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司馬道子
小葉驚叫了一聲，她發現有人從屋頂上經過，往東去了。
她心中一緊，難道有人來這裡監視嗎？
她想也沒想，打開大門沖了出去，卻見那個黑色的人影在遠處跳下了屋頂，消失在縱橫的巷陌中。
呆笨的小腦袋瓜壓根想不清楚，他們家剛搬到這裡，能有什麼敵人呢？
蕭義？這混蛋沒那麼快找上來吧。王恭？想想，還是有可能的。
小丫頭於是就認定了這個人，打算明天起來跟王大哥說一說。返回屋中，鎖緊大門，她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原先就沒什麼睡意，現在心裡憋著事情，更是睡意闌珊。
「啪！」「啪！」她在自己臀上拍了兩下，學著王焯的樣子，粗著聲音自語道：「嘿，叫你還不睡！看打！」
「呵呵！」她憨傻的一笑，心裡舒坦了些。打得不痛，蘇蘇麻麻的，她竟還覺得有些舒服。小葉習慣性的揉了揉，心裡歪歪著，要是王大哥能守著我睡覺多好呀。這副德行要是讓婢女小梅再看見，又要大喊見鬼了！
天大亮，雲層繚繞，是陰涼的天氣。王焯被暖風吹醒，洗漱完畢，便出門前往王國寶府上拜訪。家奴老陳認得去太原王家府邸的路，王焯便讓他帶路。
「哎呀，王大哥人哪！」小葉還沒繫緊腰帶，便開門衝出房。
董顏從門口回來，笑道：「你幹什麼哪，冒冒失失的。女孩子家，一點講究都沒有，像什麼樣子！快，回屋穿好衣服再出來。」
小葉急道：「我，我有事和王大哥說。」
董顏把她拉回去：「行了，你先跟我說吧。」
到了太原王家府上，王焯先去拜見了家主王愷，他是已故的尚書僕射王坦之的長子，如今以長兄身份當家。王愷已經得知王焯是王國寶請來的畫工，對王焯的態度也是不冷不熱：「焯郎，你先請坐，我已經讓人去叫國寶了。我還有事，就先告辭了。」
王焯道：「客隨主便，王使君還請自便。」
不久，木屐踏踏，王國寶大笑而來：「哈哈，炎明兄，你還在很早啊！快快，我還有一個棋局要讓你解呢！」王焯暗笑，昨天他還和王恭吵得不可開交，如今倒好，睡了一覺反而心情這麼好了，又自顧自樂起來了。
到書房，兩人對著一副珍瓏棋局研究了一會兒，王國寶道：「炎明，昨天王恭那廝沒來為難你吧？」
王焯道：「咦，國寶兄，你怎麼知道？」
王國寶道：「這混球的性子我還不了解嘛！……嘿，其實我也是猜的，沒想到還真中了。怎麼，如何了呀？」
王焯不以為然的道：「這傢伙我看就是一個直腸子，我開門把他給轟出去了！我還以為，他又來你這兒找麻煩了呢。」
王國寶撫掌大笑：「哈哈，他敢么！給他十個腦袋都不夠！」
王焯見此，不再多說。本也就是互相看不順眼，打鬧一下而已，還沒到你死我活的地步，驚不了天，動不了地。
過了一個時辰，王焯便催王國寶帶他去拜會琅琊王司馬道子，王國寶點頭。
備了馬車，兩人轆轆行去，沿途從窗口看看建康城的景色，街道人群熙熙攘攘，車馬往來，灰白石橋，清澈河水，宛如行在一卷優美的畫中，透著江南的秀水靈性。
到了府門前，王國寶下馬道：「請稟告殿下，王國寶和王焯求見！」
奴僕將王焯兩人迎進了院內，司馬道子正坐堂中，待到他們進來拜見，道：「你便是那位京口畫聖了嗎？」指著王焯。
王焯一禮道：「殿下，正是鄙人。畫聖不敢當，熟練多年，略精於此道罷了。」
司馬道子道：「哈哈，你還真是不謙虛啊！好，既然你這麼有信心，這百美圖就交給你操辦了。」
王焯道：「殿下，有一事不值當講不當講。」
司馬道子閃過一絲疑惑，還是那副無懈可擊的微笑，道：「你我私下談論，有什麼是，但說無妨！」
