節過後，白蘭帶著妮娜又一次踏上了前往歐洲大陸的飛機。

不過這次並不是回去義大利的傑索家族，而是去旅遊的。

背著行囊帶著錢包和貓，來一場漫無目的，說走就走的旅行。

順帶一提，聖誕節的那場遊戲，最終還是沒有決出勝利者。然而最終大家全軍覆沒的原因，並不是『魔王太強』、『公主不按理出牌』這樣的原因，而是……勇者之間的誤傷，導致的全軍覆沒。

這聽起來真是個比魔王全滅還要悲傷的故事。

不過勇者們自己玩兒的也很開心就是了……大概吧。

坐在飛機里的妮娜不負責任的想著。

他們這次的第一目的地，是希臘。

那個傳說中眾神誕生的地方。

妮娜本人（貓）大致來說，是不信神的。

但那裡，卻有她曾經和一群信奉神的戰士一同生活的回憶。其實到今天她都不知道，她曾經生活過的『希臘』到底是存在於這個世界還是其他的什麼世界。

能跟麻葉童子身處同一個世界，並且在一千年後再相遇，她已經覺得是奇迹了。

……應該不會每次都這麼幸運吧。

可就算理智這麼告訴自己，她還是想再回去看看。

看看那個，她自己都以為已經忘了的世界。

因此白蘭在說『好無聊啊去旅個游吧』的時候，她立刻把爪子拍到了地圖的上的希臘上。

朕要去希臘，別廢話！

雖然現在的希臘已經變成了一個世界文明的旅遊聖地，那些傳說中眾神遺留下來的石柱子們也早就被拿出來當做旅遊景點創收了。

但還是有些地方，至今都沒有向遊客開放。

比如妮娜面前這片，據說曾有女神降臨過的土地『聖域』。

荒蕪的，充滿了雜草和殘垣斷壁的地方。

曾經壯觀的巨石建築已經坍塌成廢墟，向上曲折蜿蜒的石梯被瘋長的雜草掩埋。

如果不是還有對這裡的記憶，妮娜也很難把這座廢墟，跟曾經那個被譽為『距離神最近的地方』，端莊而神聖的黃道十二宮對的上號。

不過老實說，就著這點斷裂的柱子和地基，就能一眼認出來這裡就是聖域……自己也是挺厲害的了。

妮娜從白蘭懷裡跳了下來，沒有那個一臉緊張的跟他們說『不要亂跑』的工作人員，撒腿就跑。

她還記得自己經常抓魚吃的那條小溪，記得自己經常糟蹋野花的花田。

記得她藏在巨蟹宮的小金庫，還有通往最上方的雙魚宮的，只有她和馬尼戈特知道的小路。

妮娜用和體型不相符的速度向著半山腰的巨蟹宮沖了上去。曾經都是讓人把自己抱上去的距離，她只花了一小會兒的功夫就自己跑了上去。

曾經被她評價為冷冰冰的石頭宮殿只剩下了裂開的地基和斷裂的石柱。生命力頑強的雜草和苔蘚覆蓋了樓梯，從裂縫中生長出來，就此安家落戶，不知道繁衍了幾代。

妮娜沒有待在這裡感慨歲月的無情，而是熟門熟路的繞過了宮殿，來到後面原本應是聖鬥士們居住用的小房子。

然而那座搭建的時候就十分隨意的小小的木屋，早就已經在時間的磋磨中徹底消失了。

只有零星的半掩埋在泥土中的腐朽的木片，能證明它曾經存在過了。

「怎麼了？來過這裡？」

緊跟在後面的白蘭蹲在了的身旁妮娜。

他對妮娜認識這裡並不驚訝——畢竟妮娜有過靈魂離體的經歷，去過哪裡都不足為奇。

不過看妮娜的樣子，感覺曾經頗有感情。

「喂喂……你們不要亂走啊，雖然上面說可以讓你們來參觀，但這裡可是聖域，你們別亂來啊。」

一溜小跑跟上來的西裝工作人員A拿出一塊手帕，一邊擦汗一邊說道。

「可我們沒有亂來啊。」白蘭一臉的無辜。「就是妮娜想舊地重遊一下而已。」

「哈？」

「真亂來的話，這裡現在已經被夷為平地了呢。」

白蘭眯起眼睛，笑的特別可愛。卻讓來給他們帶路的工作人員A有了彷彿被毒蛇盯上一樣的恐怖感覺。背後的汗毛全都炸了起來，渾身僵硬，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麼動了。

