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不要摘下來，求你

蕭漫冷絕的看了秦世辰一眼，纖細的身子微彎拎起被扔在地上的行李箱，頭也不回的走進電梯離開了。

秦世辰在原地怔愣的很久，該是說他被蕭漫那毅然決然的冷絕給刺痛了，刺的他暫時無法反應。又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直到蕭漫進了電梯，直到電梯門關上，直到那道倔犟瘦弱的身影離開了他的視線，秦世辰這才驚覺回魂，快速的伸手拍了幾下電梯按鈕，極快的躥進了電梯追了出去。

屋外漫天飛雪，寒風呼嘯。那風就像是陰利的尖刀一樣，無情的一刀刀割在人的身上。讓人痛到無法再痛。

拎着行李箱走出單元樓的蕭漫，紅著眸看着眼前白皚皚的一片，那刺骨的寒意，那蝕心的記憶紛紛一涌而上，一顆心就像被栓了五匹馬，傾間便已經五馬分屍，絕望痛苦到讓她站不住。

兩年前也是這樣的大雪，這種可以把人凍成冰塊的寒冬，她為什麼就沒有被凍死呢，為什麼還活着？

蕭漫擰著行李箱木然的前進，空洞眼神早已經沒有了焦距，就樣機械性的往前走着。

天下之大，世界之廣，到底還是沒有一個可以讓她容身的地方。

曾經一直生活在黑暗裏的她，從來就沒奢望過自己可以被人愛，可以被人疼。她一直都很明白自己是一個被拋棄的人，但是她並不自哀自憐，她相信命運撐握在自己的手中，她相信只要夠努力老天不會虧待她，縱使給她關起的那扇門永遠都不會再打開，可她還是相信自己有能力去為自己打開一扇窗，她並不需要任何人的憐憫與可憐。

終於這扇窗打開了。身處黑暗世界的她在那扇打開後周身被一陣金光所籠罩，她終於逃出了黑暗，迎接了光明，光明的另一端還有一個完美到無可挑剔的男人正向她伸著去。

她有猶豫過、有掙扎過、有彷徨過、有徘徊過、可是這所有的害怕情緒在看到那個男人臉上溫柔的笑臉、寵溺、深情的眼神時，她的理智、她的倔犟、她的假裝堅強全數坍塌。來狂司才。

她也可望有人疼，有人愛、有人寵、有人憐，所以她心動了，她奢求了，她投降了，她不顧一切的奔了過去，撲進男人懷裏。

她把所有的期望都傾注在男人的身上，她以為他是自己黑暗生活里的救贖，她以為從此自己就會活的幸福快樂。

可是她忘了。忘了她本就是生活在黑暗裏的魔鬼，怎麼可能飛上天堂變成天使，即使她再夢幻著，想像自己是，可那終於歸是夢，夢破了、碎了、醒了她終是會被打回原型。

但被打回原型的她卻驚愕的發現，原本屬於她的黑暗世界她都會不去了，她現連做魔鬼的資格都沒有。

此時的她儼然變成了孤魂野鬼，這樣的她，該何去何從？

突然腳下不知道被什麼絆了一下，身子猛然失控重重的摔到了雪地上。

雪很厚，可蕭漫還是摔的很痛，痛徹心骨的那種痛。

身下的冰寒，熟悉的刺骨，蕭漫竟不想再爬起來，兩年前沒有把她凍死，現在她這麼一摔是不是老天在提醒她的時限以到呢？

她就那樣一動不動的趴在雪地上，沒有半分掙扎想起來的痕迹，她承認自己膽小弱懦，沒有勇氣再去承擔，她想要用這種令人唾棄的方式去逃避。

以前她從來不認為自己的是膽小的人，可是這一次她真的累了，倦了，再不有力氣去假裝了，沒有力氣去騙別人連帶着也把自己騙了，現在的只想好好的休息，永遠的休息，再也不想醒，不想面前所有的放不下，卻又拿不動的東西。

秦世辰追到樓下時並沒有看到人，撥腿就往小區外追去時，出了小區秦世辰左右眺望了一下，當視線落到了不遠處小區外的馬路邊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身影時，黑眸一驚，隨後一臉沉痛的飛奔了過去。

蹲下身，快速的把趴在地上的蕭漫緊緊的抱在懷裏，見她沒受傷一雙紅腫的無焦距的睜著時，那顆劇烈顫抖的心這才緩緩的平息了一點，可當對上她雙眸的那一刻，心再次碎成的碎片，猶如萬箭穿心那般的痛。

