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決裂

宋大嘴專心致志玩著電腦，連眼皮都不掀一下：「都跟你說了，沒人的時候叫我表舅。」

趙坤心中一暖，嘴上卻還是一如既往地毒舌道：「咱們這兒什麼時候又有人了？」

「呸呸呸！你個烏鴉嘴，生意那麼差就是你帶的衰！」宋大德啐了一口唾沫，笑罵道。

趙坤哼了一聲，拿起宋大嘴的大茶盅，咕嘟咕嘟，如牛飲水，瞬間喝了個底朝天。

「唐老闆那事兒辦得怎樣了？」

趙坤心尖一緊，暗道還是不能跟老闆講實話，只得含糊道：「還不就那樣。」不等宋大嘴接話，趙坤趕緊岔開話題：「老闆，你說現在那麼熱的天，幾月份了？」

宋大嘴「咦」了一聲，終於抬頭看了他一眼，道：「你是中暑了，還是在耍我？」

趙坤嘿嘿乾笑著，掰著手指頭算道：「上一次我領工資天氣還挺冷的，一轉眼就大熱天了啊！」

似乎是沒聽出他話中有話，宋大嘴應聲道：「是啊，依我說還是冬天好，這大熱天就不是人過的。」

趙坤心裡暗罵宋大嘴揣著明白裝糊塗，也感嘆今天來怎麼都光跟這些扮豬吃虎的傢伙打交道了。清了清嗓子，乾脆開門見山道：「我上次領薪水是過年之前，這都已經八月份了，你得給我考慮考慮了吧！」

宋大嘴終於回過了味兒來，丟開滑鼠，一臉的無辜道：「坤娃子，你也知道表舅的情況，我有閑錢能不先考慮你嗎？」

你個殺千刀的缺德鬼！每次一跟你提錢，你就他媽的打悲情牌，你跟**簡直是師出同門！！！趙坤心裡千賊萬賊的罵著，想起自己在外面奔波勞累，他姓宋的跟這兒吹著冷氣，雖說他是老闆，可也不能把人當牛使啊！相由心生，臉上也漸漸鐵青了起來：「咱這次也別打太極拳了，實話說了吧！老闆，我要辭職，你得把我的工資給結了。」

宋大嘴本來以為跟往常一樣，稍微糊弄糊弄也就過去了，沒想到這次趙坤那麼堅持。一時間也找不到什麼話來勸，只得喃喃道：「你莫不是說胡話吧？」

「我已經想清楚了。」趙坤嘆了一口氣，掏心掏肺道：「這幾年來，雖然不能算是嘔心瀝血，我也當得上任勞任怨這四個字。表舅你是明白人，想必也看在眼裡，多的我也不說了，該我得的我一定要拿走，不該我的我一分不多要。」

宋大嘴驚呆了，他完全沒有想到連表侄也要辭職了。也許是有過被人背叛的陰影，宋大嘴瞬間爆發了，指著趙坤的鼻子叫罵道：「你個白眼狼，你怎麼不想想當初你遭了難，是誰他媽幫的呢？若不是我背著你母親，給你工作機會，你被警校開除的事兒能一直瞞著家裡？」

看著暴跳如雷的表舅，趙坤心裡一軟，恨不得立刻開口道，我不走了！不過他這個人雖然極重情義，卻是個執拗的主，一旦認定的事情十頭牛都拉不回來。暗暗在心裡組織了一番語言，才開口道：「表舅，你別說了。你對我的好，我都記著呢！要是將來有一天我發達了，少不了有你的好處。不過一碼歸一碼，你欠我的工資都是我的血汗錢，我也不容易啊！」

「你……」宋大嘴氣得渾身發抖，說不出一句囫圇話。

「表舅，我勸你還是別守著這家店了。積重難返，做點啥不能糊口呢？」趙坤見他被自己氣得不輕，便放緩了語氣。

其實宋大嘴那麼精明的人，哪會不知道這個道理。他是當老闆當慣了，放不下架子去找工作，此刻被趙坤好心好意提出來，他反倒是覺得趙坤在諷刺自己，當下陰陰一笑，道：「別他媽裝好人，我就一句話，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嘿！天天在報章雜誌上看見說「老賴」的，今天還真見著活的了。趙坤怒從心頭氣，喝道：「宋大德，我真沒看出你是這麼個人！」