……有種隨時都可能死掉的錯覺。

妮娜卻是沒管在嚇人的白蘭，她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當中。

雖然知道了他們其實也同在一個世界，可看到這樣的場面，妮娜卻覺得……或許他們存在於另一個世界，會更好了。

至少這樣，她還能想象一下他們再另一個世界幸福的生活的樣子。

……當然這也是騙自己的。

聖鬥士這種沒有安全保障，朝不保夕的職業。

哪裡會有『幸福的安享晚年』這樣的結局呢。

對他們來說，最好的結局，就是在有了接替自己的徒弟之後，作為一個戰士戰死沙場吧。

殘酷又壯麗……

個鬼啦！

為什麼不能好好活下來呢！聖鬥士有小宇宙活個三四五百年不應該很正常嘛！

跟她好好地道個別再走不！好！嘛！

妮娜覺得自己都要被氣笑了，如果馬尼戈特在她面前，她一定用自己的斷魂鐵爪告訴他花兒為什麼這樣紅——

當然，她這也就只是想想而已了。

畢竟，她所熟悉的那些人們，早已經淹沒在歷史的長河當中……連個可以讓人記錄下來的水花都沒有激起。

妮娜有些難過的趴回了巨蟹宮的宮殿里。

她有點不敢去雙魚宮了。

巨蟹宮都變成這樣了，雅柏菲卡的雙魚宮……怕是更凄涼了吧。

本就因為充滿了劇毒的魔宮玫瑰而鮮有人去，等玫瑰枯萎，最後的守護人也離開了之後，還能剩下什麼呢。

馬尼戈特這裡曾經放滿了稀奇古怪的東西都沒能留下，又何況，除了玫瑰和師傅的墓碑都一無所有的雅柏菲卡呢？

妮娜心情低落的離開的時候，白蘭並沒有跟上去安慰。而是在工作人員A一臉警惕的眼神中，又繞著這塊也許曾今有什麼東西的地方轉了幾圈。

雖然妮娜沒什麼感覺，但他感憑藉自己多年搞事情的經驗來說，這裡曾經，絕對有什麼東西。

然後他挖出了一個破破爛爛，已經被淤泥和苔蘚覆蓋的看不出原本模樣的箱子。

他把妮娜抱了過來。

其實被白蘭抱過來這件事妮娜原本是有點生氣的。這是她的傷心地，在她還沒有平復過來的時候不想再看第二次的傷心地。

可被抱過來的時候，她就把教訓白蘭一頓的事情忘到了腦後，一門心思的盯著面前那一坨雖然還有點箱子的形狀，但髒的更像一坨從地里挖出來的石頭的東西上了。

我在地下挖出來了這個，你認識么？

……怎麼會不認識呢，她的藏寶箱，只要不是被燒成灰，她都能一眼認出來啊。

妮娜從白蘭懷中跳下來，走到了箱子旁邊，也不嫌髒的用肉墊撥開了右下角的苔蘚和泥土，露出箱子上被利器（她的爪子）爪出來的井字痕迹。

這是在馬尼戈特買回來兩個一模一樣的箱子時，她給自己的箱子做的痕迹。

啊啊……竟然，還在這裡。

在白蘭的幫助下，妮娜打開了這口慘不忍睹的箱子。

箱子蓋一掀起，就是一陣霉味迎面撲來。

妮娜屏住呼吸向裡面看去。

除了一些因為本就容易壞的布製品之外，其他石頭和金屬質地的東西，還基本能認出原本的樣貌。

裡面有厚厚的一層，鋪滿了大半個箱子的各式各樣的硬幣——這絕對比她原本的那些要多。還有一些當時馬尼戈特為了哄她借錢給他而做的石頭木頭的小東西。石頭做的魚骨頭（……），石頭刻的小花，還有因為時間太久而頭和身體分了家的木貓……