「漫漫。」

他緊抱着她，溫柔而小心翼翼的喚着她。

蕭漫空洞無焦距的眸閃了一下，慢慢的看向秦世辰那張滿是凄痛不舍的臉，還有他眸底含着的淚。淚水又一次不受控制的至眼角流了下來。

她獃獃的、痴痴的、無奈的、痛苦的凝視着秦世辰許久，冷的有些發青的唇努動了幾下，音色顫而抖。

「秦世辰，我該怎麼辦？我捨不得你，放不下你，離不開你，怎麼辦？怎麼樣才能把你從我心裏面拿走？怎麼樣才能讓我不愛你？怎麼樣才能讓我在失去你的日子裏過很好，不會行屍走肉？你告訴我該怎麼辦？」

此刻的蕭漫彷彿間失去了所有的靈氣和勇氣，她的無助彷徨，痛苦徘徊，愛不能恨不得的崩潰在這幾句話里已詮釋。

秦世辰死含在眸底的淚水終是忍不住流了下來，溫熱刺痛的淚水滴在了蕭漫的臉上，那張從來都淡定從容，清越俊逸的面容除了痛苦之外，還有深深的愧疚與恨意，他恨自己當除無能，沒有能力好好保護她，恨自己那麼他無能的傷害了她，恨自己到底是一個沒用連自己深愛的女人都無法保護的男人。

可是漫漫，誰都是慢慢的成長，從弱小到強大是需要過程的，我也是人，也需要這個過程，我並不是一生下來就可以掌控一切，現在我所掌控的一切是我的親人用命拼來的，是我自己用命拼來的。

我終究捨不得讓你用命陪我去賭明天，我終究是怕失去你，怕這個世界再也看不到你，我自私的想讓你活着，好好的活着。

你對我的恨，我無怨，我怨的是為什麼老天讓我在最無能的時候遇見最想保護的你，我恨的是我到底還是沒能保護好你。

秦世辰隱下所有的無奈，所有的痛苦，沉痛的閉上了淚眸，再睜開后，除了眼角仍掛着淚，儼然又變成了那個溫柔的他。

他細心的，溫柔的替懷裏的蕭漫擦乾臉上的淚水，聲音仍是那般清越可卻難掩那絲抖顫。

「漫漫，外面冷，我帶你回家。」

在秦世辰想抱着蕭漫回家時，蕭漫再次推開了他，她就那樣淚流滿面失魂落魄的坐在雪地里，臉上的笑儘是凄痛，音色滿滿都是自嘲。

「家？我還能回家嗎？哪個又是我的家？是蕭永明那個沒有任何溫度的家，還是曾經帶經我傷害季傑遠的家，又或者是現在這個被你編織幸福假象的家？」接着她突然瘋然的笑了幾聲，看着秦世辰的眼被是那樣的悲痛與無奈「秦世辰，為什麼我們會走到這一步，為什麼在我愛到無法自撥，不能全身而退的時候要給我這麼致命的一擊，秦世辰，我真的好愛你，好愛你，我該怎麼辦？我並不恨你曾經那樣狠心傷害我，我也相信方大哥所說你是苦衷人，我是人，我有心，我都感覺出你對我的愛是發自內心的。可是秦世辰，為什麼？為什麼我們之間偏偏隔的是人命，還是我們孩子的命。」

「秦世辰我真的受不了了，我受不了這種折磨，我要瘋了，我在那種愛不得恨不能，離不開放不下的思想里被死死折磨著，我好痛，好痛。秦世辰，我真的好痛，為什麼？我只是想做一個平凡的女人，擁有一個平凡的家，嫁一個我愛的和愛我的老公，再生一個可愛的孩子，我並不奢求太多，我的願望也不過份，為什麼？為什麼不可以成全我？」