王焯道：「殿下，在下為皇帝陛下辦事，自然盡心竭力。不過，我有個小小的請求，希望只是暫任這畫工一職。等到百美圖成，陛下和殿下滿意之後，還請殿下能同意讓我辭去這個職務。」
司馬道子了解王焯的身份背景，稍微一想，也明白他的緣由。王焯這個要求對道子沒什麼影響，而且，王焯事後罷了尚書畫工一職后，就更有機會成為他的府臣。若是王焯卻有實幹，就很有希望和王國寶、王謐一樣，成為他的心腹。
司馬道子道：「好，我會和陛下說的，不出意外，陛下也會同意的。」這一個王爺一個皇帝年紀相當，平時一起吃喝玩樂，談笑風生，關係好得很。人言皇家兄弟冷漠無情，而這兩人卻是與眾不同，堪稱皇室和諧關係的楷模。
三人入座，彼此觥籌交錯，相談甚歡。王焯從他們二人口中了解了百美圖的細節，同時還談及打算你趕緊聖上的愛好。
當今少年皇帝司馬曜是個有為青年，工作消遣兩不誤，而他的皇兄司馬道子便是最好的酒友。
皇上愛佛，三年前剛剛親政，便廣開儒學、佛學經談，與臣子和聞名儒士大談治國之道。時人嘆曰：「儒學復來，奈清談何！」皇帝才華平庸，卻眼界開闊，在司徒謝安的輔佐下，大有中興晉室的雄心壯志。玄學清談在東晉興盛了幾十年，而如今，已經有了沒落的跡象。皇帝的廣納儒學之士，便是給天下一個新的訊號。
愛江山，更愛美人。只辦事，不播種，那是得道高僧，司馬曜身居帝皇之位，自也免不得要縱情神色一把。後宮少，那便充實一下，納了才人、中才人近百人，合在一塊繪一幅百美圖。
「愛美人而不荒淫，算是不錯的皇帝了。要真是個荒誕不經的皇帝，為他的後宮佳麗，真不知道會惹出什麼樣的事來。」王焯心想。
司馬道子心情暢快，邀請王焯共進晚膳。看來第一場考驗來了，酒量的考驗，王焯振作精神以待。
黃昏下了晚餐，主客各自入座，有歌舞助興，在司馬道子的主持下，三人飲酒同歡，好不自在。這個王爺放得開，禮賢下士，王焯也無所顧忌的和他暢談，僅是過了一席酒宴，便覺得親近了不少。再加上王國寶在一旁憨笑著說笑兩句，屋內其樂融融。
原來上層的宴會也可以如此縱情自在，這也是在難得。
晉時的酒，度數很低，王焯自認酒量還不差，喝著跟白開水差不多。「哈哈，你們二王，今天可要同我不醉不歸啊！來，炎明，本王同你再共飲一杯！」司馬道子面色暈紅，朗聲笑道。
王焯舉杯道：「謝過殿下。」和司馬道子同時一飲而盡。
賓主皆歡，不知不覺已經過了一個時辰。王焯已經半醉，便承讓酒量不濟，對司馬道子甘拜下風。司馬道子爽笑著撫了撫肚子，略帶譏諷的說了一句，也不怪責，不再向王焯勸酒了。
碰到酒風這麼好的酒友，地位高卻不纏人，真是難得，王焯感激萬分。
一個半時辰后，司馬道子也喝得差不多了。看著跳舞的幾個舞妓也累了，道子王爺憐香惜玉，便醉醺醺的笑著讓她們退下了，下台好好揉揉腳。舞妓誠惶誠恐，謝恩告退。
司馬道子道：「炎明，國寶，你們也回去吧，明天我會派人引你進宮。」說罷也不管二人，被婢女攙扶著離去。
王焯和王國寶告辭，離開了王府。
王國寶笑道：「炎明，看來殿下對你感官非常好啊。」
王焯接著酒意，也不謙虛：「確實如此。殿下賢明，也是慧眼識英才嘛，哈哈！」
王國寶拍了下王焯：「你呀你，真夠得意的！……你等著，早晚在棋盤上見真章，總有你輸的時候，看你如何得意。」
王焯道：「那就看你本事了！等我搞定了陛下那些才人，咱們再來切磋一番。」話一出口，便覺得這句話有些曖昧了，這像什麼樣啊？再一瞧王國寶，也是醉意正盛，似乎沒細細琢磨這句話，他暗舒了口氣。
不過奇怪的是，之後無論王焯再扯些什麼，王國寶都是一副笑而不答的無賴模樣，也不知是真醉，還是心理在打小算盤。