還有一些她沒有見過的小東西。

像是貝殼，奇形怪狀手工製品等等……不值什麼錢，卻看得出收集者的用心。

扒拉賴扒拉去，妮娜還找到了一塊金屬片。普普通通的，已經發烏了的金屬片。

上面簡簡單單的刻著一句話：

「歡迎回來」

如果不是貓並不是靠流眼淚來表達感情的話，妮娜想她此時已經在嚎啕大哭了。

然而就算沒有流眼淚，她還是發出了一聲響亮的，像是『哇』的叫聲。

她不知道他們是用在什麼情況下，用怎麼樣的心情留下這個金屬牌的。

但她卻好像看到了馬尼戈特豪爽的大笑，和雅柏菲卡那雙美麗的眼中的無奈和溫柔。

然後，她不由的在心底輕輕的回答道：

『對不起，之前一句話都沒留下就消失了』

『還有，我回來了。』

雖然跨越了百年的時光之後，雖然已經跟你們錯過。

但我終究還是，再次回到了這裡，看到了你們留給我的話語。

妮娜最後還是一宮接著一宮的，走到了那座她曾經居住過一段時間的雙魚宮。

曾經怒放的魔宮玫瑰在失去了守護者之後果不其然的全都枯萎了。然而就算它們枯萎了，這片土地也是一片漆黑，寸草不生。

魔宮玫瑰的毒性霸道到就算它們已經死亡，連軀體都不復存在，也沒有第二種生物能取代他們活下去。

妮娜曾經住過的那個簡陋的木板房果然已經不見了。

比馬尼戈特的房子還慘，連木頭渣滓都幾乎沒剩下。本來屋子裡就空的可以，此時自然也就什麼都沒能剩下。

……這其實挺符合雅柏菲卡的性子的。

他從不希望被誰記住，因為這樣的話，就會有人會因為他而傷心——就像他曾經，他為了師傅的死而痛苦傷心一樣。

像個戰士一樣守護這片土地，然後，帶著那身劇毒的鮮血，不會傷害別人的離開這個世界。

能給她留下那麼多溫柔的回憶，還有放在馬尼戈特那裡那麼多東西，對他那個人來說，已經是很破例了吧。

當然也可能是妮娜想太多，不過這並不重要——反正他都掛了，難不成還能跑出來告訴她『你想太多了』？

要真是這樣的話……

那可真是太好了。

最好附贈馬尼戈特那個死傢伙一起來。

夢裡相見也沒關係。

***

妮娜想要讓白蘭買下聖域的事情最終還是沒成功。

不過實際上。除了所有權之外也跟買下來了沒什麼區別了。

下次妮娜再來，就不會有人擋著她了。雖然為此她還包下了聖域的維護管理費，但無所謂啦——錢能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白蘭挖出來的那堆東西，在經過清理和養護之後全都被妮娜收到了她個人的藏寶庫深處。

後來妮娜又指揮著白蘭去了很多地方。

有她曾經跟著馬尼戈特他們去過的，也有她從未去過的。

把歐羅巴這片土地差不多走了個遍。

他們住過豪華奢侈的私人六星級酒店，也住過鄉村中幾十歐一晚的磚木閣樓。

吃過又貴又不好吃的皇室美食，也吃過便宜卻好吃到一人吃了一盆的燉菜。

白蘭還專門買了塊地想當幾天農夫，不過他對這種枯燥的體力勞動實在是不感興趣，到第二天就開始偷懶，第三天就只是拿著鋤頭划拉兩下了。

「真是不知道那些功成身退的大英雄們，是怎麼甘之如飴的過起這種種田生活的。」

他搖了搖頭。

無法想象在得到那麼多之後再失去是怎樣一種感覺。

反正他是不會這麼做的。

妮娜和白蘭這一次長達一個季度的旅遊，散漫無計劃到令人髮指。

只是苦了他的守護者們和各個產業的代理人。

最後要去斷網斷電的地方找他們，都得直接用上火焰的力量真人快遞。

直到他們重新回到方便快捷的現實社會的時候，妮娜覺得五大洲七大洋到處都有人鬆了一口氣。

不過這些跟妮娜陛下都沒什麼關係就是了。

她仍然是那個站在人類頂端的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