蕭漫坐在雪地里，泄憤的撕吼，整個身子劇烈顫抖，凄痛的聲音散開這漫天飛雪的世界裏。

猛然的，她撲進了秦世辰的懷裏，她死死的抱着秦世辰，力道極大像是要把秦世辰濃為一體。

秦世辰在蕭漫撲進他懷裏的那一刻身子猛然一震，幾乎是立刻，雙臂也緊緊的抱着她，把她緊緊的鎖在懷裏。

「漫漫，對不起。」

面對懷裏嚎啕大哭的她，秦世辰沉痛心疼之外，能找到的話也只有這一句，而這句包含了太多太多的無奈，和無法訴說的苦楚。

漫天飛雪，一片白皚皚的世界裏，馬路邊上有着一對跪坐在雪地裏面相擁的男女，紛飛的雪花成了襯托他們的背影，看似浪漫的場景，此是卻是那樣的悲痛刺目。

蕭漫撲在秦世辰懷裏哭了好久，直到把所有的愛恨怨哭完，發泄完，這才停了下來，輕輕的退離秦世辰的懷裏。

紅腫的眸子，再一次痴凝着他，沒有了恨、沒有了痛、有的只是滿滿的愛與不舍，還有那造化弄人的凄涼。

短短的兩天時間裏，她從天堂掉進了地獄，再從地獄掉到了十八層地獄。那樣的痛苦她不想再去過多的形容，此時她只想多看他一眼，再看他一眼。

人生就如棋局，並不是你想操控就能百分百操控的好的，正如她操控了相愛的開始，卻無法左右最後是這樣的結局。

「秦世辰，你說，為什麼我就不能晚點恢復記憶呢？哪怕只晚一天，或者晚半天，只要我們登記結婚後再想起來都可以。那樣我就是有借口了，我就能以我已經是你妻子的事實來欺騙自己了，我就可以違背心裏的譴責留在你身邊了，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就要在這個時刻想起來，把我最後的退路都封的死死的，我想退都退無可退。」

這次蕭漫說的很平靜，沒有再像之前一樣那般崩潰的咆哮，她只是靜靜的說着，痴凝著秦世辰說着，可正是這樣的她，連發泄都再無力氣做到了她，讓秦世辰痛到了心碎。

秦世辰痴痛的看着她，眼神還是那般柔和，即使他眼角掛着淚，他還是笑的那麼溫柔的看着她，彷彿她是他的寶貝。

「漫漫，只要你願意，我們現在就是登記，我們去登記結婚好不好。」

望着秦世辰滿眸的期盼，蕭漫笑了，笑到淚水再次流下。

「秦世辰，現在已經不是我願與不願的問題，而是我每每閉上眼就能看到一個血肉模糊的孩子再哭，哭聲很凄厲，他那小小的身子，滿身是血，他在那裏抽搐在那的哀嚎，他在叫我，他說，媽媽，寶寶好冷，好痛。他說，媽媽你為什麼那麼狠心丟下寶寶。他說……」

「別說了。」秦世辰猛然把蕭漫扯進懷裏，音色滿是祈求「漫漫，別說了，我秦世辰就是一混蛋，都是我的錯了，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罷，我都接受，別再折磨自己了，好不好？或者你告訴我，我要怎樣做才能撫平你身上的痛？你告訴，只要你說，我都會去做。」

蕭漫沒有掙扎任他抱着，讓她再自私一回，讓她再貪戀一次他的溫暖，就一次。

「我怎會說你就怎麼做？」久久的懷裏傳來這句話。

秦世辰遲疑了一下，仍是點了頭。

蕭漫哭笑了，緩緩的抬起左手，右手放在左手的無名指上要把上面的鑽戒摘下來，可卻被秦世辰大力握住，他眸中儘是沉痛。

「不要摘下來，求你。」

他的痛苦與祈求讓蕭漫心軟，便也沒有執意要摘下手裏的戒指，看着他輕柔道。

「秦世辰，我決定把記憶抺去，你也放手吧，去追求屬於自己真正的幸福。」

秦世辰身體的猛然一顫，看着蕭漫的眼神是那樣的痛，那樣的心涼，第一次參了一絲冷意。

「漫漫，你在說什麼？」

這樣冷到快要發狂的秦世辰是蕭漫從來沒有見過的，心驚的同時要去推開他，可他卻怎麼也不肯放手，抱着她的力氣讓她整個身子劇痛。

「秦世辰，放手好不好，你們走到這個地步已經無法回到當初了，就算我求你，好不好？」

此刻的秦世辰周身散發出一股陰寒，他沒有理會蕭漫，攔腰把她抱起，起身便往公寓走去，任由蕭漫怎樣掙扎發他都沒有再放開。

「秦世辰，你放開我。」

「我不放，我說過不會離開那，那就是一輩子都不會離開，我要把你綁在我身邊，我絕不會允許你再忘記我，你就是我真正的幸福，除了你，我誰也不要。」他音色極冷，一句一字彷彿用了全身的力氣才把些話說完。

蕭漫放棄了掙扎，同樣冷然堅決的看着他。

「如果我堅持呢？」

「那你要怎樣才能放棄你的堅持。」這一刻，秦世辰不再是那麼溫柔，用強裝的冷漠在死抵著那顆碎裂成渣的心。

「除非我的孩子活回來。」

秦世辰前進的步伐徒然一頓，續又抱着她往前走去，並沒有再答話。

蕭漫見他沒有半分放手的動搖，死咬着唇，絕情的又補了一句。

「秦世辰，我死和我忘記你，你選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