「我是什麼人，你早就該知道。」兩人爭鋒相對，絲毫不讓。

趙坤咬牙切齒道：「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進項！你瞞得了外面那些債主，瞞不了我趙坤！前些日子，唐老闆為了他的事兒，是不是給了你十萬頭期款？」

「這……」宋大嘴心裡暗暗喊遭，怎麼讓這小子給知道了？

「別他媽不承認！」趙坤指著他的面門，罵道：「當時我沒好意思提工資的事，你還真真給忘了？」

「我……」宋大嘴漲得滿臉通紅，惱羞成怒道：「反了！你他媽真是反了！祖宗有靈，你們睜眼看看，他敢這樣質問表舅，就不怕天打雷劈？」

「我現在是以員工的身份，找老闆討要血汗錢，你別跟我提祖宗！」

兩人大眼瞪小眼，都是氣的直哼哼。半晌過後，宋大嘴自知理虧，嘆了口氣，囁嚅道：「都是一家人，鬧什麼鬧！那十萬塊我另有急用，你容我緩一緩。」

趙坤也是個人精，聽出他口氣中有推脫之意，更是怒壑難平，立馬介面道：「我那幾千塊工錢不過就是毛毛雨，這點你都不肯給？」

「不是不給，是過段時間再給。」宋大嘴擺出一副苦口婆心的面孔道：「其實你也知道，那個唐老闆不差錢，只要把他的事兒辦好了，咱倆都有好處，你還怕我拖你那點工資？」

提起了綠帽唐，宋大嘴似乎想起了什麼，一拍額頭，皺眉道：「先前唐老闆打電話來說，怎麼你把他給打了？」

「這個……」趙坤沒想到綠帽唐這麼快就給自己上眼藥，頓時語塞。

「你真是糊塗啊！」宋大嘴也沒多問，話鋒一轉道：「到底拍到她老婆的床照了沒有？」

「我這個……」趙坤心中暗暗喊遭，恐怕是紙包不住火了，這份艷照註定是與自己無緣的了。反正辭職不幹的話都說出口了，不如光明磊落的走，這事兒還是坦白了吧！趙坤哭喪著臉，暗自心疼那沒到手的錢，喃喃道：「照是照了，不過……」

「不過個屁！照了就好！」宋大嘴興奮地搓著手，道：「快點拿來！」

趙坤心生警覺，暗想反正都翻了臉了，工資沒到手，不能輕易給他。宋大嘴見他陰沉著不說話，心中不喜，道：「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你得先把工資給我發了。」

「嘿！小王八羔子，你還威脅上我了？」宋大嘴跳腳道：「我他媽還就真不給你了！你惹毛了我，我就跑到你媽那裡去告上一狀，讓她也明白明白，她的寶貝兒子不是什麼人民警察，和我一樣是被開除的貨！你還別不信！」

看著趙坤額邊充血的青筋，宋大嘴心中直突突，暗罵自己有些過了。自己太了解他了，這小子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把他逼急了自己也討不了好。

本來趙坤是打算好說好散的，被警校開除是他最不願意回憶的往事，宋大嘴偏偏拿這事兒威脅他。一想起宋大嘴從過年前就開始拖欠自己工資，弄得自己團年時連給小輩們發壓歲錢都發不起，只好買點甘蔗和發糕送人，美其名曰「節節高升」。結果被人暗地裡罵鐵公雞，連帶著父母也臉上無光，這全都拜宋大嘴所賜。趙某人頓時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僅存不多的理智也瞬間被怒火淹沒，冷笑著掏出懷中的數碼相機，掰開后蓋，摳出記憶卡，摔在桌上。

見他沒有發飆，宋大嘴心中一樂，立馬伸手去拿。只見銀光一閃，趙某人抄起桌上的煙灰缸卯足了勁砸下！宋大嘴下意識地縮回手，這才躲過一劫。

可憐那脆弱的記憶卡頓時四分五裂，趙坤像西部牛仔一樣，吹了吹槍口的硝煙。不！應該是吹了吹煙灰缸，帶起一陣硝煙，冷笑道：「你不讓我好過，我也要讓你難過！老子的工資不要了，這照片誰他媽也甭想要！」

說完轉身就走，揮一揮衣袖，只帶走一隻煙灰缸。宋大嘴頓時被雷呆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臭小子，那隻數碼相機是我買的，你拿走就當你的工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